97|97

長久的死寂過後, 封北沉聲開口, “這個案子你别管了,回A市去。”

高燃猛地擡起頭看向男人,“爲什麽?”

封北反問,“原因你自己不知道?”

高燃面不改色,“我不知道。”

封北皺起眉頭, “我不想跟你鬧, 聽話, 明天一早我讓小趙送你回去。”

高燃執拗的說,“我不走。”

他咽了咽唾沫, “就算帥帥的媽媽也參與了, 但這跟帥帥有什麽關系?他那時候隻是個五歲的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封北的言詞犀利, “有沒有關系, 你的心态都出現了問題。”

高燃感覺自己無處遁形,他偏過頭, 不跟男人鋒銳的目光對視,“我可以用平常心來把事情調查清楚。”

封北捏住他的臉讓他面對着自己, “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已經沒有了平常心。”

高燃撥開臉上的手, 無處遁形的感覺再次将他籠罩, 他在自我保護意識之下說,“别弄的跟有多了解我似的,你又不是我, 怎麽知道我心裏……”

封北鐵青着臉打斷,“非要跟我鬧是吧?”

高燃委屈的撇嘴,“我沒有。”

“沒有?沒有你剛才往我心口上紮針?好玩兒呢是吧?媽的,我不了解你?我要被你氣死了!”

封北暴躁的來回走動,“現在隻是剛冒出一個頭,還沒開始拽,你就跟我鬧,後面真拽出了東西,你豈不是要跟我打起來?”

高燃重複的說,“我沒有。”

封北深呼吸,他走到青年面前說,“那就聽我的,這個案子你别再跟了,要是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不跟,我讓楊志來。”

高燃看着男人,“小北哥,我就帥帥一個從小走到大的兄弟,但凡是跟他有一點關系,我都不能不管。”

封北也在看他,半響沉着臉低聲說,“别讓我發現你動不該動的心思。”

高燃摁了摁眼睛,“嗯。”

封北說,“先回去。”

走到門口時,高燃說,“我想再确認一下。”

封北知道高燃還抱着一絲僥幸的心理,不想面對,害怕面對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逃避,很多事上面都這樣,不光是他,多數人都會如此。

逃避不了的時候,就想着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聽錯了,弄錯了,反正就是不肯接受現實,偏要把自己逼到一個難堪的絕境,不得不去接受。

“去吧,你去确認。”

高燃轉身走到屍體面前,他重重抹把臉,冷靜下來後死死盯着那塊斑看。

沒過多久,封北聽到背後傳來響動,他立即轉頭,幾個闊步過去,将頭疼到虛脫抽搐的高燃背起來離開現場。

高燃的腦袋搭在男人肩頭,氣息虛弱,特可憐,“哥,我的頭好疼。”

封北冷哼,“疼死算了。”

高燃把一臉的冷汗蹭在男人的背上,“我死了,你怎麽辦?”

封北拐彎,步伐平穩,氣都不帶喘的,他将背上的人往上托托,“你前腳走,我後腳跟着,省得你去禍害别人。”

高燃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我想吐。”

封北一張臉黑漆漆的,作勢要把人扔地上,“你敢吐一個試試。”

高燃親親男人的耳朵,“不是,我是真的想吐,胃裏難受。”

封北的心情登時陰雲轉晴,“吐吧,直接吐。”

高燃感動的要命,下一刻就聽到男人說,“衣服你洗。”

那點兒感動瞬間煙消雲散。

封北去派出所調了賈帥一家的檔案,他沒瞞着高燃,當着面兒查看。

高燃也看,在這期間他沒有任何反常的行爲,該幹嘛幹嘛,直到封北提出要去賈帥家走走,他隐藏的情緒才露出馬腳。

“我去。”

“你去?”封北把煙盒往桌上一丢,“說說,你去幹什麽?陪賈帥吃喝?”

高燃噎住。

“賈帥的媽媽,張一鳴,他的妻子,這三人共同的聯系就是那起碎屍案,張一鳴很有可能被殺人滅口。”封北糾正,“應該這麽說,是他想殺人滅口,卻被對方發現了,做了他想做的。”

高燃拿走男人嘴邊的煙抽了起來。

“賈帥的媽媽生前沒離開過縣城,碎屍案就是在這裏發生的,二十年以内的所有碎屍案的案宗我都看了,符合的就那一個,錯不了。”

封北敲點桌面,“這次因爲一起發生在A市的惡性lj案扯到保宜縣的5.12碎屍案,我看是老天爺的意思,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高燃說,“三個嫌|犯全都已經不在了。”

封北懶懶的擡了下眉眼,“顯而易見,還有第四人,否則張一鳴不會死。”

高燃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裏,他嗆到了,弓着腰背咳的臉通紅,身子都在抖動,“不可能!就三個,我隻聽見了三個人在場的聲音!”

封北站起來,繞過桌子拍拍青年的後背,“你激動什麽?”

高燃把煙摁滅在桌上,“我沒激動。”

“不誠實,”封北的拇指按住他的眼角,将流出的生理性淚水擦掉,“抽煙的時候走神,咳的眼淚都出來了,不像你,平時沒見你這樣過。”

高燃抓住男人的手掌,指腹磨||蹭着他掌心裏的厚繭,“小北哥,隻有三個人在場,沒有第四個。”

封北說,“一開始你隻聽見了兩個人。”

“是,一開始我沒有聽到那聲嗚咽,以爲就隻有張一鳴跟他的妻子,”高燃抿抿嘴角,“可是我确認過了,沒有第四個。”

封北說,“那你告訴,張一鳴爲什麽會死?”

“我不知道。”高燃抓住男人手掌的力道收緊,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你不信我?”

封北勾唇,“我信。”

高燃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任由男人在自己的臉上留下幾個口水印子,“那好,我去帥帥家。”

封北揉揉他的頭發,“你太緊張了,别三句不離5.12碎屍案跟88年這幾個信息點。”

“我不會露出破綻的,”高燃說,“我走了,别等我吃午飯,我要在帥帥家吃,他下午回學校,我送他,回頭再給你打電話,你少抽點煙。”

張一鳴的死,就像一根刺,紮在高燃的腦子裏,還有第四個人,封北說的沒錯,他也清楚,隻是不敢去猜想。

封北望着青年的身影搖搖頭,傻孩子,你已經露出破綻了,隻是你那個城府很深的發小裝作不知道而已。

算了,随機應變吧,說不準能歪打正着。

封北甩出一根煙,正要點的時候又把煙塞回煙盒裏面,他翻翻口袋,蹲在垃圾簍面磕了一把瓜子,煙瘾淡了一點點。

一路上,高燃想了很多,到賈帥家門口時,他躊躇不前。

“高燃。”

門口響起賈帥的喊聲,高燃下意識的将臉上的表情整理了一番,他笑眯眯的擡起手揮揮,“诶!”

賈帥手插着兜走過來,“我去超市買味精。”

高燃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巷子裏逼仄,潮濕,高燃仰頭看一條狹長的陰暗天空,記憶裏某些熟悉的東西在這一刻翻湧了上來。

“票買了嗎?”

“沒有,”賈帥說,“現在好買票。”

高燃哦了聲,他将視線轉移到發小的身上,“帥帥,你要好好考試,不要分心。”

賈帥的腳步一停。

高燃也停下來,他側頭問,“怎麽?”

賈帥搖頭,“沒什麽。”

高燃在某些時候很遲鈍,而有些時候又異常敏感,譬如此刻,他知道剛才發小扯了謊,是因爲那句話。

好好考試,不要分心,很平常的一句話,問題在說話的人身上。

陳書林也這麽跟帥帥說過。

這是高燃的猜測,但他不明白帥帥那一兩秒的停頓是出于什麽原因,總之不是單純的驚訝。

高燃留下來吃午飯,意料之中的事。

陳書林找來酒精燒爐子鍋,準備了不少菜,葷的素的都有,“青菜是帥帥大伯家種的,可惜幾場大雪下來,菜沒剩下多少,這是最後一點。”

他一邊說,一邊把裝着青菜的塑料籃子放到桌前的椅子上,“小燃在市裏吃的都是買的菜,打過農藥的,最好在每次買回來後用淘米水泡泡。”

“對啊,菜連個蟲眼都沒有,要用淘米水泡是嗎?我記着了。”高燃忽然說,“陳叔叔,我給你把袖子卷一下吧。”

陳書林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你去喊帥帥吧,鍋裏的粉絲已經熟了。”

高燃沒再多什麽。

陳書爲的老婆去走親戚了,他一個人在家,準備吃昨天的剩飯,陳書林把他叫來了,桌上的四人圍着爐子鍋,邊吃邊扯閑篇。

“書林啊,你真要賣房子嗎?”陳書爲撈了一些豆芽到碗裏,“按理說,這個事兒跟我們沒什麽關系,但大家一起住了大半輩子了,陌生人搬進來,到底還是會不方便。”

陳書林把有點皺的桌布拉拉,“我跟帥帥商量了,房子先擱着,以後再說。”

“那好那好,”陳書爲滿臉紅光,“要我說啊,縣城的房價肯定是要漲的,将來我們兄弟幾個買了商品房,就把這個租出去,靠收租賺錢。”

自以爲小算盤打的響亮,他完全沒想過,到了縣城的房價上漲的那天,還有什麽地方不漲,哪兒來的錢買商品房。

陳書林發現賈帥一直在吃面前的粉蒸肉,他說了句,“多吃點青菜。”

賈帥改爲夾青菜。

高燃将這一幕看在眼裏,默不作聲的繼續吃喝。

陳書爲喝的老村長,一杯下肚,他的舌頭就捋不直了,“書林,你讀了那麽多書,又是專家,在研究所上班,怎麽日子過的還沒我這個靠退休金的舒坦?你這些年賺的錢呢?就算再大手大腳,一套房子還是有的。”

“更何況你總是緊巴巴的過日子,帥帥還半工半讀,你的錢弄哪兒去了?該不會真的在外面有相好的吧?”

陳書林拿走陳書爲面前的酒杯,“大哥,你别喝多了,不然大嫂回來,要說我的不是。”

“再喝兩口,我也就是趁你大嫂不在的時候喝,”陳書爲打了個酒嗝,他望着對面的青年,神色恍惚,“文英……”

桌上的氣氛驟然一變。

陳書林把碗筷往桌上一扣,“大哥,你喝醉了。”

陳書爲這才回過神來,尴尬的擺手,“是醉了,書林,對不住啊,大哥喝多了。”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滿臉的不自在,眼睛都不敢看對面的賈帥,“帥帥,小燃,你們慢慢吃。”

陳書爲一走,桌上的氣氛漸漸好轉,卻回不到最好的時候。

沒一會兒,陳書林就放下碗筷離桌,說是有報告要看,他的情緒不怎麽高,也有些心不在焉,走路時佝偻着背,背影孤獨。

一直沒出聲的賈帥給高燃撈羊肉卷,“你今天很安靜。”

高燃苦哈哈的說,“舌頭燙到了。”

賈帥蹙眉,“我看看。”

高燃伸出舌頭。

賈帥湊近,輕聲說,“紅了,沒有起泡,你别吃太熱的,放會兒再吃。”

高燃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帥帥長的像媽媽,很像很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以前還拿這事兒說過,也好奇帥帥的爸爸長什麽樣子,就是記不住,沒印象,也沒見過照片。

賈帥直起身子說,“别發呆,把碗裏的羊肉吃掉。”

高燃啧了聲,“吃不下了。”

賈帥聞言就把他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垂頭将碗裏的羊肉跟沒吃完的肉丸子吃掉。

高燃想起當年試探大姨跟蔣翔時的一幕,這次是帥帥,感覺很難受,他不想把警校學的那一套用在身邊的人身上。

賈帥把高燃的碗清空,問道,“喝湯嗎?”

高燃看着别處,“對不起。”

賈帥似是沒聽清,“什麽?”

“我是說啊 ,”高燃扭過頭,笑着把一條手臂搭在發小的肩頭,“你大伯說的有道理,你爸很節省,你又這麽拼,大學以後就不花他的錢了,他這些年怎麽也該存了一些錢,房子的首付都拿不出來,真沒在外面找相好的?”

賈帥拿一張紙巾給高燃,一邊撫平包裝袋一邊說,“找不找都是他的事,看他自己,我無所謂。”

回答的巧妙,避過了最大的那個問題。

高燃接過紙巾擦擦嘴,笑着說,“這一點你跟高興的态度挺相似的,你們沒準兒能成好朋友。”

他把紙巾抛到垃圾簍裏,“帥帥,下午幾點的車,我送你去車站。”

賈帥說,“兩點二十。”

“那準備準備就要去車站了啊。”

高燃給封北發短信,問吃沒吃飯,吃的什麽,他剛要把手機收口袋裏,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

高興在那頭說,“奶奶過世了。”

高燃立刻起身,“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高興頓了一下說,“太突然了,我以爲還能再過兩個年。”

高燃拿着手機的手微微發抖,臉上沒有血色,“我爸媽給你打電話,卻不給我打。”

“不是,”高興說,“大伯大媽沒給我打電話,是我正好回來了。”

高燃吸吸鼻子,啞聲說,“那你照顧我爸媽,我馬上趕回去。”

老太太八十七歲,算是高齡,長壽,走時也沒受什麽折磨,是喜喪,一切都用紅的,不用白的。

高燃跟着家裏人一起處理奶奶的後事,送奶奶最後一程,感覺是在做夢。

幾年前賈帥的媽媽去世,他沒有哭,很平靜,高燃跟他說,想哭就哭,不要憋着,但他還是沒有流淚。

人都會死,隻是有早有晚,誰也不會例外,沒有什麽好悲傷的,這是自然規則,這是賈帥的人生觀,高燃卻依舊做不到那麽平靜,永遠都做不到。

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那種感覺很無力,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去被迫接受,學着慢慢遺忘,遺忘不了,就時常拿出來回憶,一輩子就這麽着了。

在這個世上,親戚間的來往要麽是春節,要麽是紅白喜事,來送份子錢,老太太的後事是在A市辦的,親戚們來的不多,就湊了兩桌,簡單吃了個飯送她走。

高建國從國外飛回來,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贊禮。

高燃覺得奶奶走的并不安詳,因爲她這一生最喜歡的小兒子來晚了。

高建國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着他懷着二胎的妻子,跟他三歲的寶貝女兒。

兩家人在飯店裏訂了位子,吃了頓飯,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我們一起喝一杯,滿是世俗的客套。

高燃跟高興躲在洗手間裏吞雲吐霧。

高興不喜歡煙味,抽了幾口就夾在指間,忍受着洗手間裏的髒臭說,“他喜歡女兒,我知道。”

高燃靠着牆壁,單手揉揉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你這張臉比哪個女孩子都要精緻,跟個洋娃娃一樣,真的,特别漂亮。”

高興這次沒跟他發火,隻是涼涼的說,“再精緻也是兒子。”

高燃開玩笑,“咔嚓掉呗。”

“咔嚓個屁,别人不愛我,我就更得愛自己,加倍多倍才對得起我這條命,”高興頗有感悟的說了一句,瞥見身邊的人靠着牆,就伸手去拽,“牆上多髒啊,你靠上面幹嘛?惡不惡心啊你。”

高燃甩開他的手,“我煩着呢。”

高興的衣服碰到牆壁,他厭惡的抽一口涼氣,别扭的安慰,“我知道奶奶走了,你心裏難過,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況且奶奶活到歲數已經很難得了,我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活到八十多歲,你想開點,别跟自己較勁。”

高燃彈彈煙灰,“不光是奶奶,還有别的事兒。”

高興眯了下好看的眼睛,“你跟那個老男人吵架了?你們要分手?”

“我怎麽覺着你快笑出聲了啊?”高燃斜眼,“讓你失望了,我跟他好得很。”

高興的臉一黑。

高燃說,“就快過年了,奶奶沒等到。”

“就算過了這個年,還是要走,沒什麽區别。”高興的視線落在髒兮兮的地面上面,他的頭皮一陣發麻,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受不了的貼近高燃,“走了,出去吧,這裏太髒了。”

高燃拿出震||動的手機,示意高興别嚷嚷,他調整了下氣息,“喂,帥帥,考完幾門了啊,考的怎麽樣?”

“考了三門,還不錯,”賈帥說,“你還好嗎?”

高燃說還好。

賈帥沒有讓他節哀,這兩個字毫無意義,“你要在家裏住幾天?我考完試去找你。”

高燃歎口氣,“還不知道。”

話落,他聽見賈帥那邊有女孩子的聲音,軟糯糯的,“帥帥,那就這樣吧,你忙你的,回頭再聊。”

賈帥說,“晚上打給你。”

高燃将電話挂斷,對着手機發呆。

高興把高燃胸口的一點兒煙灰拍掉,趕緊去水龍頭那裏洗手,“你在搞什麽?魂呢?跑沒了?”

高燃把煙頭掐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高興扯唇,“切。”

“案子的事兒?那個我是不懂,我也懶得懂。”他擦着手上的水,“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糾結案情有什麽意思。”

高燃說,“我還覺得經營餐廳沒意思呢。”

高興微笑,“是沒意思,所以我沒怎麽經營,隻是随便玩玩。”

“……”

高燃讓高興先進包間,他在走廊上撥了個倒背如流的号碼,心裏頭煩,不知道說什麽,就是想聽聽男人的聲音。

第一次沒人接,第二次響了有一會兒才接通。

這種現象很少見,高燃的電話幾乎都是一打就通,他捏捏手指,問的很小心翼翼,“小北哥,是不是碎屍案查出來了什麽東西?”

封北說,“我在A市,案子是楊志的人在秘密調查,我沒接到消息,應該是還沒有查到新的線索。”

高燃一愣,“你不是在縣城嗎?怎麽回A市了?”

封北沉默了幾瞬,“我剛從醫院出來。”

高燃很快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你媽媽的病情加重了?”

封北說,“醫院找到我,說她就是這幾天的事。”

高燃一臉吃驚,“不是說能活到年底嗎?”

“醫生不是大羅神仙,隻是給個大概的時間。”封北點根煙,“再說了,今天臘月十五,四舍五入也算是年底了,差不了多少。”

高燃的後腦勺挨到冰冷的牆壁,“小北哥,你有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媽?”

封北說,“告訴了。”

高燃立馬問,“她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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