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5

高燃是被說話聲弄醒的, 他沒睜開眼睛, 聞着消毒水的味兒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裏。

趙四海跟小護士說完話,一扭頭就看到病床上的青年在看自己,他松口氣,“小高,你可算是醒了。”

高燃的臉上沒有血色, 他前一秒的意識在看那張一寸照, 後一秒是在醫院, 中間斷片,“趙哥, 是你把我送來的?”

趙四海說, “是我跟封隊。”

高燃沒見着男人,“封隊人呢?”

趙四海似是才想起來, “壞了壞了, 他那個藥我忘了拿,小高你先躺着, 我去拿藥。”

“什麽藥?”高燃立刻撐着床起來,“封隊受傷了?”

趙四海說摔了, 他驚魂未定,“額角有挺大一條口子, 估計要留疤。”

高燃一臉迷茫, “怎麽回事?”

“那會兒我看到封隊背着你從檔案室裏出來,就趕緊過去問是怎麽了,封隊什麽也不說, 隻是背着你往外面走。”趙四海說,“你也知道封隊那個身高那個腿,他走的非常快,步子邁的很大,我趕不上,隻能跑着追上去,結果跑過拐角就看着他撞到玻璃門上面去了。”

他心有餘悸,“封隊就那麽直挺挺撞上去的,不知道自己頭破血流,滿臉都是血,繼續背着你往前走,跟中邪了一個樣,我們被吓傻了,攔住他喊了好幾遍,他才回魂。”

高燃的背部靠回床頭,整個人一動不動。

趙四海歎口氣,“小高,你進隊裏就立功,個人能力比較出衆,品行上面也很不錯,我看封隊雖然沒有帶你,但他還是很重視你的,你看看,你隻是低血糖,他就親自背你來醫院,不知道的還以爲背上的是他媳婦兒。”

高燃扯了扯嘴皮子。

“就是一比方,你要是他媳婦兒,那天還不得亂了。”

趙四海哈哈開着玩笑,發現青年半搭着眼皮,眼簾下有一片陰影,看起來有些陰郁,他嚴肅的說,“小高啊,低血糖昏迷超過六小時,就有可能造成不能恢複的腦損傷,還能引起死亡,你一天三頓要按時吃,不能熬夜,兜裏備着糖果,自己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别仗着年輕就無所謂,後悔的時候可就晚了。”

高燃沒解釋,他隻說,“趙哥,謝謝。”

“謝什麽,你是我帶的人裏面最優秀的一個,好好幹,我看好你,将來一定大有作爲,”趙四海看出青年的情緒不高,“你躺着吧,我去給封隊拿藥,一會兒回來。”

病房裏陷入安靜。

高燃用手捂住眼睛,半響才狠狠摁了摁,他躺到床上,将被子拉過頭頂,在被窩裏給男人打電話。

電話響幾聲後是封北的聲音,“喂。”

高燃問,“疼不疼?”

封北知道青年指的什麽,他說,“不疼,你呢?”

高燃說,“很疼。”

那頭挂了。

高燃聽着耳朵邊的嘟嘟聲,還沒回過神就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之後他頭上的被子離開,光亮照了進來,他看到男人站在床邊,額角貼了塊紗布,周圍還有一點幹涸的血迹。

封北彎下腰背,手摸摸青年的腦袋,“又疼了?”

“不是頭,”高燃抓住男人的手掌貼在自己胸口,“是這裏。”

封北看着青年,良久他歎息,“什麽時候能好?”

高燃撇嘴,“好不了了。”

不管封北問的是他頭疼的怪病,還是别的,他都是這個回答,就這樣了。

高燃坐起來,伸手去碰男人額角的紗布,他的眼睛發紅,嗓音沙啞,“趙哥受到了不小的驚吓,他還說你中邪了。”

封北心說,不但中邪,還有了魔障,“你要留院觀察一天,沒事了再出院。”

“不用那樣,你知道的,我留院也沒用。”高燃的語氣輕松,與其說是不怕死,不如說是習以爲常,他在這一點上面,心态隻能放好一些,“回局裏吧,工廠那個碎屍案,我有新的線索。”

封北忽然開口,眼神犀利,“你昏迷,是跟線索有關?”

高燃心頭一跳,他面不改色,“爲什麽這麽問?”

封北眯了眯眼,到底是長大了,學會掩藏情緒,不再是當年那個一扯謊就抓耳朵的少年,他的喉結滾動,意味不明,“你說呢?”

倆人四目相視,互相打着啞謎,各有心思。

高燃坐在床邊穿鞋,“小北哥,我答應你,等這個案子結束,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但是,從我對你坦白的那一刻開始,你也要對我坦誠,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現在跟我說,我們繼續藏着自己的秘密,誰也别想去窺探誰。”

“做不到是人之常情。”他笑了笑,“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小秘密,在自己設定的某個安全地帶裏面待着。”

高燃的條理清晰,态度平靜從容,這番話不像是被逼到一個程度臨時想出來的說詞,而是早有準備,就等着一個合适的機會抛到明面上去,現在機會來了。

封北一煩躁就習慣的去按太陽穴,這次不小心碰到傷口,他的面部肌肉抽了幾下。

高燃單腳跳到男人面前,緊張的看着他,“有沒有事?”

封北說沒事。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男人,你也是,我是覺得我們之間的相處可以直接些,”高燃坐回去,他松松鞋帶把腳塞進鞋裏,拽着後跟往上一拉,“你想想,我們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都很忙,有突發情況就要沒日沒夜的加班,能空出來的時間跟精力已經很少了,還要拿出一部分猜來猜去,不覺得很浪費嗎?”

封北擡眼,“你在學校裏還學這些東西?”

“自學的。”高燃從嘴裏蹦出來一句,“小北哥,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那時候主動申請從市局調到縣裏的原因。”

封北的下颚線條猝然收緊。

一種壓抑而又沉悶的氛圍在無聲蔓延,病房裏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高燃其實早就通過自己能接觸到的途經調查過,清楚了一個大概,他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來看,不該由封北來背負兩條人命。

封北能被提拔上來,直接調到A市,也正是因爲如此,說來說去,就是他自己不肯放過自己,一直在自我譴責。

高燃拿起腳邊的另一隻鞋子,眉心緊蹙。

封北走到窗前,沒問青年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既然他提起,說明已經打探過了,“有人犧牲,總要有個人來承擔後果。”

高燃沒料到男人會在這個世界說起那件陳年舊事,以爲他會像以前那樣忽視,“錯不在你。”

封北苦笑,當年如果他沒有出現判斷失誤,早兩秒開槍,就不會慌張到沒有時間瞄準,子彈也不至于打偏,而是正中搶匪的頭部,人質跟隊友也許都不會死。

一個環節出錯,後面全都錯了。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高燃是說給封北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小北哥,人要往前看,往前走。”

封北搓了搓臉。

“小北哥,這幾年我反複的想過一些事,看過很多書,國内的國外的,知名的不知名的不計其數,我得出了一個大膽的結論。”高燃看着男人的背影,“我懷疑你缺失了部分記憶。”

封北轉過身看向青年,像是聽到天方夜譚,“缺失記憶?你科幻片看多了?”

高燃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那你怎麽解釋你的兩個怪癖?”

“不管是哪個季節,出門必帶水,隻要身上碰到一點沙子,就會出現瀕臨窒息的狀态,虛脫癱倒,甚至昏厥,但是你本人卻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太詭異了。”

高燃來自平行世界,身上背着驚天大秘密,世界觀早就在死而複生的那一刻徹底崩塌後重組,他已經開始懷疑封北的來曆了,會不會也和他一樣,不同的是記憶出了錯。

不是沒有可能。

高燃相信人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結果他就在原來的世界溺死,在這個世界重生,他認爲一個人的靈魂跟執戀都不可能實質化,結果就挨個出現在他面前。

現實比電影還要離奇。

所以說,往往有的時候,你覺得不可能是真的,絕對絕對不可能,沒準兒就會被自己打臉。

想象力這東西很奇妙。

封北蹲下來給他穿上右腳的鞋子,“在這個世上,多的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的。”

高燃說,“你沒想過要查?”

“早年想過。”封北動作熟練的系鞋帶,“但是無從查起。”

高燃摸着男人的耳朵,“問問你爸媽?”

封北冷淡的說,“這些年我跟他們都沒有來往,各有各的生活,沒必要打破現狀。”

高燃看見男人頭頂有好些根白發,太短了,扯也扯不下來,他還是在扯,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

封北無奈,“别扯了,頭皮都快被你扯掉了。”

高燃彎腰環抱住男人的肩膀,唇往他的耳廓上蹭,“你以前的頭發很好。”

封北的呼吸微沉,“調來這邊後接手了幾個大案子,上頭限的時間很少,壓力太大。”

他将埋在自己脖子裏亂親的青年拎到一邊,“好了,不要玩了。”

“沒玩。”高燃把腦袋搭在男人肩頭,耍賴的不肯罷休,“你讓我親一會兒。”

封北拍拍青年的後背,“小趙随時都會過來。”

話剛說完,趙四海就敲門進來了,他看到衣着整齊的高燃,納悶的問,“這就出院了?”

高燃笑着說,“案子要緊。”

趙四海對封北使眼色,瞧瞧,這個年輕人的覺悟多高啊,後悔了吧?現在收做自己的人還來得及。

封北視而不見。

出了電梯,高燃露出虛弱的表情。

“身體吃不消了吧?”趙四海特親切的說,“來來來小高,趙哥我扶你走。”

封北沒表示。

高燃臉上的虛弱消失不見,他徑自往前走,大步流星,走路生風,好的跟沒事人似的。

趙四海懵逼,“……突然又好了?”

封北說,“藥呢?”

趙四海回神,他把袋子遞過去,“這兒。”

封北拿走,“你通知一下大家,讓他們跟家裏說聲,晚上加班。”

趙四海,“……”

高燃上午昏迷,晚上醒來,一天就在沒有知覺的狀态下過去了,要是這種不定時不限地點昏迷的次數多一點,那他的人生得要縮短很多,想想都覺得悲哀。

一回局裏,高燃就被封北叫去辦公室,“我記得你上午在檔案室提了一句,你說兇手嫉妒死者有一頭漂亮的頭發。”

高燃說是有那麽說過,“隻是猜測。”

封北當時也是随口回了一句,白天青年陷入昏迷,他等的焦躁不安,刻意去分析案情的時候,才将那句話給翻了出來,“你認爲兇手是女性?”

高燃嗯了聲,“我堅持第一次的想法,死者是吊死後被砍下頭跟四肢碎屍的,兇手跟她一樣是個女性,年紀跟身高可能都差不多,隻是沒有一頭又長又黑的頭發。”

封北從煙盒裏甩出一根煙,“新線索就是這個?”

“不是。”高燃捏了捏手指,“我懷疑死者就是幾年前失蹤的馮月。”

封北停下按打火機的動作看青年,“證據。”

高燃說沒有,“要去找。”

封北把打火機扔回桌上,“沒有證據,隻憑直覺定偵查方向,如果死者不是馮月,那麽這條線上的所有人力物力全部作廢。”

高燃迎上男人的目光,“可如果是呢?”

封北跟他對視片刻,“你的直覺有沒有錯過?”

高燃露出認真回想的表情,他自信的彎了彎眉眼,“好像沒有。”

封北把青年翹起來的尾巴往下拽,“那這次是第一次。”

高燃的眼睛一閃,“不如我們打個賭,我赢了,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反之我答應你,怎麽樣?”

封北說不怎麽樣,“去開會。”

高燃丢的圈套沒把男人套住,他大感失望,“小北哥,我頭疼。”

封北厲聲道,“高燃,别拿這個開玩笑!”

“你兇我幹嘛?我是真疼,”高燃委屈,“沒開玩笑。”

封北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他低罵,“那你爲什麽還要出院?想氣死誰?”

高燃被男人吼着,有種犯||賤的激動,時隔五年,熟悉的小北哥終于又回來了,“不是一個疼法。”

封北的傷口隐隐作痛,“高興的号碼多少?我叫他來接你。”

高燃不說,他躺到沙發上,“該說的我都說了,會我不去了啊,我就在這裏睡會兒,把你的褂子給我,就你身上那件,味兒夠大,老遠都能聞到。”

“……”

封北去開會,高燃抱着他的警服窩在沙發裏,意識漸漸模糊。

高燃沒手機鈴聲吵醒,他打哈欠,“哪個?”

“我。”高興說,“今晚我不回來。”

高燃的眼皮往一塊兒合,“哦知道了,記得做好安全措施。”

“什麽安全措施?我不是跟女的去開||房,我是通宵搞課業。”高興鄙視的說,“思想能不能别這麽龌龊?”

高燃覺得好笑,“哦喲,你純潔,你的身體跟心靈都無比純潔,那就認真搞課業吧,挂了啊。”

高興說等等,“面膜要敷,别看那種亂七八糟的電影,我給你下了幾十部,夠你看的。”

高燃知道高興嘴裏說的亂七八糟的電影是什麽,下的幾十部又是什麽,他的睡意登時消失不見,“忙你的去吧。”

晚上高燃沒回去,跟大家一起在會議室度過的,特殊盡量不要搞,不然會引起同事們的反感,尤其是他剛畢業,沒什麽閱曆跟威信。

天一亮,封北就去找馮月檔案上登記的那個地址,趙四海跟高燃随同,前者上車就睡成死豬,後者開車,精氣神不錯。

中途換封北開,高燃坐旁邊找他說話,怕他犯困。

“封隊,前面停下來。”趙四海一臉膀胱快要炸掉的表情,“快快快,我不行了。”

封北找地兒停車,“附近有監控。”

趙四海一路夾着腿往前跑,很快就跑沒影了。

車裏彌漫着煙草味,高燃跟封北一人一根,對着虛空吞雲吐霧。

高燃把自己手裏那根煙掐滅,湊過去夾走封北的煙抽一口,舌尖掃過他留在煙蒂上的氣息,“還有多少公裏?”

封北說,“七十多公裏。”

“那快了。”高燃伸懶腰,眼睛往車窗外瞟,“到這裏都不是柏油馬路了,樹是什麽品種,又高又細。”

封北嘬着煙,不知道是第幾次重複,“頭疼不疼?”

高燃說,“不疼。”

封北阖了阖眼,“這幾年疼過幾次?”

高燃想說他疼過很多次,疼的要死要活,每次都快要死掉,他想要男人抱抱他,親親他,但他又不想看到男人緊張不安,三十出頭活的跟老頭子一樣,他看的心裏難受,“三四次吧。”

封北的眉頭擰成川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嗯,我知道。”高燃拿手機玩貪吃蛇的小遊戲,“走一步算一步吧。”

封北做不到那麽釋然,這個事就像個炸||彈塞在他的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完全根除的那一天沒來之前,他都不會安心。

小雨變成大雨,車抵達目的地,一個看起來人煙稀少的村落。

高燃撐開傘下車,跟着封北和趙四海往馮月家走,卻發現她家大門緊閉,門前雜草叢生,不像是有人住在這裏的樣子。

雨幕傾斜,高燃的褲子被打濕了,鞋踩在泥巴裏,看不出原來的顔色,他指着一個方向,“那邊有人。”

三人進了一戶人家,亮明身份後得到了一杯茶,一把葵花籽。

趙四海向這家的農婦打聽,雖然他覺得這一趟沒必要來,馮月的資料跟死者對不上,純粹是浪費時間,另外幾個失蹤時間相近的倒是可以查一查,但這是封隊的意思。

“馮月?”農婦半天才反應過來,“那丫頭怎麽了?”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不方便透露。”趙四海拿出記事本跟筆,“你隻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就行。”

農婦把手在抹布上擦擦,搬個小闆凳坐下來,手指指腦袋瓜子,“她這裏不好使,就是那什麽,怎麽說的來着……”

趙四海說,“智力障礙?”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農婦滿臉感慨,“小時候沒問題,長得體面,見人就喊,可惜有一年生了場病,腦子就壞了,不過她即使不生病,将來腦子也是要壞的。”

高燃聽到這裏問了句,“遺傳?”

農婦說,“對對,遺傳的,她媽媽精神有問題,生下她以後就跑了,沒幾天發現死在山裏,她爸是個跛子,腦子也有一點點點問題,東南西北分不清。”

趙四海老臉一紅,“大姐,東南西北分不清,隻是方向感不好。”

“不光是這個,還不知道哪個是左手,哪個是右手,反正那一家人挺難的。”農婦哎了聲,“我說到哪兒了?”

“那一家挺難的。”

“難,太難了。”農婦回憶着說,“馮月雖然是個傻子,但她模樣好,越長越水靈,挺多人惦記,就是那種不想娶她過門,卻要碰一碰的惦記。”

“三四年前吧,具體哪一天不記得了,馮月那丫頭跟着她爸去趕集,晚上的時候她爸回來了,她沒回來,從那天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我們私下裏都議論來着,覺得她八成是被她爸給賣了。”

趙四海吃驚,“當爹的還能賣親閨女?”

農婦一臉大驚小怪的表情,“能啊,怎麽不能?”

外面大雨瓢潑,屋檐下滴滴答答,屋頂的瓦片被雨點敲打的響個不停,屋裏的幾人誰都沒出聲。

農婦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她搓搓飽經風霜的雙手,“警察同志,你們坐着,我去給你們洗點毛桃。”

“不用了。”封北開口,“大姐,馮月他爸去外地了?”

農婦說去年就走了,“一直沒回來過,聽人說他現在開了個麻将館,混的很好。”

封北問,“聽誰說的?”

農婦說,“老張家的小兒子。”

老張家就在對面,封北三人過去,了解到了一些情況,一刻不耽誤的冒雨去了臨市,還把他家的小兒子帶走了,有他在,方便找到馮月她爸馮跛子。

雨越下越大,還是高燃開車,封北坐在副駕駛座上抽煙,趙四海找張家老幺閑聊,了解了解馮跛子的爲人。

張家老幺沒有馮跛子的電話,他帶路,一行人到達臨市就直奔要去的麻将館。

這邊也是大雨,麻将館裏的生意很好,坐滿了人,每個桌子周圍都站着一圈,不是吞雲吐霧,就是在嗑瓜子,地上的瓜子皮跟煙頭這一堆,那一堆。

馮跛子是在桌上被帶走的,穿的人模狗樣,油光光的頭發往後梳,跟狗||舔||過的差不多,還學人玩核桃,一手一個。

趙四海沒怎麽使招兒,馮跛子就服帖了,他承認趕集那次将女兒賣掉的事,失蹤隻是扯的一個慌,“她那個樣子,好人家不會要的,五千已經夠多了。”

趙四海抓起他寶貝的兩個大核桃扔牆上,“賣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馮跛子吃痛,“我跟那人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說好拿了錢以後就不會再管。”

趙四海抄起手裏的記事本,“你女兒是貨?”

馮跛子躲到一邊,他哆哆嗦嗦,兩條腿在打擺子,看起來很窩囊。

“小趙,你跟我出來。”封北看一眼青年,“你來問。”

封北帶着脾氣沖的趙四海出去,高燃拉開椅子坐在馮跛子對面,“馮月死了。”

馮跛子愣住了,“什麽?死了?警察你别胡說!”

高燃說,“被人碎屍了。”

“碎碎碎……碎屍?怎麽會這樣?”馮跛子語無倫次,“不會的不會的,那人答應我會照顧好月月的……”

高燃審視着中年人,将他的所有表情變化全部收進眼底,快速整理進自己腦中的資料庫裏,“兇手很有可能就是買走她的那個人。”

馮跛子的情緒激動,“不可能!肯定不可能!他說他是真心看上我女兒。”

高燃覺得這人能把麻将館開起來,是個奇迹,“他是誰?”

馮跛子的眼神躲閃,“我跟他有約定,我不能說,說了就是違約,違約了是要坐勞改的。”

“這話是他跟你說的?”高燃撿起地上的核桃捏幾下,“口頭協議沒有法律效力,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賣女兒是違法行爲。”

馮跛子說,“我賣的是我女兒,不是别人女兒。”

高燃把核桃丢桌上,手撐着膝蓋看中年人,他面無表情,一字一頓的說,“那也是違法的。”

馮跛子吓的癱坐在地。

高燃順利從馮跛子嘴裏問出買走馮月的人,他往外走,讓趙四海聯系當地的派出所。

封北正要說話,他的手機響了,接通後聽到了什麽,面色驟變。

高燃蹙眉,“怎麽了?”

封北吐掉嘴裏的煙頭,聲音低不可聞,“葉子犧牲了。”

雨勢猛烈,路上的車輛模糊不清,高燃跟封北趕回去,誰也沒有說話,隻是在每次等紅燈時握一下對方的手。

在一段感情裏面,最痛苦的不是我愛你,你不愛我,我要承受單戀的折磨,最痛苦的是我們明明□□,卻因爲種種原因來不及走到一起,從此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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