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想送來着, 封北沒讓, 他在小區裏溜達一圈回小叔家,阿姨喊他接電話,說是找他的。
封北還沒上車,他人在車站,背景嘈雜, “有事找石橋, 他會幫你出主意, 方便的話也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等我抽出時間了就去看你, 别亂跑,聽見沒有?”
高燃拿着話筒, 眼睛往阿姨那裏瞟, 見她在偷瞄,就對她笑笑, “小北哥,你好啰嗦哦。”
封北在電話那頭沒好氣的說, “你知道個屁!”
高燃嘿嘿笑,“屁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你關心我, 擔心我。”
那頭沒聲音。
高燃把身體的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嘴巴對着話筒,緊張的喊, “喂?小北哥?你還在不在?”
還是沒回應。
高燃傻逼似的喂喂了好幾聲。
封北這才出聲,嗓音微啞,“傻孩子,叫魂啊你。”
高燃翻白眼,“逗我玩兒呢是吧。”
“誰逗你玩兒了?你哥我心裏悶着呢。”封北語重心長,“你記着,吃什麽都不能吃虧,你那個堂弟欠教訓,别太縱容他,吃力不讨好。”
高燃嗯嗯。
通話結束,封北長歎一聲,心裏空落落的,把那孩子一個人丢在這裏,真不放心。
要是可以,封北恨不得把少年揣胸口的小口袋裏,走哪兒揣哪兒。
封北剛到縣裏,就接到石橋的電話,他帶了個人過來,準備去死者胡韻家走訪。
胡韻是2.15碎屍案的唯一信息人,兩個案子之間存在一絲牽扯。
封北沒去跟石橋碰頭,他召集隊裏的其他人開了個通報會,把手上的案子進展都問了一遍,重大案件倒是沒有,就幾個小案子,以及包括2.15碎屍案在内的三個懸案。
大家幹這一行,幾乎都有被親朋好友追着問過,好奇他們平時要是沒有案子,都在局裏在幹什麽?會不會跟普通上班族一樣聊天,嗑瓜子,打牌,說八卦。
答案是不知道。
因爲局裏一直都有案子,隻有大小之分。
一個案子要很久才破,跟進一個月是很常見的現象,或者是時間不夠,沒法子及時搜索證據,壓着壓着成了懸案也不稀奇,現實可不是電影,到案發現場轉一轉就能找出真兇。
況且抓到嫌犯不是結束,是剛開始,報捕起訴之類的繁瑣工作一大堆,隻能忙裏偷閑。
封北就極少有的忙裏偷閑了一回,上市裏待了三天。
楊志打印填寫上個月的報表,扭頭問呂葉,“那啥,葉子,你有沒有發現頭兒從市裏回來以後,就有點兒不對勁?”情緒不高,心情不怎麽好,魂不守舍,這讓他聯想到一種病,相思病。
呂葉在飲水機那裏接水喝,“沒發現。”
楊志突然湊近。
呂葉蹙眉,“幹什麽?”
楊志手指指,“你鼻子左邊的小痣長大了一點點,顔色比較淺,接近朱砂色,現在變成黑色的了,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呂葉看他一眼就移開視線,口氣硬邦邦的,“沒事。”
楊志把報表丢桌上,“你這女人真是,我爲你好,你還對我這麽冷冰冰的。”
呂葉喝口水,沒搭理。
“小徐跟她那談了七八年的對象吹了。”
楊志沒走,換了個話題,“上次我跟她一塊兒蹲點,她說五月份結婚,兩家準備的都差不多了,還說到時候會請我喝喜酒來着。”
就在他以爲不會有反應時,呂葉發出聲音,“爲什麽吹?”
楊志聳聳肩,“小徐說是她任務出勤期間,對象劈腿了公司同事。”
他倚着桌子說,“我們這行可是高危職業,日夜颠倒,體力透支,壽命短,如果不是真愛,誰願意跟我們搭夥過日子啊。”
呂葉摩挲着水杯,“七八年了,爲什麽還不能接受?”
楊志說不知道,也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最近你注意着點兒,小徐在強顔歡笑,内心脆弱着呢,你千萬别刺激到她,讓着點兒啊。”
呂葉冷冷的說,“我就是這人,有什麽說什麽,不會裝模作樣,你要是擔心她,就把她護緊了,或者幹脆乘虛而入,抱得美人歸。”
“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楊志跟她急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對你……”
就在這時過來一人,邊走邊跟他們打招呼。
呂葉問楊志,“你剛才說什麽?”
楊志打哈哈,“沒什麽。”
呂葉冷了眉眼,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楊志拉開椅子坐下來,十根手指|插||進頭發裏抓了抓,氣餒的歎口氣。
石橋來找封北,調走了胡韻的檔案,他的人分成三撥,一撥去T市調查死者在那裏的動向,都見過誰,去過哪些地方,做了什麽,一撥去移動公司查死者手機号底下的相關信息。
另一撥去了506住戶小蔓的按摩店。
那按摩店在晉安路37号,地段不錯,門臉盤下來需要一筆不小的數額。
據調查,小蔓十幾歲就離開鄉下來到城裏,在一家發廊裏面做洗發妹,當年死者也在那家發廊,她去年才開了按摩店,自己當老闆,也就是在買下506那套房子後不久。
一年裏有兩筆大額開支,要麽是存款豐厚,要麽是有貴人相助。
小蔓待過的發廊早倒閉了,現在是家服裝店。
石橋派人去查問回老家過日子的發廊老闆,得知店裏就小蔓跟死者胡韻兩個洗發妹,她們姐妹情深,從不吵架,什麽都可以分享,甚至是條件好的顧客。
好姐妹最後卻分道揚镳,發廊老闆不清楚其中原因。
也許是因爲很多事,很多人,也有可能隻是因爲一件事,一個人。
小蔓的按摩店裝潢高檔,消費水平不低,前來光顧的都是些收入比較高的人群,不是大老闆,也是小經理,普通員工恐怕得猶豫上一段時間,狠狠心才能踏進來。
兩個警察裝成消費者,問都有哪些服務。
店裏那些青春靓麗的小姑娘們上崗前都接受過教導,精得很,平時最會察言觀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一衆小姑娘們裏面,個頭稍微拔高一些的年輕女人茉莉優雅從容的站出來,“二位想要什麽價位的?”
兩個警察一看價位表,都膛目結舌,按個摩而已,最底下的套餐C都要五十,往上是八十,一百,A加是兩百,太貴了吧?他們立了功,獎金也才二百。
光是這條街上,按摩店就有好幾家,整個市裏不知道有多少,“掃黃”“打非”小分隊一直都有,推動起來并不順利。
有需求就有市場,很難連根拔起。
小蔓的按摩店跟其他店一樣,挂的是正經門臉的牌子,比泥鳅還滑,要是背後有人撐腰,抓住了都沒用。
警察小王跟同事交換眼色,倆人都選了A加的服務,回局裏就找隊長報銷。
茉莉是個領班的,已經很少親自服務了,這次她負責警察小王,讓信得過的姑娘負責另一個。
結果小王跟同事一共花了四百塊,就隻是做了套全身按摩,舒服是挺舒服,渾身關節都照顧到了,可是正事辦的很不理想,不但沒抓住這家店涉黃的證據,屁也沒問出來,回去八成要挨批。
老闆小蔓經營有道,有茉莉那樣的能力幹将,不愁生意做不好。
距離命案發生已有十四個小時。
一場大雪壓住了小區裏的騷動,也分散了居民們的注意力,他們該幹啥幹啥,屁大點事兒多得要命。
趙雲穿上國外大牌子的黑色皮草,在鏡子前左看右看,覺得有點兒老氣,就脫了換上同牌子的另一款,最近才買的最新款,白色,長度到屁股底下,将她比較寬的胯部蓋了起來。
“包拿哪個好呢……”
趙雲在架子上翻翻,都是些高級貨,四位數的不在少數,她喜歡買衣服鞋子包包,這些年下來,随着高建國的生意越做越大,她買的那些玩意兒也越來越貴,往臉上身上塗塗抹抹的東西也越來越多,拼了命的想刮掉身上那層土氣,唯恐被人發現自己是鄉下出身。
關于這一點,人高建國做的比她成功,徹底擺脫了窮味土氣,擠進上流社會,貼上成功人士的标簽,成了大老總。
趙雲拿下一個限量包包,又覺得脖子有點空,轉身去開首飾盒。
上下幾層撥撥,趙雲心裏一點兒波瀾沒有,人生來就有劣根性,想要的東西一樣沒有,就會日思夜想,做夢都想得到。
真的得到了,擁有了,也就不稀罕了。
趙雲打開最底下那層,裏面放着一條金項鏈,挂墜是個心型,這是高建國在他們結婚十周年時給她買的,在那之後沒有給她買過一樣東西,隻給卡。
日子一長,夫妻之間隻剩下湊合跟習慣,和誰不是過,都是一回事兒。
這是趙雲對婚姻的态度。
高燃在客廳裏跟小狗互瞪,他見小嬸出來,就趕緊站直了,“小嬸要出門嗎?”
趙雲嗯了聲,她對着小狗招招手,無名指上的鑽戒發着光,“乖乖。”
小狗立馬搖着尾巴跑過去,抱着她的腿蹭蹭。
趙雲佯裝生氣,“我這襪子是托人從國外捎回來的,花了好幾百呢,你可别給抓壞了。”
這話一出,阿姨就停下打掃的活,往趙雲身上投去羨慕的目光。
女人最重要的是嫁得好,看看人家,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段沒身段,要本事沒本事,相夫教子都不會,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消費,骨子裏還散發着一股子小家子氣,卻照樣可以穿金戴銀,不愁吃不愁穿。
阿姨繼續擦桌子,人比人,氣死人,還是不比得好。
趙雲的身上噴了香水,那味兒很快就彌漫開來,整個客廳都是。
高燃看看小嬸腿上的黑襪子,真沒覺得有什麽稀奇的地兒,也不好看,那麽使勁兒一勒,小腿的粗線條更加明顯。
畢竟小嬸以前常幹農活,四肢并不纖細,身闆挺壯。
高燃覺得小嬸适合穿褲子,闊腿的那種,能遮遮又粗又短的兩條腿。
不過這話高燃是不會說出來的,也不能說,除非他是個白癡。
趙雲抱起小狗撸幾下毛,讓阿姨抱到陽台好好照看,吃的喝的都注意着些,這才去看她的侄子,“小燃,你看着小興,他要是出門,你就跟他一塊兒去,有你在身邊,他不會亂玩。”
走到門口,趙雲回頭,“對了小燃,下午三點小興要去跆拳道館上課,你也去吧,跟着練練,男孩子太瘦弱了不行。”
大門一關,高燃的眼皮就耷拉了下去,他還要去醫院拿報告呢。
高燃無所事事的待了不到半小時,決定到街上溜達去,順便拿檢查報告,不管是什麽結果,都給家裏跟小北哥打個電話說一聲,不管高興那小子了。
哪曉得高燃剛穿上外套,鞋還沒換,高興就從房裏出來了,穿戴整齊,看樣子是要出門。
高燃沒管他,自顧自的系上運動鞋的鞋帶。
高興也沒管高燃。
出了小區,高興同學才開金口,“别跟着我。”
“什麽叫跟着你,”高燃吹口哨,“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高興一張臉冷的掉渣,“我爸給了你什麽好處?你說,我給你雙倍。”
高燃慢悠悠瞥他一眼,“你花的不是你爸的錢?”
高興瞪過去。
高燃覺得高興這樣兒挺逗,像一隻被人拎着細脖子提起來的小雞崽,他沒憋住,噗的笑出聲。
高興一腳踹過去。
這次高燃躲開了,他破口大罵,“操,來一回就算,還來兩回,我比你大幾歲,不代表就得站着給你踹!”
高興嘲諷的嗤笑,“你動我一下,到了我爸媽那兒,你交不了差。”
高燃的臉色黑了黑,媽的,還是帥帥可愛,他想帥帥了,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吧。
街道上的雪早被清掃幹淨,路旁還能瞧見或大或小的雪堆。
有小情侶拿着傻瓜相機站在樹底下照相,将春天裏的雪定格在照片裏面。
高燃漫無目的,走走停停,很是惬意。
前面的高興走進肯德基,他常來,輕車熟路的點了雞翅跟薯條,外加一杯可樂,沒管身後之人。
高燃的錢在書包裏,出門忘了拿出來,他就沒進去,省得再被高興鄙視。
高興靠窗坐下來,目光掃向窗外的少年,他的鼻子裏發出一個輕蔑的哼聲,拿出手機打電話約人出來,号碼調出來時又把手機蓋子蓋上,沒了興緻。
高燃站在路邊,眉頭打結,沒帶錢,怎麽去醫院拿報告啊,找高興借?算了吧,肯定不會借給他。
還是回去拿吧,就當鍛煉鍛煉身體。
高興扭頭,路邊的人已經不見身影。
咖啡廳裏,趙雲跟同住一個小區的方如碰頭。
她們都是家庭主婦,用丈夫的錢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一個樣,誰也不比誰高尚到哪兒去。
除了方如,趙雲還有幾個姐妹,不住一個小區,離得遠,她不是很喜歡那幾人,出身好,舉手投足間的氣質跟她不一樣,那是她怎麽買奢飾品穿戴在身上,都不會有的東西。
也就方如跟她是一種人。
方如拿勺子攪拌咖啡,“28棟506的命案你聽說了吧?”
趙雲點頭,“聽說那屋的住戶是個女的,開了家按摩店,死的也是個女的,是她的朋友,哪兒不死,偏偏死在她的房子裏,聽起來還真邪乎。”
方如忽然說,“怎麽死的不是那個女人,要是她就好了。”
趙雲驚訝的擡頭。
方如一臉吃|了|屎|的惡心表情,“不是說那女的是開按摩店的嗎?現在哪個按摩店裏沒名堂?那種躺在男人身下賺錢的女人死一個少一個,就是在造福社會。”
趙雲抿口咖啡,“老高視工作如命,從來不去那種地方。”
方如把肩頭的卷發往後一撥,“我家老何也是,他那個人太正經了,對其他女人都沒給過笑臉,挺不解風情的。”
趙雲不動聲色的露出鄙夷之色,年初一晚上,她逛街回來碰見了何進的車,副駕駛座上有人,不是方如,是個年輕稚嫩的女學生,倆人摟一塊兒,貼的很緊。
這事趙雲誰都沒說,反正跟她沒關。
“說真的。”方如手壓在桌面上,“趙雲,小區裏出了命案,你家老高對這個事兒是什麽态度?”
趙雲知道她是哪種心思,立馬就想到了漂亮的說詞,“他說要買套新房子搬進去,我覺得沒必要,房子又不能吃,有得住就行,買多了也隻能放着,你說是吧?”
方如臉上的笑容明顯的僵了一下,“老何也是那個意思。”
趙雲問道,“你加糖了沒有?不加糖苦得要死。”
“老何說咖啡不加糖更香。”方如笑着說,“你要不要試試?我給你再叫一杯?”
趙雲搖頭,“一杯就行了,喝多了胃不舒服。”
方如想起來什麽,“你那個婆婆什麽時候過來這邊?”
趙雲的表情微變,“十五。”
方如唉聲歎氣,“老何爸媽離異了,他媽在他還沒成年時就去世了,我不知道跟婆婆相處是什麽感覺?還真挺羨慕你的。”
趙雲的臉扭了扭。
聊了将近一小時,趙雲說她要去做頭發,問方如去不去。
方如說自己的頭發年底才做過,就不做了,她打電話給丈夫何進,聲音嬌柔,“老公,你來接我好不好?那好,快點啊,哎你還是慢點吧,開車注意安全。”
趙雲每次跟方如出來,她都會打電話叫何進來接,稱呼一律是老公,一次沒改過,“你倆都老夫老妻了,怎麽還這麽膩歪。”
方如白她一眼,笑呵呵的說,“老夫老妻怎麽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老何在家都管我叫親愛的。”
趙雲猜方如八成是在扯謊。
但她心裏依舊不是滋味,高建國就沒跟她說過一句情話,但她面上是不會表現出來的,“我家老高人不像你家老何,嘴笨,他一向是少說多做。”
少說多做,比少做多說要強太多。
方如噎了會兒又笑,“趙雲,你和你家高建國一個月來幾次?”
趙雲差點失手打翻杯子,“問這個幹嘛?”
方如滿臉的好奇,“這兒就我們兩個,跟我說說。”
趙雲轉着無名指上的鑽戒,“挺多的,我沒數過,他折騰起來,我完全沒法子。”
“那看來男人都差不多。”
方如搖頭歎息,“老何三十好幾了,還跟年紀輕輕小夥子似的,天天晚上弄到很晚才睡,我真吃不消,有時候我都直接跟他說了,讓他上外頭找去,你猜他怎麽說?”
她笑,露出一排參差不齊,沾到些許煙漬的牙齒,“他說他不要别人。”
趙雲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高建國跟她一個月下來,也就兩三次左右,過程中都不怎麽親她抱她,草草了事沖個澡就睡了。
年輕時候,高建國在她身上不懂得适可而止,什麽草垛,小樹林,随便哪兒都亂來,成熟了以後,心思全撲在事業上。
老話說,有得就有失,還真不假。
每個人都有面具,不止一個,什麽時候戴什麽樣的,永遠不會出錯。
趙雲跟方如各自戴着幸福女人的面||具裝了會兒,何進的車往咖啡廳這邊開過來了。
何進西裝革履,打了發蠟的頭發後梳成大背頭,一副精英打扮。
方如雀躍的揮揮手,“老公,這裏。”
趙雲的視線落在何進身上,“你去年不是跟我說他要當副總了嗎?現在當上了沒有?”
方如的神情不是很好看,轉瞬即逝,她歎一口氣,“沒呢,大公司不像小公司,晉升很難。”
趙雲把手機放進皮包裏面,姿态裏盡是優越感,“要不要我回去跟老高提一提?他事業做的大,接觸的人多,跟老何的上司也有打交道,他開口,說不定人會賣他個人情。”
方如的神情又變得難看,這次停滞了快一分鍾才掩掉,“老何是憑真本事一層層爬上去的。”
趙雲在心裏譏諷的笑笑,說的好像高建國不是一樣。
何進行至桌前,“趙太太。”
趙雲禮貌的點頭回應。
何進拿起方如放在旁邊座椅上的包,方如挽住他的胳膊,倆人并肩往外面走,夫妻恩愛的畫面羨煞旁人。
趙雲的視線透過窗戶往外看,那倆人還是一副模範夫妻樣。
坐進車裏,方如臉上幸福的笑意消失無影。
何進啓動車子,“你一天到晚的裝,不累?”
“不裝我能怎麽樣?”方如系上安全帶,自嘲的說,“難不成要讓趙雲她們知道我嘴裏寵我愛我的丈夫三天兩頭的出差,一個月在家的時間都不夠十天,就算回來了也是在半夜,回來倒頭就睡,碰都不碰我一下?”
說到後面,她渾身顫抖,嘴裏出來的聲音變得尖細,有些歇斯底裏,什麽顧家,什麽恩愛,什麽夫妻情深,全是裝的,假的,都是假的!
可悲又凄涼。
車裏的倆人一路無話。
何進把方如送到樓底下,“晚上我不回去,你早點睡。”
方如呆愣過後就脫了高跟鞋砸在他的車上,“姓何的,你怎麽不死在外頭?!”
回答她的是車屁股裏噴出來的尾氣。
方如單腳繃過去,把那隻高跟鞋穿上,她抹把臉,轉頭時一愣,“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大人吵架?”
高燃幹笑,又覺得不合适,就壓下嘴角。
方如走進樓道裏,發覺那少年的眉眼有點兒熟悉,但她沒多想,等到她到家了,才想起來少年像趙雲的兒子高興。
趙雲好像跟她說過侄子從縣城過來了,不會就是那個少年吧?
方如啊了一聲,氣的把家裏的瓶瓶罐罐全砸的稀巴爛。
高燃上醫院拿了檢查報告。
封北剛打了個盹,手機就響了,他一個激靈,“怎麽了?”
高燃說,“小北哥,報告我拿了,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給我開了些治失眠的藥,跟你給我的不一樣。”
封北悶聲抽煙,這個醫院說很正常,那個醫院說沒什麽大問題,真他媽的邪門,他半響問,“你昨晚有沒有睡覺?”
高燃說,“睡了。”
封北見不着人,不知道他說話時有沒有做抓耳朵的小動作,“要是騙我,你就是沒□□的小狗。”
“……”
小狗就算了,還沒□□,真狠。
高燃說,“沒睡。”
封北沒意外,但這一點兒都不影響他“蹭”一下竄上來的火氣,“媽的,你跟我說,隻要我把有味兒的外套留給你,晚上你聞着味兒就能睡着,我一路凍到家,鼻涕拖兩條,快他媽凍成死狗了,你現在給我來這個?存心想氣死我是吧?”
他在電話裏怒罵,氣的不輕,心疼小混蛋。
高燃避開來付錢的人,“消消氣嘛,我昨晚不是不想睡,是太冷了。”
封北皺眉,“怎麽會冷,你不是說你小叔家開空調了嗎?”
高燃說,“我那屋沒有。”
封北拔高聲音,“被子呢?也沒有?”
高燃說,“被子有,就一床,昨晚下大雪降溫了,冷得我腦殼疼。”
電話裏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有封北的歎息聲,“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高燃無力反駁。
封北沉聲說,“晚上等你小叔回來,你跟他把事兒說清楚,空調就不指望了,被子多加一床總可以的吧,要是不行,那你給我個電話,我連夜開車去接你回來。”
高燃愣了愣,“嗯。”
他拿着話筒的手有點兒酸,就換了隻,臉貼上去,認真的問,“小北哥,醫生開的藥我要不要吃啊?跟你給的犯不犯沖?”
封北把煙灰彈在煙灰缸裏,“這麽着吧,先接着吃我給的那瓶,等你回來了再說。”
他說完又補充,“一次一粒,不能多吃,能不吃就不吃。”
高燃說,“我知道的,不是沒辦法了,我都不吃。”
“小北哥,那個案子的事兒……”
“你别管,讓石橋自個想辦法去。”封北頓了頓,“曹世原去市裏了。”
高燃一驚,“他來市裏幹什麽?”
封北說,“有任務。”
高燃哦了聲,那應該不會碰到,“我給家裏打電話,沒人接,你知道我爸媽跟我奶奶上哪兒去了嗎?”
封北說,“你奶奶中午差點跑丢了。”
高燃焦急的詢問,“怎麽回事啊?現在呢?”
“現在人在醫院,頭磕破了點兒皮,你媽在陪着,你爸裝電去了。”
封北說,“中午那會兒,我剛開完會沒多久就接到你爸的電話,我帶人去找,在城西的巷子裏找到了你奶奶,她嚷嚷着叫我帶她去車站,要去找你小叔。”
高燃無語幾瞬,“那我奶奶的頭是怎麽磕破的?”
“遭扒手扒了。”封北說,“老太太出門前把攢的錢全揣兜裏了,還帶了陪嫁的皮箱子,全沒了。”
高燃咬牙,“人抓到沒有?”
封北說還沒,“快了,十五你小叔就來接你奶奶過去,到了自己想去的地兒,興許能安穩些。”
高燃沉默不語。
不好說,他在小叔家隻待了幾天,就隐約覺得小叔家不是小嬸做主,小叔隻是不在意,無所謂。
而小嬸似乎也知道是那麽回事,她也不在乎,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想開了。
小叔小嬸沒有共同話題。
高燃挂了電話出來,涼風撲面,他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縮着脖子走進人群裏,風被擋去了一部分。
不知道高興人在哪兒。
高燃買了根糖葫蘆邊走邊吃,快吃完的時候,他決定找人問跆拳道館的地址,上那兒去看看。
連環兇殺案那次,高燃感覺自己被跟蹤的時候,他就想學學跆拳道,一拖再拖,結果就拖到了現在。
這次正好去看一下是什麽情況。
“吃糖葫蘆不要走神,容易噎着。”
耳邊冷不丁的響起一個聲音,高燃吓一大跳,他轉身,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曹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