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

錢肅落網, 連環兇殺案這才真正結束。

他跟市長女兒并非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而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系。

市長女兒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父親很忙,顧不上她,嚴重缺愛的她長大以後,厭世的情緒也跟着暴漲, 她瘋狂又過度的投入到寫作當中, 爲自己構造的虛拟世界花費大量精力, 卻極度排斥現實世界。

市長女兒會全國各地的跑那些發生靈異事件的地方,利用家裏的關系拿到虐殺, 奸|殺, 碎屍,滅門等各種案件的案宗, 甚至爲了讓筆下的主角被活埋的一幕更真實些, 躺進棺材裏去體驗。

諸如此類行爲有很多,她本人不覺得這是心理不正常的行爲, 隻會來上一句,我隻是熱愛寫作, 熱愛每一部作品裏的每個故事,每個人物。

當年市長女兒聽聞天元飯店鬧鬼, 特地前來取材。

一天夜裏,她迷路了, 不幸被幾個當地酒鬼纏上, 拖進巷子裏裏面施暴, 被碰巧路過那裏的王東平跟錢肅前後出手相救。

三人因此發生了交集。

在這起兇殺案裏面,市長女兒提供了作案兇器,也給錢肅做過僞證。

由于寫作需要,她翻看了解過大量的刑偵推理過程,也懂一點反刑偵,偶然發現錢肅比她知道的還多,讓她意外又驚喜。

這也是她後來參與進來的原因之一。

市長女兒将這六起兇殺案改編放進書裏,錢肅還給她提供了不少思路,她一直處于亢奮狀态,法律意識被她模糊了丢棄在角落裏,沒想過自己要承擔法律責任。

而吳會計隻提供了一份花名冊,這樣足以讓他的痛苦減輕一些。

出謀劃策的是錢肅,行動的是王東平。

一個幹苦力的如何能在被害者反抗前一刀隔開頸部動脈?還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這就要用到錢肅的高智商,他冷靜,頭腦清晰,邏輯缜密。

作案地點,時間,目标都會事先選定,現場清理是重要關節,哪怕是個微不足道的部分,都不能有絲毫馬虎。

錢肅是一位出色的老師,王東平是他帶過的所有學生裏面,年紀最大的一個。

王東平行兇前會分散被害者的注意力,趁其不備下手。

而且他年少時跟過一個屠夫,知情人極少,死的死,老的老,分散在五湖四海,所以調查不到。

在王東平眼裏,人跟豬一樣,所以他都是隻割一刀,直接放血。

他不會對死者實施殘暴或qj一類的行爲。

那看似随機殺的六人裏面,有一個跟錢肅有債務糾紛,另外兩個以前在街上撞到過他,還有一個把一口痰吐在了他的褲腿上面。

錢肅不去分析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感到厭惡。

那種厭惡勾起他最陰暗的一面。

錢肅記下那幾張人臉,并且利用了王東平反社會的人格。

不過,當初錢肅跟王東平合謀殺人,還有一個原因。

錢肅是個老師,在學生們面前溫和親切,在街坊四鄰眼裏文質彬彬,謙和有禮,沒人知道他内心是多麽壓抑,陰暗。

父母的冷漠,大嫂的刻薄,親哥的欺騙,這都是雪上加霜。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錢肅的心理開始變得扭曲。

當年天元飯店那個項目在施工過程中,一共有兩個工人發生事故,其中一個就是錢立山。

目标太大了。

錢肅知道警方因爲他哥的事,一定會查到自己,他就将計就計,利用這一點讓警方注意到自己,給他做不在場的證人。

錄音機就是錢肅抛出的第一個誘餌。

從那時起,警方就掉進他設計的圈套裏面,按照他畫的路線往前走,一步不差。

錢肅重複使用花名冊裏的數字密碼,目的就是引導警方。

他認爲自己該是時候抽身而出了。

導緻錢肅有這個改變的是市長的女兒,他喜歡上了對方。

陰暗的世界裏出現了一點光亮,人生有了追求。

如果接管這起案子的不是封北,而是其他支隊,錢肅應該會完美謝幕,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錢肅會按照計劃去市裏開始新的人生,徹底擺脫過去。

偏偏遇到了封北。

沒有任何證據,隻憑直覺就死咬着不松口,甚至做好了賠上前途的準備。

正因爲如此,才能将藏在黑暗中的那一部分給剖了出來。

新聞一出,縣城老百姓都議論紛紛。

學校的老師跟學生都震驚不已,無法相信參與兇殺案的錢肅跟他們認識的是同一人。

錢父錢母在屋裏不出來,方萍鬧得厲害,街坊四鄰的各處串門,說錢肅的不是,說他那種人就該立即槍斃。

她還說自己跟個罪|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那麽多年,能平安無事是因爲自己心腸好,有老天爺撐腰。

錢肅爲什麽不殺處處跟他作對的方萍?一,那樣做,他有明顯的殺人動機,嫌疑會被放大。

二,在他看來,方萍不是人,是隻臭蟲。

一輩子活在臭水溝裏,永遠都爬不上來。

死了才是解脫。

秋一過就是冬。

學校裏的輿論漸漸淡去,學生們不會再去頻繁提起錢老師,偶爾不自覺說了,都會快速轉移話題。

高燃在校服裏面加了毛衣毛褲,還沒下雪前,他都不想套上厚棉衣,活動起來費勁。

結果他沒逍遙多久,一場雪就毫無預兆的光臨縣城。

多數人都很歡迎,少數人老大不樂意。

高燃就是其中之一。

他非常,尤其不喜歡冬天,爲啥子?太冷了啊,蹲個廁所屁股都會凍到。

硬要說個好處,就是躲被窩裏偷看小說比夏天好受些。

下了雪,高燃沒法翻牆,難度系數太高,隻有封北能行。

封北照常翻到對面,他拍拍衣服上的雪,“得趕在你爸之前把雪清除掉,不然他會看到我留在平台的腳印。”

高燃趴在被窩裏,臉被捂的發紅,“哦好,明早我弄。”

封北抽出枕頭底下的小說,名兒是《交錯時光的愛戀》,“你不是不看言情嗎?”

高燃的臉上有些不自然。

封北心裏的警鈴頓時就敲響了,不會是早戀了吧?他把少年從被窩裏撈出來,“跟哥說說,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同學了?”

高燃走往被窩裏縮,嘴裏抱怨,“冷死了。”

封北将被子拽下去一些,“問你話呢。”

高燃支支吾吾,說是有個女生趁他不注意,親了他。

封北的語氣一沉,“哪兒?”

高燃沒察覺到不對勁,“什麽哪兒?”

封北吃兩個棗壓壓怒火,“親了你哪兒?”

高燃奇怪的說,“臉啊,不然還能是哪兒?”

他猜到了什麽,給男人一個白眼,“卧槽,我又不是白癡,還能傻站着讓人親我嘴巴?”

封北的眼前浮現一個畫面,他偏過頭,假裝看窗外的雪景,面色燥熱,紅了。

高燃用腳卷卷被子,“女孩子的嘴唇好軟,像果凍,不對,是棉花糖,也不對……”

封北掉頭就走,臉死臭死臭的,沒法看。

高燃從被窩裏擡頭,“小北哥?”

封北頭也不回的說,“晚上你自己睡!”

高燃呆了呆,“怎麽了這是,剛才還好好的。”

房裏變得安靜。

高燃發現自己看不進去小說了,他坐起來,望着地上的濕腳印發愣。

小北哥是穿着襪子進來的,從腳印上看,襪子濕的很嚴重。

高燃的腦子裏冒出幾個字:小北哥的鞋進水,壞了,要買新的,不然會凍到腳,生凍瘡。

他搓搓臉,趕走莫名的情緒,出去找工具把平台的雪鏟到巷子裏。

劉秀聽到樓上的動靜,一下子就沒了睡意,“老高,小燃這半年的變化很大。”

高建軍被吵醒,敷衍的嗯了聲就繼續睡。

劉秀說,“有個事,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來着,一直沒想起來。”

高建軍沒反應。

劉秀直接踢他一腳。

高建軍不耐的往床邊挪,“踢我幹什麽?你說就是。”

劉秀邊回憶邊說,“有天晚上我去上廁所回來,看到二樓客廳窗戶那裏有個人影晃過。”

高建軍立馬就把眼睛睜開,“人影?進小偷了?家裏有丟東西?”

“你聽我把話說完啊。”

劉秀欲言又止,“那人影有點像是隔壁的封北。”

高建軍眉頭一皺,“不可能吧。”

劉秀說,“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我……”

高建軍打斷妻子,“封北大晚上的翻牆到我們家做什麽?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他說完就翻身睡覺,沒放在心上。

劉秀心裏的疑慮沒有打消,真的看花眼了嗎?

高建軍起了個大早,上樓喊兒子起來幫忙清除積雪。

高燃裹着被子站在門口,哈欠連天,眼睛閉着,“爸,這也太早了吧,我眼睛還糊着呢。”

高建軍說,“要不我給你扒開?”

“……”

高燃抓幾下亂糟糟的頭發,有了藥,失眠的症狀減輕,頭上秃掉的地兒毛全長起來了。

就是藥不能多吃,是藥三分毒嘛。

不是長久之計,還得連根拔除才行。

高建軍給兒子一個鐵鍬,徑自去了平台,驚訝的喊問,“小燃,你昨晚鏟雪了?”

高燃一個激靈,含糊的嗯嗯。

高建軍沒發現異常。

高燃提心吊膽了一早上,特心虛,整的像是背着家長偷食禁|果的小朋友。

高建軍上午要去敲電線杆上的麻雀。

昨晚下了一晚上雪,那上頭肯定有不少,全凍住了,往年都那樣。

高燃聽到他媽跟他爸商量是清炖還是紅燒,還問他的想法,就立馬表态,“我不吃那玩意兒。”

劉秀說,“那就炖湯喝吧,冬天喝了暖和,也補。”

高建軍說行。

高燃無語,全當他放屁呢,那麽小隻麻雀,有什麽補的。

高建軍随便吃點兒就出發了,去晚了連個麻雀毛都不會剩下。

高老太嘬嘬筷子上的碎面條,“面裏連個青菜都沒有,還煮的這麽爛,怎麽吃啊?”

高燃替他媽澄清,“奶奶,有青菜的,你已經全吃到肚子裏去了,還有就是,面不煮爛,你不好消化。”

高老太哼了聲,“一天到晚的糊弄我,油花都沒有,這是巴不得我死呢!”

高燃說,“奶奶……”

高老太把筷子重重摔桌上,“誰是你奶奶,我都跟你說八百回了,你不是我孫子!”

高燃吓一跳。

劉秀也摔筷子,“媽,你有不滿沖我來就成,沖小燃撒什麽氣?”

“好你個劉秀,建軍不在,你就給我臉色看!”

高老太生起氣來,皺巴巴的臉闆着,眼睛一瞪,“連自己兒子都認錯,你白活到這麽個年紀。”

高燃的後背淌下一滴冷汗。

他有種錯覺,奶奶知道自己來自平行世界,不屬于這裏。

應該不會。

奶奶是得了老年癡呆症,認不得人,不記事,感情薄弱化,扭曲事實,溝通不了,病情越來越嚴重。

桌上清淨了一會兒。

劉秀忽然說,“小燃,你明年就高三了,可别學張絨,在學校跟同學亂搞關系。”

高燃剛夾到油條,筷子一抖,掉粥裏了。

卧槽,張絨早戀的事被她媽知道了?那完蛋了,她最少得脫層皮。

劉秀見狀就變了臉色,“你不會真跟張絨學,也在學校談了朋友吧?”

高燃夾起油條咬一大口,聲音模糊,“怎麽可能啊媽,學校裏的女生都很幼稚,我不喜歡。”

劉秀放下碗筷,“我聽你這意思,是想找社會上的?”

高燃差點兒噎着,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活該。

他認真的說,“媽,那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早着呢,我現在隻想把學習搞上去,考上大學。”

“你能這麽想,媽就放心了。”

劉秀喝兩口粥,從嘴裏蹦出一句,“女大三抱金磚,隻能大三歲,大多了不行。”

高燃無意識的算了算,小北哥是三塊金磚。

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高燃這次真噎着了。

各家掃各家門前那塊地,有兩家還沒掃,巷子裏多了兩條花紋。

高燃推着車出來,瞥一眼隔壁門口的腳印,小北哥出門了。

他收回視線跨上自行車,慢悠悠踩着腳踏往巷子口方向去。

張絨家的門開了一邊,院裏被積雪覆蓋,上面是些髒亂的黑鞋印,沒見着人,光聽着聲音了。

張桂芳在罵張絨,似乎是嫌她飯吃得慢,叫她快點吃,不要遲到。

高燃見過張桂芳對張絨發脾氣的的樣子,特别兇,還拿手指戳張絨的頭,力道看起來很大。

有腳步聲從裏面傳來,一隻手拉開門,張絨紅着眼睛出現在高燃面前。

高燃來不及撤離,他幹笑,“早啊。”

張絨的長睫毛顫動,挂在上面的淚珠滴落,她垂眼戴上毛線手套,“早。”

出了巷子,高燃在後面騎,張絨在前面。

兩人各有心事,一路無話。

周四傍晚,高燃吃過晚飯去上補習班,在路邊遇到了曹世原。

曹世原說自己要去H市執行任務,什麽時候完成任務,什麽時候回來。

高燃哦了聲,欲要推着自行車過馬路。

曹世原把人叫住,“用藥了吧。”不是問句,是陳述。

高燃停下腳步,驚詫的轉過頭,狐狸是怎麽知道的?

曹世原的臉頰鼓了一邊,氣息裏全是檸檬味,“氣色。”

高燃又把頭轉了過去。

曹世原說,“藥不治本,你需要的是找到根源,将其清除。”

高燃脫口說,“我知道。”

根源清除不掉,起碼短時間内不行。

曹世原彎彎唇,“沒對我愛搭不理,也沒見我就跑,難得。”

高燃的臉黑了黑,第一印象很重要,狐狸頭一次見他,就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他,像是要扒||光他的衣服。

之後狐狸又三番兩次做出讓他反感的舉動,極其古怪,摸不透,沒法心平氣和的做朋友。

真怪不了他。

曹世原拿出一物,“這個給你。”

高燃沒接,“什麽?”

曹世原不回答,隻是把東西塞進少年的棉衣兜裏。

高燃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塊玉,他不懂這玩意兒,是真是假都不能要。

曹世原說,“這玉有靈氣,世上的任何邪物都會敬三分。”

高燃聽明白了狐狸的意思,他吸口氣,“我承認我怕鬼,但我還是不能要這個。”

就算不是狐狸,高燃也不會無緣無故收别人的東西。

曹世原阖了阖眼,視線停在那塊玉上面,眼裏有東西湧出來,又沉下去,“本來就是你的,不過是物歸原主。”

高燃沒聽清,“什麽?”

曹世原人已經開車離去。

高燃看看手裏的玉,心裏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又說不清是什麽。

他的眉心擰了擰。

片刻後,高燃做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那塊玉被他塞回兜裏,收了。

不曉得是怎麽了,高燃自己都搞不懂。

高燃在下一個路口等綠燈,瞧見了左邊水果攤前的人影。

是李娟。

她剪掉了一頭長發,留着齊耳短發,穿着新做的棉衣棉鞋,收拾的很幹淨。

兩個多月沒見,李娟不一樣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久病纏身的人終于痊愈,豁然開朗。

高燃留意着路況,穿過車輛跟行人去那兒打招呼,“阿姨。”

李娟扭過頭,臉上挂起笑意,“是你啊同學。”

高燃笑着說,“買蘋果啊。”

李娟點點頭,“嗯,買一斤回去。”

高燃手指着她挑的蘋果,“這種的我常吃,沙沙的,你要是想買脆點兒的,就換一種。”

李娟說,“沙點好,小海喜歡吃。”

高燃反應過來時,中年女人已經拎着一袋子蘋果走了。

小攤老闆伸着脖子喊,“哎哎大妹子,找的錢不要了啊?!”

高燃抓走零錢追上去,“阿姨,錢給你。”

李娟沒要,“上次你給我買了蘋果,這錢是還你的,你拿去買吃的吧。”

高燃愣了愣,笑道,“阿姨,你的記性真好,我都忘了。”

李娟說,“别說幾個月,就是幾年,十幾年,甭管是大事小事,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把脖子上的粗針舊圍巾拿了下來。

高燃的眼睛瞬間瞪大,他盯着中年女人的後頸一塊皮膚,表情驚駭,如同見了鬼。

那裏有一塊斑,偏灰。

李娟将圍巾整理一下後戴回脖子上,往馬路對面走去。

高燃在原地杵了一兩分鍾,撒腿就朝中年女人的方向奔跑。

就在這時,一輛車從左側開了過來。

高燃看見了那輛車,他知道自己必須快點躲開,腳卻仿佛黏在地上,動不了。

電光火石之間,一隻大手從後面拽住高燃的手臂,将他用力後拉。

高燃頭頂是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夾在混雜的人聲跟急刹車聲裏面,亂成一團。

高燃的耳朵邊嗡嗡作響,好一會兒才聽見男人聲音,“你跑馬路中間幹什麽?”

充滿怒意,還有緊張。

封北吓着了,手腳冰涼,心砰砰砰亂跳,“老師沒教你,過馬路要看紅綠燈嗎?”

他低罵,媽的,差點被這小混蛋吓出心髒病。

見少年還是屁都不放一個,封北沒好氣的吼,“聾了?”

高燃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說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封北伸手摸少年的臉,涼涼的,還沒血色,看來吓得不輕,他的怒火眨眼睛消失無影。

隻剩下心疼。

高燃蹲在路邊發呆。

封北把車停好,點根煙抽,“說吧,出什麽事兒了。”

高燃沒說話。

封北就拿他這樣兒沒轍,打吧,肯定不行,舍不得,訓吧,人左耳進右耳出,壓根聽不進去。

氣人。

封北抽了好幾口煙,心平氣和的說,“現在的人趕着走在時代的前沿,兜裏有錢都拿去買四個輪子的汽車了,路上的車會越來越多,你那樣莽撞,太危險。”

少年魂兒跑沒了。

封北又上火,要是他手底下人,早收拾了,“說話!”

高燃發出聲音,“以後不會了。”

封北犀利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掃動,受到了驚吓,後怕,心不在焉,這是他得到的三個信息。

“你剛才要追哪個?”

高燃的眼皮跳了跳,他抓耳朵,“沒啊。”

封北拉起少年,“走吧。”

高燃還沒從驚悚的境地裏面出來,“去哪兒?”

封北叼着煙,“去你想去的地兒,見你剛才要追上去的人。”

等到高燃被帶到李娟家門口,他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封北誰啊,刑偵隊長,前後一分析就知道了。

目前爲止,最讓他棘手的就是一件事,怎麽讓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

李娟開了門,滿臉詫異,“高同學,你怎麽上我這兒來了?”

她看看高燃身旁的封北,一張臉拉的老長,眼裏全是恨意。

封北沒看見似的笑問,“大姐,最近好嗎?”

李娟沒搭理,她對高燃說,“進來坐。”

高燃跨過門檻,又心生退意。

事情已經告一段路,算了,别看了,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吧。

可是,那斑代表……

高燃擡起頭,正對着背對他的中年女人,條件反射的盯着看。

這回看清了。

斑的形狀是長的,像是一個瓶子。

時隔兩個多月,高燃的頭再次疼了起來,還是熟悉的疼法。

仿佛有鐵錘在頭頂敲打,疼到呼吸困難,身體顫抖不止,站不起來的往下癱。

封北第二次看到少年這樣,上次是在挖墳看屍體的時候,他死皺眉頭把人撈在懷裏,沉默不語。

高燃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打雷了,雨下得很大,稀裏嘩啦生跟轟隆隆聲交織在一起,很吵。

高燃又聽見了一串聲響,像是有水倒進了杯子裏,期間伴随着李娟的聲音,“小海,一會兒就解脫了,你等着媽媽。”

所有的聲音霎那間全部消失。

高燃的瞳孔一縮,難以置信的看向中年女人。

李娟疑惑不解,“高同學,你這是怎麽了?發頭昏嗎?”

高燃抽一口涼氣,牙齒在打顫,他按按腰上的那隻手。

封北會意,帶着少年離開。

高燃什麽也沒說,封北就什麽也沒問。

封北不會把對待嫌疑人的那一套審問方式用在少年身上,等着他主動跟自己分享。

當晚高燃在老師那兒補習。

老師一道題講到一半,高燃抓了習題本塞書包裏,頭也不回的跑了。

老師跟另外幾個學生都沒反應過來。

高燃來到李娟家,他粗喘幾口氣,直接擡腳踹門。

破木門很快就被踹開了。

院裏黑漆漆的,屋裏也是,靜的過了頭,接近死寂。

高燃觀察過堂屋,他知道燈繩在哪個位置,摸到就往下一拉。

燈泡亮了起來,堂屋裏的擺設出現在高燃的視野裏。

明顯的收拾過,幹淨整潔。

高燃喊了聲,“阿姨?”

沒回應。

高燃走到李娟兒子小海睡的那屋門口,他頓了頓就把門推開。

看到裏面的情形,高燃後退幾步撞到牆上。

屋裏跟堂屋一樣,幹幹淨淨的,中年女人躺在床上,旁邊放着一袋子蘋果,還有一個農藥瓶。

李娟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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