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人,本就是從一旁的酒樓裏鑽出來的。而一旁的酒樓,至少表面上也是做正經生意的。若不是明安自己心虛,夜熙根本不會繼續探問下去。
“你方才又去尋青将軍了?”明靜看着自家妹妹一回府便鑽進院子裏,就知道沒做什麽好事,才會累成這般模樣。
“嗯。”
“青将軍近來在準備秋獵,你不知道麽?”青将軍手裏有多少機密,明靜心知肚明,生怕自家妹妹犯傻,哪天就偷了出去遞給外人,豈不是要出大問題?
“知道。”明安知道靜姐姐估計是又在擔心些什麽,可同青将軍這打算也是爲了揪出内鬼,順帶着保持同郦濱之間的關系,以便了解對方的動态,“靜姐姐不需管,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便是明知青将軍在準備秋獵,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日子,你還要去與人家添亂?”
“靜姐姐……”明安隻那麽看着明靜,什麽也沒說,隻叫後者再次服了輸。
在自家妹妹目光裏敗下陣來的明靜隻得歎道:“罷了,罷了,皆由着你,莫要給人家惹了事便好。”
這事解決,隻等着郦濱會如何回應,明安王姬倒是松了口氣,可是今日同明安打了個照面的人兒卻是放不下心來了——眼見着夜深,夜熙真真應了這名字,屋子裏尚且是一片通明。
“夜大人,是時候歇息了。”府中的侍衛一再提醒,也不見夜熙熄燈,心下也不免着急,“夜大人,天色晚了,若是還不歇息,恐怕要誤了明日早朝。”
“無事,我心中有數,你下去歇息罷,我不會誤了早朝的。”夜熙的聲音從屋内傳來,也算是讓侍衛放下心,對着門做了個揖,徑自退下。
“大人今日也不是怎麽了,自打回到府裏便有些渾渾噩噩的,可是早朝同誰家大人起了争執?”家中侍衛們閑下來也會談談主家的事,多是出于真心憂愁,在如今的大郦也算不上編排。
“今兒老爺好像是見到了什麽人,這才一回來就在屋裏,頗有些茶飯不思的意思。”
衆侍衛沉默良久,忽的有人提起明安來,“該不會是王姬罷?西戎來那個王姬,咱們主子貌似對王姬有些意思……”
“噓,這等事莫要亂說,老爺是奉了皇命負責西戎使臣入京之事,斷然不會是攙雜了個人感情的。”
話到此處,若是再說下去,恐怕就要跑了偏,衆人遂是緘口不言,打心裏不希望自家老爺喜歡上明安那麽個不靠譜的。
明安王姬的身份和夜熙絕不适合走到一起,除非皇帝指婚,西戎來的這兩位,放到誰家都是塊燙手的山芋,是這夜府裏頭做侍衛的都明白的道理。
月色皎皎,放到尋常人眼裏,便是那清風如水,蟾宮似綢的好時節,可現下裏夜熙心亂的緊,莫說什麽中庭賞月,隻覺得月色凄凄似我心。
“王姬啊王姬,孟明際說我是對你動了心,才會關心則亂。”
“可我知道,便是爲了家國……我也絕不願你走上歧路。”夜熙鮮少自言自語,如今這些心事是真的無人言說。
無論是夜輝煌,又或者是姚莊河,皆同夜熙是隔代人,便是能同後者共情,夜熙也不舍得叫兩位老人來分擔自己的憂愁。
至于姚風緻,從他爲了自己所謂的愛情,對母親動手的那一刻,夜熙早就當作沒有這個父親。
至于鄭嬌的兒子姚煦,姚煦沒有選擇生在誰人家的權利,夜熙自然不會把父母一輩的恩怨情仇延續下去。更何況夜玉萌一直将姚煦當親兒子來教育,若是有朝一日兄弟二人能互相扶持,想來也是母親願意看到的。
“夜深不寐笑春風,欲将濁酒醉卧橫。正是暑色滿京兆,何時與會周公夢……”靠在榻上,夜熙自吟自唱,心亂如麻。
明安是個好姑娘不假,隻是明安今日方才從護國将軍府出來,就揣着東西去見了旁人,怎能不叫人懷疑?
“管家,明安今天除卻護國将軍府,可還去見了旁人?”明靜知道自家妹妹是不可能說的,隻是到了深夜愈發清醒下來的頭腦,一直在提醒着自己去了解清楚今天發生的事。
“明安她今天可是見了什麽特殊的人?”
“這……這小的倒是不知。”看出明靜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管家試探着開口,“隻是明安王姬好像去了南城那邊的酒樓。”
“南城?”明靜聽說南城有的地方亂的緊,魚龍混雜,怕不是還會有純正的外邦人,“你确定是南城?”
“可知道到具體是哪家酒樓?”明靜想起那次宮宴自己同明安被那不長眼的招惹,青浦曾随口說過一句,若是有事,大可以去尋他幫忙。
明靜是不愛求人的性子,可若是明安真的去見了什麽不該見的人,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恐怕也隻有青浦幫得上忙了……
官家知道明靜郡主在憂心些什麽,隻是明安王姬去哪裏也不是他小小一個管家可以管的了的,便是同樣憂心,卻也愛莫能助:“這小的是真的無從得知。”
“我知道了,快下去休息罷。”明靜也知道自己這些問題恐怕是難爲做管家的了,叫後者下去歇息之後,一個人在屋子裏歎息良久,輾轉難眠。
“明安啊明安許多事怎麽就那般天真?”
“不是誰人都同我們一般,處處隻爲你和家國,人都是有私心的啊……”
夜熙也好,明靜也好,甚至郦濱,或許私心皆是家國和身邊人,可每個人身邊人不同,家國亦是不同。若是西戎同大郦有朝一日兵戎想見,明靜、明安或許都會站在不同的陣營。
“明安啊,你若是出了事,将來我如何同王妃交待?無論明誠是叫人坑害了去,又或是如何,終究是他惹出來的事,才叫你不得不同我一道來了這明槍暗箭的京兆城。”
“可你這性子,便是現在不出事,也要叫人的花言巧語騙了去……”
衆人對于明安的誤解,其實還是出自于不完全信任,同樣也是沒有真正了解明安。可若是一味将問題來源放到夜熙和明靜身上,也屬實不妥。
明安又何嘗不是因爲不肯相信嫡兄和嫡姐方才一直隐隐自卑,才不叫人真正了解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