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當下沒什麽大礙,隻是……”
紫徽被從太醫院叫來,看了看郦岚的情況,診過了脈,倒也不如尋常太醫那般遮遮掩掩,有所避諱,遂是歎了口氣說道, “公主殿下年幼體寒,心火、腎火兩虧,若是按之前的情況,多加調養,到了三四十歲溫養過來,大拟還是能有後的。”
“可如今有人在公主殿下平日的用度裏放了些黃連、知母這些清心腎, 降火的藥材。”紫徽看了看一旁擺着的鼻煙壺,“熏香裏若是放上自然很容易查出,恐怕這藥放在這鼻煙裏。”
冬日裏的鼻煙大多是驅寒的,味道自然濃烈,知母、黃連這類氣味重的藏在其間,便不是那麽明顯了。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公主殿下應該是在宴飲上食用了含有寒水石的食物,寒上加寒。再加之公主殿下自幼上了根本,本就血虛。以至于如今十而有八天癸水初至,要比尋常女兒家晚了三四年。”
太原公主之能實屬大郦兒女之典範,如今看着面前這般虛弱的公主殿下,紫徽心裏也頗爲難受:“公主殿下平日操勞,經常晚眠,身體一耗再耗.想來當時情況紛亂,公主殿下心中焦急,身體不适,這才昏了過去。”
聽罷紫徽所說,皇帝郦璟颔首,壓制着心頭怒火道:“此番宴上, 我們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歌女身上,現在想想應當是有人趁亂在岚兒的吃食裏做了手腳。”
郦璟心裏煩得很。岚兒身體這般,若是自己強要岚兒做儲君,且不說那些大臣同不同意,到時先要把岚兒累垮了。
可兒子那性子或許适合做個閑散的王爺,做帝王确實是不若岚兒合适……
“可有什麽方子能夠将岚兒這身子補補?”夜嘉芙是做母親的,知道自家夫君作爲皇帝,如今要想的不止是這個小家,便自己開口問詢。
“有個尋常的方子,能治心腎二火衰微,公主殿下應當已然在用着了。”皇家哪裏缺大夫?紫徽即便是随着師父學了些道醫的方子、療法,卻也到底不是陸地神仙。
連紫徽師父都沒法子的,且不說紫徽現在連師父十一都沒學到,即便是青出于藍勝于藍,郦岚這種積年累月的寒涼,也不是朝夕便能研究出解法的。
“紫徽姑姑可方便說說?”雖說紫徽如今是宮裏太醫,但皇後依舊按着紫徽道長的身份來稱呼。
紫徽通透的很,明白夜嘉芙的意思——宮裏太醫能在鼻煙壺裏使這些寒藥,不小心還則罷了,怕就怕是有心之人所爲。
“土炒白術一兩, 鹽水浸巴戟一兩, 人參二錢,炒黑杜仲、酒浸炒菟絲子、炒山藥、炒芡實、去粗研肉桂各三錢,另外制附子三分、鹽水炒補骨脂二錢,以水煎服。”
未免有消息透露出去,身旁的宮人早被遣散,皇後便自己将這些記了下來,按順序查了一遍,同原先的方子倒是對上了。
“多謝姑姑,敢問岚兒要多久才能醒過來?”有夜嘉芙撐這麽一小會兒,郦璟也算是緩過了神兒來,“前任國師大人給的方子可還能用着?”
“陛下折煞。”在宮中任職,紫徽着宮中的禮儀,長揖一禮拜過皇帝郦璟,複又說道,“公主殿下晚些時候緩一緩身子應當便能醒來了,若是陛下擔憂,可以施針,不出半刻,公主殿下便能醒過來。”
“至于方子中,确實沒有什麽相反、相克、相畏的,倒是不影響。”
得了準信兒,在場的諸位便也那麽擔心了,郦璟松了口氣,“讓岚兒歇着罷,我同皇後在這裏陪着她就好。”
靠在自家女兒卧榻旁邊,郦璟看着那尚顯三分稚嫩的面龐,心裏苦澀。當年便是虧待了女兒和家妻,如今……
岚兒自小便是按儲君培養的,半點清閑沒有,如今卻因爲身子也擔不得儲君的擔子了。郦璟隻覺得對不起女兒。
“此番勞煩紫徽姑姑了。”夜嘉芙知道郦璟短時間是沒時間應付這周遭站着的人了,先是差人将紫徽送回了太醫院,又開始着手安排餘下衆人。
“洛兒,白姑娘,此番若不是你們二人,倒是不知道岚兒如今還能不能在這裏好好的了……”
夜嘉芙亦是自責的,自己以爲及冠禮上萬事俱備,怎生得便連宮裏埋伏的這些人都不曾查探出來?但凡今日岚兒有個三長兩短,她當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了。
“皇後娘娘言重,微臣和父兄負責的便是及冠禮和宴席的安全,未能提前查出那歌女古琴中藏着匕首,是微臣之過。”
看着面前的青洛,夜嘉芙仿佛看到了當年這般年紀的岚兒,對待國公主這身份,也是這般一絲不苟——若是岚兒也能有洛兒這般好身體,該要多好。
“洛兒不必這般見外,此番不是白家之過,亦不是護國将軍府之過,倒是還要差你們兩家仔細查探此事。”
皇後夜嘉芙是信任兩家的,否則亦是不敢輕易交給青、白二家去查。郦璟這時候也沒心思管這些,憂心自家女兒還不夠,便全權要皇後來處理。
“微臣領命。”
“是,多謝陛下,皇後娘娘信任。”自家夫人是西戎的王姬,白蘭亭知道如今還能得到皇室這般信任,有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是多麽難得。
“無妨,你們且先回去準備罷,本宮同皇上還要在這裏照顧岚兒,無暇送你們了。”
青、白兩家衆人皆是揖禮退去,殿外就有早準備好的宮人領路。
可算是将衆人送走,皇後夜嘉芙也不用再端着,看着自家女兒如今這般模樣不由得淚如雨下。
“嘉芙,國師說了,岚兒會逢兇化吉的。”這時候倒是輪到皇上安慰自家妻了,“莫要太擔心了,若是你也跟着病了過去,還有崇兒那裏要管,倒是要我一個人怎麽辦?”
請紫徽來時郦崇便被送回了皇後的清甯宮,如今皇後還要回去同兒子談心,夫妻二人幾近憔悴。
一如宴會開始時的萬裏晴空,可無論是三清殿裏那位早就蔔過卦的,還是如今太極宮裏幾位知曉郦岚情況的……
皆是知道,一場驟雨暴風便要在京兆,乃至于整個兒大郦鋪展開來。
無論前路風雨,大郦總要有人領着往前走。或許,屬于小輩們的時候就要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