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璟到底是皇帝,莫說小時候身爲太子時候,自是名師日日教授。便是登基之後讀的書,恐怕就好比這些晚輩後生多了不知多少。
若是找一個這全大郦最爲勤奮的,當真是郦璟莫數了。
不知道的,總想做皇帝,卻不知道這萬萬人之上的位子且不說外界的威脅,親情間的猜忌,便是這每日要忙的、要學習的,實非是常人所能爲的。
十來篇翻過去,郦璟隻覺得頭疼,無非是些華麗詞藻堆砌,未有絲毫家國情懷,隻那些平庸字文。
且不論什麽佳節與否,這明擺着奔着自家寶貝女兒和不省心兒子來的詩詞文章,倒叫自己怒也不成,不怒又實爲這群晚輩後生能否在自己駕崩之後撐起郦國而擔憂。
“燃燈點彩唱初春。天又近黃昏。北城西殿樓階,星月恍惚辰。
丹蔻染,赤霞雲。欲将尋。此時休作,桃杏眸光,皆許風韻。”
又是一篇,郦璟實在是煩了,心想着此番元宵節宴後,仲秋宴便罷了吧!
複又是幾篇,郦璟又是好一陣子頭疼,心道:且看過這些的,宴罷之前定要好生與諸卿家說道一番。
也不怪郦璟頭疼,在坐皆是中央三品以上大員,何人不是大郦肱骨之臣?若是他們的子女已經這般不堪,那大郦便是兩朝便腐朽到了根子裏。
若是想光指着寒門學子,到底不可能支撐起整個兒大郦來……
随手翻着,郦璟已然不報什麽大希望。倒是席間衆大臣皆是眼巴巴的望着,便是太極宮外煙火如何喧嚣,亦是變不了衆大臣此時的專注。
“問爾風和許焰明,京城月夜俱升平。”方才看了一句,郦璟便已然打算将紙扔到一旁去,這般‘樂升平’的詞彙,已然不知見到了多少份。
翻到下一篇,卻隐隐在紙背看到了個‘劍’字,郦璟便以爲是孟明際那小子——畢竟洛兒那孩子便不喜文,想來習武的大約多是不善辭藻罷。
将宣紙翻了回來,郦璟旋即看見了後半句,“何當劍語铮铮骨,策馬持鞭任骥鳴。”
“‘劍語’二字有其妙處。”郦璟說着,以朱筆将‘劍語’二字與‘任’之一字圈了。
可算是見了篇好文章,郦璟這才有了心思繼續看下去,翻着翻着,複又開始頭疼。
且不說文墨如何,多是些如前朝末年那些靡靡之音,未曾見甚麽少有淩雲壯志者。
直到郦璟看得周遭空氣都随之降了兩三度,一旁簇擁着燈火的花燈都顫抖的搖搖欲墜時,衆人終是感覺到一股壓在胸口的重氣散了去。
擡頭一看,果不其然郦璟的臉色好看了幾分。
“枯遒何處在,落月莫尋人。半卷紅綢過,一行且卻塵。”案上白宣上的一首詩,即便意境頗有些凄涼,卻到底含着幾分豪氣,帶着幾分以身許國的膽魄。
還不等郦璟尋名字,便看見左下角張牙舞爪的三個大字“孟明際”。
“孟家這小子可不如表面這麽簡單啊……”看着面前的字迹,皇帝郦璟嘴角微微勾起。
字如其人,便是孟明際平日裏如何纨绔模樣。這張牙舞爪字迹背後的堅韌,筆鋒裏那點藏拙也藏不去的銳氣是做不得假的。
既然有了孟明際的,青家兩姑娘又沒作詩,倒是輪到皇帝郦璟奇怪了,方才那詩倒是何人所做?
稚氣未脫,應當過不了十三四年紀。心懷沙場,不似是文人附庸風雅般強作的邊塞詩。
郦璟倒是對寫出這詩的人,有了三分好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