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同問了安東尼奧一句,自問自答道,“就是他爲中國戰場準備的後續資金與預備産能被憋回去了。中國市場的豁口未打開,他暗中準備一擁而入的力量,就隻能宣洩到别的地方去。
爲何帝國财團會在同樣的2019年登陸南美?還是因爲他在中國受挫了!中國市場沒一次拿下來,換别人一定修整,可他卻轉而直撲南美而來,就是要用一次大勝,提振在東方戰場受挫的士氣。
這就是冒險,這就是遠絕河山而争人國都。他在中國豁口未打開,究竟圖謀的是哪個盤子我們不得而知。
可在南美已經明朗化了,巴拉圭的钛礦基地,萬噸飛艇空中物流鏈與帝國财團早前鼓吹的南美礦業潛力,又他媽全是忽悠人的,真正的目标就是糧食盤。
你們是地主,南美對帝國财團來講就是一片陌生的土地,就是千裏輕兵而來。你們隻要能頂住一波,在城内拖住,我們負責在外策應,内外夾擊,讓他糧食全爛倉裏。加上他空虛的老窩,還有一堆美國本土東岸的仇家呢。
你們甚至都不必頂住一波,隻要能頂住一段時間就行,帝國财團就是世界公敵,隻要傳來你們堅決抵抗的消息,四面八方的援助肯定馬上就到,SP的仇家太多了。”
“…黃先生。”
安東尼奧平靜的聽,平靜到即便是聽到了什麽“破綻”,也沒有欣喜或動容的地步。
他隻是平靜的聽完,然後,平靜的改了個稱呼,如果說方才話裏的蔑視是半認真半打趣,就像比利時人與荷蘭人互相挖苦對方的吝啬。
可是現在,他看向黃大同的眼神中是一抹平靜中的冷漠:“黃先生,你又弄錯了一件事情,大錯特錯。”
黃大同聞聲愕然,亢奮的情緒被平靜的表情打敗了,先是鼻子重重的呼了口氣,壓了壓情緒,才沉聲問道:“願聞其詳。”
“我說過,你們是在異域被土著欺負的人,我們是異域的統治者,我們沒有共同語言。”
小矮子安東尼奧穿的像個暴發戶,氣質像個毒枭,話裏話外卻始終是以與土著對話的文明人自居,“我們很貪婪,很殘忍,很狡詐,甚至很肮髒。可我們敢駕小船出海,萬裏開疆,統治比我們多的多的土著,讓你們改掉土著的習慣,被我們的文明統治。原因不是因爲我們僅僅是貪婪,殘忍,狡詐,甚或肮髒。
我們敢于揚帆起航,能夠穿越暴風雨的汪洋,是因爲我們知道誰是船長,最有能力,分配最公平,能夠帶領我們獲得财富的人,就會被我們推選爲船長。
而不像你們,把偉大的船長趕下船,僅僅是因爲蠢貨船長與蠢貨船員,怕被偉大的船長奪去指揮權?
有這樣的蠢貨船長與蠢貨船員,證明你們這條船上的分配一定不公平。我們合夥出海,船不是自己的,是資助的。船上的貨也不是自己的,是股東的。
船與貨都是信托,船,船長與高級船員與水手之間,彼此是同樣的信托關系,信用與公平就是根本。我們對船都擁有信托責任,都要公平。
船一出海,沒有人能夠監督,靠的就是信托責任。海上與異大陸的船,船長與船員,本土岸上的探險資助者與股東,五者都是合夥人,船是有生命的,它同樣是合夥人之一。
海上的是經營者,陸上的是投資者,這就是我們公司與董事會制度的起源,你們學個皮毛,學會戴個領帶,就以爲與我們有共同語言?
你們看到偉大的船長,居然想的是把這樣偉大的船長趕下船?爲什麽?因爲你們一定不公平,一定沒有信用,一定玷污了信托責任。
偉大的船長一旦被我們發現,怎麽可能被趕下船呢?沒有偉大的船長,我們怎麽穿越浩瀚汪洋,不怕迷航?沒有偉大的船長,我們靠什麽在異域統治比我們多的多的土著?
沒有偉大的船長,本土誰會信任我們,給我們投資,支持我們探索新航線?誰願意把貨物托管給我們?
這樣偉大的船長一旦被我們發現,隻會被搶奪。所有的船員都會以這樣偉大的船長爲榮,所有船長都會跟随最偉大的船長前進。
這樣偉大的船長一旦升旗,就是所有船隻的司令旗。這樣偉大的船長所在的船,即便是船名也會成爲傳奇,會數百年的流傳。
你們可曾有一艘船的名字可以流傳下來?你們連船是有靈魂的都不知道,船就是資本,我們依靠它獲得财富,就要好好的維護它,善待它,升級它。
我們的文明就是這麽升級的,會把财富返還給皇家科學院。返還給爲我們發明六分儀,經緯儀,三角帆,火炮的發明家。返還給幫我們解決了敗血症,瘧疾的醫生,返還給爲我們建造堅固船隻的工匠。
這些就是船的組成部分,就是合夥人之一,回報與榮譽同樣屬于船的這些組成部分。可你們隻把船當成工具,學會了像我們一樣給船起名字,卻始終不知道船也是合夥人,不知道回報與升級它,那你們有什麽資格遠航?
你們根本不理解什麽叫一條船,不理解茫茫大海上一條船是什麽情況,不理解用一條卑微的小船,如何戰勝大海。不理解少數人在異域,如何可能征服比你們多得多的土著。
所以,你們在海上就被大海征服,在異域就被土著欺負。
你們把自家偉大的船長趕下船,甘願在海上跟随别家船長的司令旗,自甘在異域被土著欺負。現在,你要把你們如何趕走偉大船長的豐富經驗,傳授給我們麽?
不,黃先生,你不理解我們這些海盜,在茫茫大海之上,看見遠方海面出現了傳奇海盜船長的司令旗,是多麽的欣喜。
我們非常感謝你們能把偉大的船長趕下船,讓他來到我們這裏,非常感謝。
你們的那套關系,回去自己使吧,我們跟你們,沒有共同語言。我們隻會追随最偉大船長的司令旗,大海與異域,隻有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不是你們那套令人費解的關系。”
“我贊同。”
一旁的王銳舉了下手,擡手即放,對懵愣愣的黃大同輕笑道,“黃總,你是當局者迷啊,以我一個局外人看來,也不覺得你們與榮先生有什麽好争的。帝國财團是利益共同體原則,就像你說的,帝國郡原來的大人物們,失去的隻是統治力,擴大的卻是影響力與共同利益。
你們爲你們擋住了榮先生而沾沾自喜?我們這些在美華資,實際上也是欣喜的。
實話告訴你們,我們不希望榮先生戰勝你們,害怕榮先生将重心轉回中國。
我們中很多人已經不是中國籍了,很多人中國話都不會講了,很多人并不認爲自己是中國人。包括我自己,都隻是華裔而已。
我們隻希望榮先生的勢力能夠從帝國郡,從銀灘,從南加州,從西部向東岸擴張,不希望他回首西顧。
安東尼奧在異域,渴望再次見到司令旗的升起。我們在異域,又何嘗不希望見到班定遠,王玄策的大旗?望眼欲穿呀!
榮先生赴美這些年,我們才慢慢體會到了猶太資本該享受什麽社會地位。我們才慢慢知道,有沒有偉大船長的帶領,船與船真的不同。
帝國郡,銀灘,聖疊戈,南加州的華人社區,中式歐式明亮開闊,皇家花園一樣。紐約那麽繁華的大都會,法拉盛華人聚集區卻如垃圾場一般,唐人街藏污納垢,生活在這樣地方的族群,在異域能是什麽地位?
謝天謝地,榮先生不打算跟你們在中國耗下去了,你不是不知道榮先生要取中國做什麽麽?我卻是知道的。”
“你知道?”黃大同一愣。
“對啊,敗了嘛!榮先生向來光棍,敗就是敗了,不掩飾不粉飾,直接與我們這些合夥人一起總結原因,很多決策就解密了。”
王銳點頭,臉上竟生出了幸災樂禍的笑意,“當初榮先生欲取中國,是綁着我們一起的。我們再不願意,得罪不起,也隻能捏着鼻子悶頭跟上。
不要說頭寸,爲了後續資金與嚴密控盤,我們王家的貿易公司連帶南美與印尼的種植園,加工廠,都全被變相接管了。就是爲了像你說的那樣,一旦打開豁口,大軍就要迅速從突破口沖入,一波席卷南北,不能給你們反應的時間。
你不是不知道榮先生一旦打開豁口,欲占的是哪個盤子麽?我告訴你,是戈壁大漠。大軍會直撲塞外,會對中國政府正式提出,接管全中國一百七十萬平方公裏的沙化土地。
爲了讓中國政府答應,榮先生生怕錢不夠,誘惑不足,東挪西湊,威逼利誘,整整爲你們準備了六千億美元。
謝天謝地,你們赢了,讓榮先生黯然退了出來。”
“治…治沙?”
黃大同整個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