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是送的，當是專訪的謝禮吧，也就半招，都用手機了，沒座機時代好使了。”
榮克遺憾的搖搖頭，似乎對自己的拍馬屁招數被移動科技削弱了威力很不滿，“再補你半招吧，任何場合，哪怕私下跟父母閨蜜，都不要講領導的壞話，會養成習慣的。不經意之間，你就露餡了。你看不見你無意瞥眼的細微動作，你領導看的見。
要學會任何場合都誇，不經意之間，你的口風，就傳出去了。側面感受到的風，可比正面拍來的風，更讓人如浴春風。行了，這都是厚黑學，看你有厚黑的資質才傳你的，好人我是不教的。”
薛琴聽到最後一句快氣死了，這是誇她還是損她啊。
可讓人打趣兩句，損一句，她反倒剛繃緊的小心，又放松下來了，可剛一放松又蓦的一驚。
“…被采訪對象掌握了節奏，可是主持人大忌。”
“…你要記住，你不是記者，你是傀儡師。你的采訪對象，就是你要操縱的傀儡。你是不能崇拜你的傀儡，對你的傀儡有感情，被你的傀儡影響的。”
“…你要做的，是操縱你的傀儡。”
方才的一句句又浮現在了薛琴的心頭，她看着對面自得其樂扇着蒲扇的怪咖，又是震撼又是心中一歎，知易行難。人家明明告訴自己了又怎麽樣，還不是無意間又被人家控制了節奏，像傀儡一樣操縱了情緒？
如果沒有對方的“傀儡說”在前，她或許連自身正在被人像傀儡一樣操縱，都會察之不覺吧？
傀儡說是真的，難道，他說的那一招也是真的？把采訪對象當傻筆？不停暗示自己，采訪對象就是個傻筆？要對采訪對象是個傻筆的事實，深信不疑？
這是什麽魔功啊？不愧是魔教教主啊！
可是，她也想做個名記啊，這魔功要不要練呢？
可惜了，早知道多叫一聲哥，會多出兩招，她就先不停暗示自己，對方就是她親哥，并對對面是她親哥的事實，深信不疑了！
“我提的問題，真不見得有什麽水平，挺大衆化的。”
薛琴也放開了，知道對這樣的人玩什麽心眼，凸顯什麽名記風采，那就是自找苦吃，很輕松的像是聊天一樣，真誠道，“我們是央媒啊，深度廣度得有點吧？太專業的問題，大多人又聽不懂，誰會愛聽财務模型怎麽建立，微積分的解題步驟？生澀難懂！以您橫跨中美兩國的事業，與事業的規模，我肯定要問您對中美關系怎麽看？對中國經濟怎麽看啦？這才是大衆關心的問題嘛。”
“可大衆關心的問題，我真不知道啊。”
榮克也開玩笑，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我的生意是從接私活，給人漢化機床工控軟件開始的，是從個體戶起步的。之後，我借過高利貸，手工拼過車，這是作坊階段。再之後，賣貨車，招過餐車加盟商，連鎖直營都幹過，這時候才終于有點正規企業起步的樣子了。
不謙虛的說，我現在執掌的是一家世界頂級财閥，可我不是開始就想執掌财閥的事情的。我在接私活的時候，想的是把接到的活幹好，一邊傳口碑一邊多接活，慢慢提價，多掙錢。
我是個體戶的時候，手上隻做個體戶的活，眼裏隻有作坊。我作坊階段的時候，手上隻做作坊的活，眼裏隻有正規企業。我如果個體戶的時候，眼裏是世界财閥，那我将一事無成。
我在做個體戶的時候，就是商人了，就要掌握商人的視角，摒棄非商人視角。我在做作坊主的時候，就要摒棄個體戶的做法，學習如何掌握作坊主的視角與手法，
我成了一間正規企業的老闆後，就開始摒棄作坊階段的大差不差，錢随意支取的做法了。學習的是标準的力量，财務制度的建立與規範化。
當地域級公司變成了跨國公司，當跨國公司變成了财團，我都要學習掌握新的視角與運作事物的手法，摒棄前一階段的視角與做事方法，這就是我的商業進化。
用掌舵财團的方法去駕馭作坊，會導緻資源配比不當而産生的浪費與冗餘。但由于我是作坊過來的，我還能駕馭它。但是，如果用作坊主的方式駕馭财團，一是絕對駕馭不了。二是一定會車毀人亡。
你進化不了，你的事業憑什麽進化？人是盛器，事業是水，盛器夠大，世界都裝的下！
我是兵的時候，我就做個好兵，眼裏是班長。如何做班長？從這個班的所有兵裏脫穎而出，比現在的班長更強，班長的位置就是我的。我是個班長，就做好班長，眼裏是排長。
我是排長，眼裏就是連長，要擠掉的就是跟我一樣的排長，要做到所有排長之中，我最強。連長有缺，我當仁不讓！我若不上，這個連隊戰鬥力就不行，就會加大傷亡！我若上，全營之中，我的連就一定最強，營長敢畏戰，老子上！團長隻要不瞎，此戰我若不死，戰後這個營就是我的。我的營，就一定是全團最強！
我有元帥之志，但我是個連長的時候，我的對手隻有連長，我的眼裏隻有營長。
我如果是個兵的時候，去關心南海局勢，爲美國軍艦憂心。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限的精力不用來苦練技戰術，不用來多熟悉科目，不從軍中大比武中脫穎而出，而去關心南海局勢？那我連班長都沒資格争啊，又怎麽可能拿到我的元帥權杖？
拿不到權杖，沒有兵權，那又如何實現我提兵塞外，橫掃六合，布漢威于黃沙萬裏的抱負？不爲了滅國奪玺，彪炳千古，我又要元帥權杖何用？不爲踏過屍山，跨過血海，走上那條征服世界之路，我又何必當兵？”
薛琴又是動容，又是無奈：“這…...”
“我明白。”
榮克同樣歎了口氣，“簡簡單單的東西，太寂寞，人不定愛聽，雞湯才能溫暖大衆的心窩。可我真不想扯什麽中美關系，中國經濟的淡。經濟是人文科學，在經濟學的認定中，就沒有不經濟的行爲，這不是宗教是什麽？那又有什麽好經濟壞經濟的？
變量與限詞都沒有，你問我未來發電量趨勢，電力結構，進出口趨勢，人民币對美元走勢，我都能跟你談談我的看法，可經濟是什麽東西？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我又怎麽談呢？
GDP都比經濟好談，起碼有個公式，有個指标意義。就這GDP核算還分支出法，收入法與生産法呢。國内就是生産法爲基礎的GDP核算。”
“不談籠統經濟定義呢，就是GDP，與就業，生産，内需等相關。”
薛琴追問，“如果是你的話，提振經…擴大内需，就業，GDP的話，你會怎麽做？”
榮克一聽“内需”就有點洩氣，但還是點點頭，這個起碼比經濟好談：“國内是政府導向，政府就是你說的‘經濟’也好，‘内需’也罷，最大的引擎。引擎馬力夠大，有個好司機，GDP不要說幾，以人民币計價，一年增長三成，複合增長十年，沒有問題。”
“GDP一年增速三成？”
薛琴很好奇，“怎麽做？”
“洗報表。”
榮克開了個玩笑，“要把GDP洗的漂亮，一個是彙率，一個是物價指數，一個是生産指标。”
“不開玩笑。”薛琴瞪眼。
“我沒開玩笑。”
榮克說是沒開玩笑，卻是在笑，語氣倒是很認真，“這是三大基準。GDP的核算就是以貨币爲基準衡量的呀，不是鋼鐵産量與糧食産出，是貨币。就是勞動者報酬，生産稅淨額，固定資産折舊，營業盈餘，租金，利息等等相加。
這就是貨币核定啊，彙率是錨啊，彙率崩了，GDP怎麽能好呢？
影響彙率的内部最大因素是貨币增發，影響物價指數的最大因素是居民副食品價格，住房開支，影響生産指标的就是工農業産值了。
要把這個财報洗漂亮，很簡單。有金融手法，紙面增加法，那個就不談了，數字遊戲，要多少有多少。
我是幹工業的，隻說實業，可以實際增加國家财富，增加就業，增加開工率的内需擴大方法，隻要一個項目就夠了。實質GDP每年增速三成，複合增長十年沒問題，超過美國都沒問題。”
“一個項目？”
薛琴更好奇了，“什麽項目？”
“對，一根杠杆足以。”
榮克淡然道，“遷都！”
“遷…遷都？”薛琴懵了，看着榮克一副看上帝的表情。
“我還是沒開玩笑。”
榮克依然在笑，“遷都長安，打通河西走廊，把新疆變成大糧倉。工業革命之前，必先有農業革命。下一次世界的農業革命，必将由SP生态引領。就是魚菜共生，溫室工廠到植物工廠，植物工廠到超級植物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