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東一點都不隐瞞,把知道的直接就說了出來,“港口區是環克拉斯金諾的環海與至斯拉維揚卡的港線。
我知道的部分,你們村是規劃範圍之内的,是生活區。依老闆的脾性,如果國内部分确定,你們村肯定會被推平。”
赫連城沒想到東哥會直言不諱的告訴他,愣了一下:“爲啥這麽肯定?”
“因爲你們是朝鮮民俗村啊。”
方建東笑了起來,“你們平常穿民族服裝麽?還是爲了遊客才穿?民俗村這套,就是鳥城出來的。對這種旅遊,老闆也好,我們也罷,比你們熟悉。
帝國郡就有風情旅遊,但不是民俗旅遊,對如何發展旅遊經濟,特色旅遊,我們同樣熟悉。
你有可能成爲我們的人,所以我很想跟你講清楚這個問題,爲什麽老闆一定把你們村推平。
不是爲了什麽地盤與地産開發,我們的地皮多的是,缺的是人,是自己人。
如果你們是自己人,你們村就一定會被推平。爲什麽很簡單,因爲民俗村裏住的人,就不可能是我們的人,這與我們的定位不符。
我很想跟你講清楚這個問題,因爲你救過我,我把你當自己人。
可是,我又不能跟你們講清楚這個問題,因爲目前你們還不是我們的人。老闆隻是在内部跟我們講過這個問題,但是我沒有得到授權,不能向你們解釋這一問題。
一是我水平不夠,嘴笨,容易傳達錯誤,所答非所問。二是限于環境導緻的認知,會引發錯誤的理解與争議。不是從我們的環境成長起來的人,很難理解我們的想法。
我不想騙你,村子會被推平的真實原因,你救過我,我還騙你,就玷污了我的榮譽。可我又不能告訴你真實的原因,因爲你們目前還不是我們的人,告訴你就違反了紀律。
我不騙你,還能告訴你的就是,如果國内部分确定下來,你們村一定會被推平。可什麽拆遷款,用地換來幾套房,收租那套是絕無可能的。
你們的房子會很大,很漂亮,但估計不會值什麽錢。你要是願意聽我的意見,你就跟你爸媽說,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之内,住的房越大越漂亮越不值錢,社會地位與福利反而越高。
越是住的房貴,越不是我們的人,堅持貴房子的人,很多最後一貧如洗。”
赫連城驚訝極了:“爲什麽會這樣?”
“很多原因。”
方建東笑呵呵道,“總之,你隻要知道我們老闆是個壞蛋就行了,他一定會清洗掉該清洗的人。不是用殘酷,而是用很美的泡沫,先讓聰明人住進幸福的泡泡屋裏,然後把泡泡屋放上天,再輕輕戳一下泡泡。
我是希望有聰明人給我們老闆找茬的,省得他老練我們。
但是,連城,我警告你啊,你們家可千萬别跟我們老闆比聰明。你罵他都沒事,想跟他打架就跟他約,他閑的無聊就跟你打。可是,千萬别跟公司耍小聰明。
你記住,到時候無論有什麽事,公司的人第一次通知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條件。無論這個時候,這個條件,看起來多不好,多不可思議,你應了就沒錯。哪怕要推你們一萬塊的房子,要換個一塊錢的房給你,你應了就沒錯。”
“啥?”
赫連城現在就覺得不可思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萬塊的房換個一塊錢的房,我們家應了還沒錯?我瘋了?”
“反正,你要是信我,我就希望你能信到底。”
方建東輕笑道,“不信也沒關系,中途動搖,甚或背叛,離我們而去的人多了。有什麽因,就有什麽果。你每一個選擇,都是命運。福也活該,禍也活該。你若有活該的一天,無論福禍,我不會祝福你,也不會爲你惋惜,那都是應得的。
譬如螞蟻,從樹下朝上爬,遇到的每一個分叉都是人生的一個岔路口,不同的人生,就是因爲無數選擇的不同而不同。選擇,有時候比努力更重要。
我就是一隻懵懂的螞蟻,在我們這棵樹上爬,爬的高,待遇好。不是我夠努力,我的不求上進在南風是出名的。我是什麽人你都清楚,能懶就不勤,又好奢侈又好享受,有錢就留不住,我是個努力的人麽?
也不是我聰明,很多事都是後知後覺。是在功勳大會,編号員工小組,與老闆親自做複盤,把上一階段遇到的問題,爲什麽要如此解決,決策的依據與原理是什麽,一一爲我們剖析,梳理的階段,我才能明白過來。
我後來總結啊,我能越堕落越快樂,就是因爲我沒想那麽多,我夠真實,我信對了人。
你争沒事,有事就說,有要求就提,别繞,你繞就是潛意識中不把我們當自己人。
像是罰你的,罰我主管的,彼此都熟啊,爲啥不能因私廢公?因爲一爲私,就成了拿我們共同的利益,來爲他私人牟利了。這不是會做人,好人,這就是老鼠,是我們内部最嚴酷對待的鼠輩。
你要錢,就明着來,就跟我們南風的那幫反動廚子一樣。SP電氣的總裁,王犇,原來就是蒸包子的。那小子朝自己兜裏塞錢,連老闆都不避諱,可誰也拿他沒轍。
他原來的車是食堂專用車,老闆說過一籠包子五塊,有能耐多賣了那是你們能耐。這就是規則允許,他明着漲價,還不耽誤他包子多賣。上北美做個飯,都不耽誤拉皮條,也不耽誤他升官發财。
像是這種規則的漏洞,在公司裏多了去,我們不是一個嚴謹的公司,都沒什麽條例的。發個福利都有倒賣的,隻要你明着來,祝你升官發财。隻要功勳大會不把漏洞補上,你就一直快活去吧,絕對沒事。
但是,誰耍小聰明,規定了洗碗要洗七次,你偏偏洗六次。告訴你了遊泳池不許撒尿,你偏偏偷偷撒,以爲沒人知道。
我們有些零件,沒質檢的。有的營業款與現金,沒人清點的。差旅花費,幹什麽事,沒人監督的,這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遊泳池。
我們公司其實就是一個大遊泳池,我們所有人都在這個池子裏,能看見的我們不在意。在看不見的水面下的表現,反而決定了我們的位置。
你現在理解這個比較難,你畢竟還不是我們。你隻要知道我們是一幫混蛋,但是對自己人很好就行了。如果你被我們傷害,那證明你不是我們的人。
如果你是我們的人,不要說傷害,我們是不可能彼此出賣的。我哪怕知道你昨天宰了個人,都不會出庭作證的。除非你把我爸幹死了,那是私人恩怨,我們公私分明。
你隻要知道你救過我,我不會害你就行了,我害你就在公司沒有立足之地了,那是害我自己。我們這些人是不會信任一個連恩人都出賣的人的,這種人肯定不是我們的人。
你要覺得你聰明,你就在遊泳池撒尿。你要信我,就别想那麽多,依然信我就是,有啥事就直接問,啥要求直接提。能告訴你的,就告訴你,能答應的要求,我幹嘛拒絕?
你不提,像是公司有百分之一買仙女座的好事,我就不想着你了?”
“…東哥,你一個拖車的,你老闆還跟你刨析決策依據原理?我讀書少,你别騙我!”
赫連城跟方建東混的很熟了,也不太把自己當外人,隻是對方建東時不時的吹牛逼,依然懷疑,“你不說你們公司全球雇員五百萬嘛,把你們老闆解剖了他也忙不過來吧?”
東哥的老闆是誰,他又不是不通網,人家早上跟國王吃飯,晚上跟抗包的彙報公司決策,苦力董事會啊?這可能麽?
“唉。”
方建東聞聲,非但沒什麽得意之色,反而無精打采了起來,“别說我們老闆那個讨人煩的東西,就是個皇帝,你天天見你不煩啊,這有啥不可能的?要不是我編号太靠前,你以爲我愛聽啊,都聽不懂。
不懂還不行,功勳大會與廠辦,都會換着題目考啊。考題都不一樣,标準答案都沒有,抄都沒地兒抄去。你不喜歡寫作業,你以爲我喜歡啊?
問我公司應該開發什麽産品,爲什麽,根據是什麽。問我下款車應該開發什麽車,爲什麽?我他媽哪知道,我就是個推車的。
更扯淡的問我一個火星人,要如何征服麥當勞,我怎麽會是火星人呢?就算我是火星人,我吃火鍋多好啊,幹嘛要征服漢堡?
哎呀,反正我們公司要是真在你們這邊建工業區,以後有你們受的,媽的一群神經病,我都受不了。我不是花心,是要找不同的小姑娘,慰藉我郁悶的心靈。”
“嘟嘟。”
兩人說話的功夫,帳篷窗口右側挂着的電話響了,方建東起身接了。
方建東所在的小帳篷,是一大四小的西南角,最靠江灘的一個。
說是小帳篷,隻是與大帳篷相比。
這是一個八室三廳的帳篷,不是軍用帳篷,是SP自制的野外施工帳篷,美軍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