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務區與燈塔兼指揮塔裏，全是東哥他們公司的人，對他都很和善。
因爲按東哥介紹他時候的說法，他是“未來帝國郡的常駐居民”。
他不知道什麽鬼意思，但很明顯，本來對他很冷淡的那些人，在聽到東哥的介紹後，對他都親熱了起來。
就像看到了家人。
這很詭異，但赫連城就是有這個感覺，似乎這幫西洋老外，東洋小土豆也好，國内出來的土老鼈也罷，都沒把他當外人。
他就是在海參崴骷髅港的指揮塔上，跟人學的三角定位，高度位置測量與認旗。
根據指揮塔裏人的說法，靠港的船舶，除了仙女座，大型船隻隸屬于不同的船務公司，本來船頭旗杆要挂的是公司旗，船尾要挂的是注冊國國旗。
中間是國際海事信号旗，26面燕尾，長方字母旗，10面梯形數字旗，三面三角代旗與一面梯形船隻間聯絡旗。
挂紅色燕尾B，就是船載裝卸易燃爆炸品，三黃三藍長方G，就是請求引水員，引水員登船，改挂紅白雙色H。
有大官大将登船，前桅頂升大官大将的國家旗，停泊第二國港口，前桅頂同樣升當事國國旗。
挂滿旗，就是遇到重大節日，慶典。不按照信号，而是把國際海事信号旗當做裝飾品，全部随意的挂出來，挂滿就行。
可是，進出海參崴隸屬東哥公司港口的船舶，在船頭旗杆之上，挂的全部是骷髅旗。
這個赫連城可以理解，就跟他有機動漁獵艇，照樣得劃人力舟出來一樣，沒旗入不了港，接不了活呗。
可與他們村的船就是登記個編号不同，這些挂骷髅旗的船隻，挂旗是要交錢的，骷髅旗不是送的，居然是租的。
隻聽過租港口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要租旗的呢。
甚至不少船隻的船尾挂的都不是船隻注冊國國旗，也是骷髅旗。
按東哥同事的說法，船隻注冊國國旗就是個方便旗，誰方便就挂誰的旗，在他們公司的地盤範圍，誰的旗都不方便，除了他們的旗。
更讓赫連城崩潰的是，不光大貨船挂的是骷髅旗，不少日本漁民都開着船上海參崴租骷髅旗。
因爲挂骷髅旗的日本船可以在俄國近海作業，貼着領海或者進入領海都沒事。
挂着日本膏藥旗，不要說近海，進領海，離專屬經濟區還遠着呢，就容易被俄軍炮艇拿機關槍亂掃。
赫連城三觀都被颠覆了，可骷髅港東哥的同事們都認爲理所當然，告訴他不是因爲他們爲俄軍供應軍需，或是因爲他們跟俄軍關系搞的好。
不是的，按東哥同事的說法：“任何人任何勢力，攻擊挂骷髅旗的船隻，就是向蒸汽朋克公司宣戰，這是俄羅斯聯邦，承受不了的代價。”
赫連城就是在那一天，把“骷髅旗”與“蒸汽朋克公司”這倆詞深深的烙印進了腦海。
因爲東哥的同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驕傲與吹牛逼的神态，與東哥一模一樣。
東哥的牛逼後來被證實都是真的，那麽，赫連城也不敢不相信東哥同事吹出來的牛逼。
盡管，一家公司的職員，對一個擁有核武器的國家是這個态度，甚至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讓赫連城有些精神錯亂，同樣也帶給了他巨大的震撼。
這幫傻狍子真是狂的沒邊了，在俄國幹買賣沒有一點寄人籬下的感覺，也與東北傳聞中在俄國幹買賣，要不停給警察黑幫塞錢的景象大相徑庭。
這幫傻狍子不像是在俄國幹買賣，反而像是在俄國搞了個租界一樣。東哥也好，東哥的同事也罷，幾乎就沒提過什麽俄警，黑幫，小光頭一類的。
似乎那些在傳聞中兇狠的角色，在這幫愛吹牛逼的傻狍子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貨色。
赫連城感覺，東哥這群人有個共同的特點，辦事的時候很認真，甚至很冷酷。
平常再好說話，甚至早上剛跟你家蹭過飯。可隻要你違反了他們的規定，立馬翻臉不認人，丁是丁卯是卯，沒有下不爲例。
甚至，赫連城就見過在防川營地，一個負責圍着營地布設驅蟲藥劑的工人，把東哥的主管，營地的一小頭頭，訓的跟三孫子似的。
那個撒藥的家夥，随意又拉了幾個工人，當場就要罷免東哥的主管。
就是因爲有車輛進營的時候，沒有按規定路線，破壞了環營布設的防蟲帶。那輛車還不是東哥他們的車，是外來車輛。
可那個撒藥的工人，認爲責任是東哥主管的，因爲當周的值日官是東哥那組。
東哥那個主管也是個神人，甯可退回工人，不當主管了，也絕不道歉。
認罰，當場就自免了行政職務，牌一摘就降爲力工了，現在還在搬運物資呢。
可當時就是沒說什麽下不爲例，也沒有套近乎讨饒一類的。
赫連城跟東哥的主管很熟，私下是個很不要臉的人，臉皮厚的不得了。可是在工作狀态，與私下完全是兩回事。
東哥也是這樣，特不要臉的一個人，但是在工作中是另外一個狀态。誰負責的事出了問題，馬上就要負責，沒有下不爲例。
可東哥他們這群人負責的方式很詭異，行動中的負責，嘴上偏偏都不認錯。
東哥就跟他說過，他那個淪爲搬運物資的主管，不是自降成力工就完了。他那個頭私下就背着藥筒，循着車痕，把車輛破壞的藥線補上了。
即便這樣，營地幾個工人一商量，照樣接着罰那個已經将功補過的主管。
不近人情，就像是罰赫連城漁獵艇的人，就是經常到他家蹭飯的一個熟人，可是說翻臉就翻臉，跟不認識他一樣。
可是一旦不在工作中，一休假，東哥這幫人又一個比一個臉皮厚，吃喝嫖賭，重視享受，對他非常大方，經常帶他找樂子去。
而且，這幫人非常善于學習，有很多精密的儀器，工具，船舶，車輛等東西，看的出來很高級。
可是，防川營地現在烤肉，就不是東哥他們帶來的烤架，而是變成了雙層烤肉架。
這就是赫連城他們當地烤肉的土架子，烤下層肉的時候，上層還可以保溫，熱着好吃。
一等他弄了個這樣的雙層烤肉架子，東哥他們就把自帶的很漂亮的精緻烤肉架扔倉庫了，手工掰出來一堆雙層烤架。
更讓赫連城驚訝的是，不到兩周，新的雙層烤肉架，就送進了營地，從日本送來的。
東哥告訴他，是防川營地的主管，向公司後勤保障部門，發送了他的雙層烤肉架實拍圖像與結構圖，讓後勤送上來的。
一種一拉就是兩層的烤肉架，可以折疊爲兩個巴掌大小的扁長方形，展開就是兩層，帶碳槽，調料槽與防熱的撥炭條。
比他土法掰出來的雙層烤肉架精美，或者說精密的多，合在一起，居然看不到縫隙。
隻不過，成了雙層。
東哥告訴他，這批雙層烤肉架，是日本橫濱制作所特意制造出來，非但是發往防川營地，海參崴與沿俄東部雷達地面監測導航站，高緯度地區的公司駐點，同時得到了一批試用。
爲此，他還拿到了一萬塊獎金，一張SP後勤部門纂寫的感狀，指名道姓的感謝他“赫連城”，爲公司後勤保障帶來的啓示。
以北方寒冷地區，烤肉架子應該雙層的名義！
赫連城拿到莫名其妙的感狀與獎金，對這幫傻狍子的觀感複雜極了，小題大做，一個烤肉架子應該雙層？這是很重要的事麽？街上都是啊。
他拿錢受之有愧，卻也不想退，不好意思的對東哥謙虛兩句，還被東哥嘲笑了。
“你才拿一萬，有啥不好意思的？發你烤肉架子與手工結構圖的家夥，拿了2萬美元獎勵。”
東哥嘲笑道，“雙層烤肉架子是街上全是，可沒有那雙發現的眼睛。公司位于全球高緯度地區的雇員，什麽時候才能明白過來寒冷地區烤肉架應該多一層？什麽時候才能用到雙層烤肉架？
烤肉架該用什麽構型是小事，公司有沒有随時随地爲雇員考慮，爲野外施工與高緯度地區駐守的雇員考慮，那就是大事了。
你不要小看一個烤肉架多一層的問題，我們能夠打赢一場又一場的戰役，與不斷改進一個又一個的烤肉架，是分不開的。
我們現在很厲害，實力很強，不是因爲現在的我們厲害。我們的厲害，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是從一個螺栓做起的，是一個個零件減下來的，是一點一滴積累來的。
最早的時候，公司别說零故障的重載，巴士，飛船，飛艇，連這樣精密的烤肉架子都做不出來的。别說加工精度，連爲何要選用這種複合材料，都不求甚解。
我們今天之所以無所畏懼，源于我們的始終如一！”
赫連城對東哥，東哥這群人的觀感，複雜極了。
這群傻狍子渾身洋溢着一股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