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傻瓜照相機,微軟視窗時代嘛。”
榮克輕笑,“矽谷的靈氣正在褪去,我發現他們與VC接觸多了,小聰明越來越多,嘴裏的名詞越來越深奧。
埃隆就向我抱怨,說是特斯拉自動駕駛汽車項目組,随便一個人出去開個初創公司,即便是一個概念幾行代碼,就能拿到幾千萬美元的天使輪。一被收購,就是幾億美元的變現。
加州這邊的老矽谷,新矽谷,新新矽谷,初創公司的變現手段,已經從市場,從用戶,轉移到了融資市場,投資市場,在擊鼓傳花。
埃隆提醒了我,我得離這幫家夥遠遠的。微軟越來越多的再對外收購,雅虎在越來越多的對外收購,不是整合式收購,是天使輪,是融資,是風險投資,雅虎已死,微軟并不明智。
當我發現Salesforce尚未奠定壟斷地位,就走上了對外風險投資的路後,就對收購它毫無興趣了。
作爲一個公司來講,蘋果那樣甯肯手握近二千億美元現金與有價證券不動,也不亂投的公司,才是我們要的。
作爲一個工業集團來講,每年編寫軟件代碼超過微軟,卻不沾風投概念的洛克希德馬丁,才是我們要的。
作爲天幕來講,曾經視窗時代初期的微軟,才是我們要的。
因爲,我們似乎窺見了一條更好的路,一條開放架構中的禁锢之路。
這條路無比輝煌,會讓政府與大公司欣喜若狂,會讓全人類溝通緊密,越來越方便,會讓每個人都沉浸在方便的幸福中。
這條路無比黑暗,會讓政府與大公司的統治權滲透至社會每一根毛孔,會禁锢全人類的社會行爲與創造力。
正如科學裝置,粗糙的照相機,計算機等等,在初始時代,是隻有專業人士才可以駕馭的,等到傻瓜化了,人人都可以上手的時候,那背後的科技力量,反而越發深厚了。
一個人人都可以發明照相機,人人都可以造汽車的時代,就會死去。”
文頓.瑟夫與鮑勃.卡恩沉默了一下,被學術界嗤笑十多年的羅傑.肖耶爾更是眉頭緊皺,沉聲問:“是什麽方式?”
“中央計算,優秀的大腦并聯,建設超級軟件工程,通過超級電腦,代替人類思考。”
榮克冷冷道,“我們會消滅微軟這樣的操作系統,消滅甲骨文這樣的數據庫公司,消滅CAD這類的設計軟件,消滅表格軟件,消滅文字處理軟件,消滅銷售與管理軟件,消滅聽音樂制作音樂的軟件,消滅看電影制作電影的軟件,消滅一切的軟件。
我們會在任何行業,成爲微軟甲骨文等軟件公司的共生體,企業主與個人用戶不需要專業名詞,不需要繁雜的功能,他們不是VC。他們隻需要傻瓜軟件,方便而實用,價格低廉甚或免費。
任何中小企業,都可以通過天幕風雲平台的模塊化軟件,進行财務,庫管,銷售,人事履曆與資料管理。
任何電影院,都可以通過天幕風雲平台的模塊化電影統計與售票系統,開展票房調查與市場預測,預售票,連選擇爆米花供應商,訂購冰淇淋期貨,都能在風雲平台上完成。
随着模塊化軟件的深入,各行各業将不需要開一個公司就自己架設一個網站,自己架設計算機與招聘網管,一切交給風雲平台來完成。
就像樂高積木一樣,需要售票還是訂購爆米花,需要官網還是論壇,直接選擇模塊化的軟件搭建就是了。
不需要自己開發APP,不需要創業者懂軟件,需要什麽功能一組合,獨屬它的APP很快就可以完成。
不但是公司,任何人都可以開發APP,一個主播一個電影體育明星,一頓飯的功夫,就可以組合出個人的APP,供人下載,時刻關注自己。
例如一個小功能,就可以讓所有的粉絲,都能通過衛星,通過明星的手機,眼鏡等便攜設備,實時的看到他們的偶像正在幹什麽。
我們會消滅所有的軟件公司,把殺毒公司都當病毒消滅掉,讓人類的軟件世界寂靜無聲,讓中小企業花原先百分之一的成本,就可以搭建自家的信息化系統平台。
随着便攜設備的普及與系統的深入,即便出差在外的項目經理與雇員,住在哪裏,活動範圍,是否虛列開支,謊報經費,小企業主們都會擁有中央情報局的偵查能力。
你們說,我們要架構的這個世界,好麽?”
一陣沉默,鮑勃.卡恩摁了摁眼鏡,沙啞的出聲問道:“這條路,還有岔路?”
“當然,這是由互聯網開放的架構決定的。”
榮克平靜道,“我們的交互項目組,通過在我們魔方兔子與SP生态大賣場,以及美洲豹等平台上的試驗,證明我們還可以開啓另一條反向的路,一個人人交互,人人禁锢的時代。
正像您對互聯網的重新思考,我們SP中央實驗室的數學與理論部門,也在推論這一架構的演進。
我們得出了一種判斷,随着便攜設備的深入普及,萬物并聯,互聯網的網眼将越來越小,終端可以變成人,網眼之下,可以套住任何人。
我們開發了一套系統,一個讓人人無比方便的系統,出門乘車,商場購物,衣食住行,擺手就行。
人臉就是卡,體态就是卡,生理數據就是卡,指紋就是卡,就是錢,消費的時候手一擡,簽個名就行。簽名是爲了比對與免責,是爲了安全,本來是不必要的。不過也不麻煩,用手在光屏上虛劃就行。
日常所有的賬單,保險,薪水,繳納罰款,消費,寄送接收個信件包裹等等,就用這一個系統就可以了,這就是新的數字化社會安全号碼。
随着攝像監控網絡的發展,每一個人,哪時哪刻,行走在哪條路上,正在哪裏住宿?不但個人可以自查自己的消費賬單與消費地點,曾經行走的路線,待過的時間,跟什麽人接觸過,系統中同樣有。
一個人,犯過什麽錯誤,是否曾經交通罰款未繳納,是否曾經欠貸未還。他自己可能會忘記,可是系統會替他記住。
當他求學求職,開車被警察攔下,去銀行貸款的時候,他忘記的事情,有人會幫他想起。
如果他是危險人物,進入公共場所,一旦被人臉識别系統捕捉到,就會被鎖定。
他在說什麽,通過無聲的高速錄影記錄,把聲源附近的物品當作麥克風薄膜,通過高速錄影拍攝,用軟件把振幅放大還原,他在說什麽,我們就知道了。
我們的這個技術,CIA與FBI都很感興趣。爲此,他們不讓我們申請專利,隻是承諾會定制我們的設備。
我們是在消滅犯罪,讓人們生活的更方便不是麽?
國土安全部對我們的計劃很支持,我們想爲人人帶來方便的數字ID計劃,他們内部稱之爲‘天眼’。
你們發明互聯網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互聯網到了我們手裏,我們可以用這張網,網住全人類?”
一陣沉默,許久,鮑勃.卡恩才出聲道:“我們創造它,是不想被核彈毀滅。”
“創造人工智能,是爲了讓人類更方便。深入基因領域,同樣是爲了治病。”
榮克淡然道,“我們想翺翔藍天的時候,研究的是空氣動力與流體力學,想的是如何乘風而起,也沒想過飛機下炸彈的問題。我們研究原子,是爲了能源,可它被人類所知,是通過蘑菇雲的形式。
風與雲就在我手裏,聽風聲可辨忠奸,每一個人是什麽人,他自己說了不算,系統說了算。
我要殺一個人,隻用在系統中動一下手腳,改幾個虛拟的數據,他就要在現實中死去。
我有個外号叫‘救世主’,不謙虛的說,我就是。風系統一成,我就是可以用虛拟的數據殺人。
即便我不想殺人,想當救世主的人多了去。黑客,政客,尋歡客,隻要兜裏有錢,買通管理員,沒有黑客技術,沒有政客的權力,照樣可以用‘風’殺人。
那麽不用管理員?避免人工幹擾?讓計算機自己辨認好人壞人?那樣的話,一旦智能進化,一旦出個纰漏,計算機就成了救世主,它會殺掉任何對它有威脅的人。
我手裏還有一個‘雲’,我手裏的雲,不是矽谷創業公司嘴裏的‘雲’,是代替全人類思考,禁锢整個世界的雲。
風雲現在在我手裏,可我握不住它。槍械也好,基因技術也罷,一旦出現,不用于殺人的目的是不可能的。
推銷疫苗最好的營銷,莫過于放出一場瘟疫,藥管不管用,我不試,總有人會去試的。
我不松手把風雲放出,就有人會砍我的手,我是不會爲了别人戴不戴手铐的問題,舍棄自己的手的,我怕疼。
我們是工業公司,不會爲了全人類而不污染環境,用着工業品的人,反對工業公司,我們又怎麽可能理會呢?
正如網絡帶來了方便,沐浴在風雲之下,卻不想看到風雲,這不就是掩耳盜鈴?
風雲一成,就是大數據之上的人工智能,把飛艇裝上激光,在近地軌道布置巡邏的無人飛行器,發現威脅分子,計算機直接就按程序判斷,或派出無人機,或用激光清除了。
大衆在享受無人機,享受大數據,享受網絡,享受高科技,享受便利的時候,不知道一道天網正在成型。
我們對我們創造的事物,深感驕傲,身懷恐懼。”
沉默之中,鮑勃.卡恩開口問道:“你需要我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