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琳見榮克鄭重問話，眼神裏有些小得意，“我看不到您的監控在哪裏，可我能感覺到。”
“了不起。”
榮克贊了一聲，對劉琳豎了個大拇指，又歎了口氣，“黑客上岸就幹安全，老千上岸就抓千，同門相殘哪，真壞規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多謝榮先生提點。”劉琳恭敬的緻謝。
“我提你什麽了？”榮克感興趣的問了句。
“我師父就告訴我，遇上老千，眼要先明後瞎，手要先松後緊。”
劉琳回道，“截水，不留人。”
水就是指錢，抽水，返水，與抽傭，返利一個意思，包賭台掙了叫上水，虧了就是下水。
“你師父是個老派人，會留生門。”
榮克點點頭，“有個這樣的師傅是你的福氣，黑客做了安全，技術就不會再有寸進了，反過去抓黑客，不是爲利就是鷹爪，上不了台面。
原來是老千，沒被人砍了手腳，知道惜福就好，抓同行爲了口飯吃，沒必要留人手腳。
你師父讓你放人一馬，是有人曾經放過他。
不古的是人心，江湖還是那個江湖。”
劉琳恭敬道：“就是當初放過我師父的人，讓……”
“等等。”
榮克擡手打斷了劉琳的話，又點了點對面的趙陽，“我請你們來做客，是爲了湊一桌，是朋友間的閑暇聚會。
你們摸了我的牌，引發了我的好奇，就爲了扯出這個人，是吧？
你們在跟我玩心眼哦。”
趙陽臉色一正：“榮先生。”
“這個稱呼是對的。”
榮克把立着的牌一推，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淡然道，“早點睡吧，現在不是辦公時間，辦不了公事。”
趙陽與劉琳面面相觑。
榮克與李傾相攜離去……
……
第二天，中午。
帝國郡蒸汽朋克公司總部建築群。
“晴備傘，人間易有陰雨天。”
趙陽喃喃嘀咕一聲，與劉琳相視苦笑。
他倆總算見到川劇的現實版了。
翻臉比翻書還快。
或者說，一夜過後，一場牌打下來，半個朋友的交情沒上升到朋友。
反而，成了公事公辦。
二人是在榮克辦公室的櫃子房裏留宿的，可是今早一出來，再想重新回到那裏，腳下明明有路，卻就是走不過去。
“餓了。”
劉琳摸了摸肚子，鼻頭輕皺，“哪吃？”
“混他的食堂吧。”
趙陽抹了把額頭的虛汗，昂頭朝前示意了一下，起步向前走，“别咱們出去了，食堂都混不進來。”
“你有飯卡？”劉琳跟了上來。
“我刷臉。”
趙陽腳步不停，若無其事的吩咐道，“别心虛，他這兒吃飯不要錢，啥憑證也不要。咱們裝成蒸汽朋克公司的員工，隻管蹭就行。”
“哎呀。”
劉琳一捂臉，有點難爲情，“咱成蹭飯的了？”
“順便蹭包煙。”
趙陽一摸口袋，轉頭四顧了一下，“沒看見賣煙的地方，咱直接拿他的，一會兒你也拿一包，撿貴的拿，咱拿他兩包。”
劉琳一聲歎息。
二人心裏有氣，肚子裏全是水。
他倆算是叫晾着了，一上午盡是喝水了，還是自助的，蒸餾水礦泉水，咖啡茶奶倒是全有，隻不過想喝自己泡去。
等了一上午，見到的全是總辦的前台與辦事員，這都是遞消息，篩選訪客的。
他倆估計是被篩選掉了，上午見到的行政級别最高的人，是榮克的行政秘書艾麗莎.海溫。
海溫來取資料的時候，因爲與二人見過，熟絡的攀談兩句，然後，走了。
一句正經的沒聊。
“艾麗莎，榮克呢？”
“趙先生，劉小姐，我在榮先生今天的預約名單與行程中，沒有看到你們的名字。”
“什麽意思，我們見榮克要預約？”
“是的。”
“他在哪呢？電話打不通啊。”
“我是不能向您透露榮先生的行程的，抱歉。”
“呃？你幫我預約他一下？”
“好的，我通知總辦的給您登記。”
“你不能直接跟他說下？”
“不行的，我是行政秘書，最多幫你們把預約申請提前送交總辦，免去前台的程序。
總辦會做一道預約的歸類與簡略，行業，事物，會談及什麽，圈一個範圍，再把申請送交秘書室。
秘書室會對預約申請再做個情況歸類與簡調，然後才會把預約名單送交榮先生那裏。”
“你們好官僚啊。”
“大公司都是大象，不會去踩老鼠，也不會讓老鼠爬到身上。預約太多了，不要說商務與事務類預約，僅是世界各國的慈善機構與基金會，申請的面對面預約就有八百多條。
新聞采訪類的有近兩千條，有的不過是在對公司下屬關聯公司作專題的時候，順便申請與榮先生會面。
如果不歸類篩選，不要說榮先生，總辦的行政人員全出來會客，見一遍也要三年。”
“呃？我們是榮克的朋友。”
“我知道，那您直接私人聯系小桃或榮先生就可以了。”
“…電話打不通。”
“可能是信号不好吧，您再撥打試試。抱歉，我還在工作時間，回見，趙先生，劉小姐。”
“……”
這實在是太氣人了。
IBM爲什麽被叫做大象，幾句話過後，趙陽與劉琳倒是理解了，實在是官僚非我本意，不官僚才真的會死去。
小公司與大公司不同，大型工業集團與大型互聯網公司不同。
大互聯公司的老總是很容易預約的，有閑就可以出來一起展望下未來。
可是工業集團不行，工業是機器，是齒輪精密咬合，高管不能随意脫崗，根本沒有時間出來演講，出席什麽活動。
戴爾是著名計算機品牌，但不是工業公司，是銷售服務公司。IBM是著名計算機品牌，但不是銷售服務公司，是工業公司。
兩者截然不同！
Paypal是互聯網公司，但paypal幫成員之一的馬斯克出來搞火箭，搞特斯拉的時候，就開始朝工業公司轉變了，他就要住廠了。
Intel就是從設計服務公司，漸漸轉爲工業公司。華爲同樣是這樣，早先就是設計服務公司，公關服務爲主，從地方電信局一路公關上去，漸漸才開始朝工業公司轉變。
服務銷售公司是拼盤，是個賣雞蛋的，拎個籃子，收購各處性價比最高的雞蛋，放入籃子，成籃的賣。着眼點在銷售，在市場，在概念，在服務。
工業公司是養雞場，是從擴大雞群，多産蛋，通過優化效率來找利潤空間，着眼點的側重點不同。
全世界正經的工業公司是很少的，正煉鋼呢一看房地産火了就投房地産，這就是披着工業皮的商業投機公司。
不受誘惑的工業公司，隻垂直整合的工業集團，非常稀有。洛克菲勒的美孚石油倒是，就是太專一了，結果被分拆成七姐妹了。
工業集團的掌舵人，幾乎都是不爲人所知的。一般人怎麽可能知道三菱，三井，加利福尼亞，杜邦等等工業集團的掌舵人是誰？
根本沒時間與大衆認識！
可這也太氣人了，從來不認識也就算了，可昨天還認識，今天就不認識了。
這不就是翻臉不認人麽？還有沒有一點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了？
感覺面子挂不住的趙陽，拉着劉琳就蹭飯來了，能吃回一點，心理就會平衡一點。
他倆進的是美洲豹公司的食堂。
蒸汽朋克公司行政總部是一個建築群，占地很大，但是沒有高層建築，一棟三層以上的建築都沒有，大多是平房，旗下各子公司位于總部的辦公地點，分片。
各公司的食堂就在各片區，是分開的。不像是蒸汽朋克公司廠區那樣的大食堂，而是各自獨立的小食堂。
各公司食堂裏，除了從總廚訂購的菜品外，各自都有特色小竈。就像北大的咕咾肉，北影的包子，人大的小強拌飯一樣，各有特色菜。
總部的行政雇員，也沒有廠區技工的工業氣質，服飾都不統一，人也比較自由散漫一點，連食堂都各有特色。
美洲豹區的食堂，一進門就是個假山。
假山上是幾株黑色的臘梅，斜伸着枝幹，枝頭開着紅色的梅花。
梅花之下不是鹿，是一頭矯健的美洲豹，擺了個昂頭望月的造型，參考了嘯天狼。
假山後是兩面M形的折疊屏風，上面是刺繡，梅林之中，梅花飄落，雪花紛飛，百豹嬉戲。名兒挺俗，《百豹圖》。
假山兩側用紅繩挂着四角雙層的八角宮燈，黑漆框，白色絲綢面。
宮燈裏面是燈泡，把罩着燈的刺繡映個通透，刺繡還是斜伸的臘梅，上面站着白肚子黑皮膚的鳥中企鵝，喜鵲。
宮燈下墜着大紅的中國結，随氣流微微搖擺，時不時從下面過的人順手捋一把，連宮燈都在晃悠。
美洲豹取了“梅”的諧音，在蒸汽朋克公司内部文件中的代号就是“梅”，美洲豹安保部門下轄的保安隊，在SP保安總部中的内部番号就是“梅支隊”。
各公司與部門都有内部代号，食堂很多就是根據代号布置的主題食堂。
美洲豹食堂裏是一個個屏風隔開的半敞式小間，裏面放置着根雕工藝的桌椅。
桌中心是一大兩小，三盞垂下來的組合宮燈，用于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