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克一邊撿籌碼,一邊屁股離開凳子扭了扭,手上一個抹大背頭的賭神POSS,一臉欠扁的打了兩下響指。
“…淺淺的笑,漫不經心的唇角。倔強的鼻子,迷蒙的眼睛,頭發還上了浪子膏......”
聲控激活,棋牌室飄出了歌,“…像你這樣的女人,到處都可以找。像我這樣的男人,世間很少。
如果你懂得珍惜,别輕易把我甩掉。過幾天我成了名啊你來找我,哼,我都不要!”
趙陽與劉琳對視一眼,對小人得志的家夥是在受不了。
李傾也是一臉崩潰,一個屁胡至于麽,還是她送的牌!
一圈,二圈,三四圈,推入圈中都不見。
洗牌機一次次把牌推出來。
榮克很不開心的發現,他小抽屜裏的籌碼被洗到别人抽屜裏去了。
怎麽回事呢?
剛換過來前兩圈還行,小胡兩把,圈越多怎麽越胡不了牌了呢?
榮克郁悶的看了眼劉琳坐着的位子,運氣又回去了?
“不用看我。”
劉琳頭也不擡,漫不經心道,“我手裏沒你的牌,有了打給你。”
“嗯?”
榮克一斜頭,驚訝道,“你知道我要啥牌?”
“對呀。”
劉琳一點頭,輕松道,“四七條嘛。”
“你咋知道滴?”
榮克生氣道,“偷看我牌是吧?”
“沒看牌呀,我看你比劃的呀。”
劉琳伸出左手,掐了幾個骨節,笑吟吟的問,“敢問榮教主,插幾炷香呀?”
“唔?”
榮克眨眨眼,見劉琳比劃出了“四七條”的暗号,撓了撓臉,無辜道,“熟歸熟,你這樣亂講,我一樣會告你诽謗。”
“我好怕呀。”
劉琳左右晃了晃腦袋,唱起了英文歌曲,“Only.you.能殺妖精鬼怪!”
“哼。”
榮克一抹臉,瞪了李傾一眼,怪她事機不密,暴露了吧?
李傾一低頭,深深的歎息。
趙陽态度不錯,很乖的沒有落井下石,很會照顧人面子嘛,榮克挺滿意。
沒有地下黨,革命照樣勝利,心理強大的榮克很快忘卻被人拆穿的小瑕疵,呼喚出了體内的雀神之魂。
又是兩圈下來,榮克發現雀神之魂比較魂淡,果然自由心證的東西靠不住。
“唉!”
打麻将把榮克打的蒼老了,他要的牌就是不來,運氣都跑到他原來的位子了。
“不用看我。”
劉琳又是頭也不擡的來了一句,“我手裏沒你的牌,有了打給你。”
“靠。”
榮克瘋了,驚呼一聲,“你咋又知道我要啥牌啦?”
“對呀。”
劉琳一點頭,神态輕松,“單吊九萬嘛。”
“媽媽滴,你咋又知道啦?”
榮克生氣一拍桌子,怒了,“我沒比劃。”
“我知道呀。”劉琳若無其事的應了聲。
“你知道個屁。”
榮克得意道,“我藏的深着呢。”
“别藏了,牌都在我這呢。”
劉琳笑吟吟的,“你隻能胡九萬了。六萬,兩張七筒,都在我這呢。”
“…豬八戒他二姨啊。”
榮克憤怒的大叫一聲,指着劉琳,“你還說沒看我的牌?”
“不用看,一摸就出來了。”
劉琳左手朝榮克身前的牌上一搭,從左到右輕輕拂過,“二三四萬,三個六萬,七八萬,一二三條,兩張七筒。”
“哎呀我草。”
榮克騰地一下站起來了,扭身彎下了腰,伸長了腦袋。
“你幹嘛呢?”李傾奇怪。
“我身後有攝像頭啊,咱家進賊了,麻将女間諜啊。”
榮克憤怒的四處看,頭也不回的問,“手機帶了沒?”
“甭找了。”
趙陽笑呵呵的出聲,對扭頭看過來的榮克道,“我也會摸牌。”
說罷,把右手搭在李傾的牌上,輕撫而過,“一萬一萬一萬,二三四五六七八條,二三四筒,小意思嘛。”
“豬八戒他表妹啊。”
榮克一聲哀嚎,抱着腦袋,痛苦的呻吟一聲,“國内麻将技術高到這個地步了?”
“差不多吧。”
趙陽點點頭,笑呵呵的,“順着擺牌的不是新手,就是高手。這種萬,筒,條,按順序擺,兩圈下來,基本用眼睛就能把牌摸出來。
打亂順序擺,隻能說是老手,碰上高手還是用眼就可以把牌摸出來。
高手,不洗牌,不藏牌,機器不用動手腳,不用什麽隐形藥水,不用暗号。根本不用出千,就是用眼去摸新手與老手的牌,關鍵時候調換一張牌的順序,去赢同級别的對手。”
“行行出銀才啊,我的140美元啊,早知道不報名了。”
榮克一聲哀怨,沮喪的坐了下來,“你這麽高手,還搞什麽私募,玩牌不就完了?”
“賭場哪有玩麻将的?”
趙陽輕笑出聲,“我這三腳貓的技術,賺老頭老太太兩張毛票還行,碰上高手就是送錢。真正的高手,不會讓我感覺一直在輸,會讓我一直感覺有輸有赢。
那都是職業賭徒,吃的就是這碗飯,不是我這樣的業餘玩家。
要說真正的高手,這位才是,我的技術都是劉老師教的。”
說着,指了指左手邊的劉琳。
“靠。”
榮克驚愕的看着劉琳,抓狂道,“女賭神啊。”
“哎呀,小錢啦。”
劉琳擺了擺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與榮先生相比,小女子算什麽啦,這屋子裏就有實時監控。榮先生是拿我們當朋友,才由着性子玩。您要真想赢,我們是赢不了計算機的。”
榮克的表情平靜了下來,第一次認真打量了一番劉琳,輕聲問:“原來在哪幹的?”
“小勐拉,東方。”
劉琳就是曾經在鳥城銀湖旅遊中心,市府開座談會的時候,與榮克緣悭一面的女人。
榮克輕聲細語,她反而神态恭謹了起來,交代道,“麻将就是在小勐拉學的,我最早在馬車會與逸園做事。”
“喔?”
榮克笑道,“那倒是挺有意思的工作地方。”
馬車會,就是指的澳門賽馬場,逸園就是指的澳門賽狗場。
與球場差不多大,場地就是蓮峰球場。場子能容納三萬來人,一起觀看狗追兔子。
每周四,與周末六七日開追。人均十塊錢一張票,與賭馬差不多,也是獨赢,聯赢,三重彩那套。
不同的是,狗背上沒人,追的又是假兔子,有智商高的狗跑一半就不跑了,扭頭回轉,反身截兔子去了。
所以,哈士奇一類傻的出奇,或者智商太高的狗都不能用,就要一根筋的淳樸狗。全是澳洲靈缇,對兔子有深刻感情,别地兒雪災,澳大利亞兔災。
一個個長的跟鹿似的,跑的快,也比較淳樸,見兔子就眼紅。
黃浦江的文化廣場,就是原來的逸園跑狗場改建的,當初那個場子可以容納兩萬多人,是法租界的遠東第一大賭場。
在當時,那個跑狗場比黃老闆的大世界,三大亨的三鑫公司知名度還要高。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博彩緣偶遇,傳世不适宜。”
榮克念叨了兩句,突然笑了起來,“葉漢也挺有意思,這是自比諸葛孔明啊。可惜這後半句的打油詩,真夠狗尾續貂的。”
澳門賽馬場,原來就是葉漢搞的馬車會,然後才搞的東方公主号賭輪。
劉琳也抿嘴笑了起來,點頭道:“所以,何博士才一直看他不起。”
打油詩的後兩句就是葉漢改的,改的還不是詩,是羅貫中《三國演義》諸葛亮剛睡醒的念叨:“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一本《三國》,軍略,定策,用計,後勤,營建,地理,心理學,權術無所不包,不是經曆過戰陣的謀士,寫不出來。
《三國》對各級軍事指揮員的指導意義,對軍閥級的啓迪,遠遠大于《孫子兵法》。
《孫子兵法》是軍經,《三國》才是啓蒙的三字經,一般人沒有任何基礎,上來就看軍經,除了警句式的碎片,名言,又能指導什麽呢?
要造反,還是要看《三國》。羅貫中與他師傅施耐庵一樣,通篇就在指導人造反,爲受衆心中種下謀逆的種子!
千古謀士,論心之深,策之毒,羅貫中師徒算一對,意識形态滲透大師,宣傳巨匠!
“何先生與葉先生是意氣之争。”
榮克笑了笑,“識英雄者重英雄,葉漢是草莽,卻也是豪傑。何鴻燊沒有這個肚量,他憑什麽當賭王?這個狗屁不通的老打油詩,新葡京不還挂在門前麽?
何先生不是挂給顧客看的,是讓濠江的一衆豪傑,看到他的肚量。”
這個半續的打油詩,就是葉漢在葡京做主管的時候吟的,新葡京建好反而放在了門前,就在一對鍾馗像那裏。
劉琳恭敬點頭:“是,還是您這樣的人,更了解何博士與葉先生那樣的人。”
“我可不行。”
榮克擺了擺手,曬道,“差了兩輪都不止,那都是從大時代走過來的人物,隻有他們才了解彼此。他們看彼此很尋常,看的是人,是骨。我們這些人,沒有那個經曆,看的隻是故事。”
說着,虛心請教一下劉琳,“你原來是負責什麽的?你能在我的屋子裏,看見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