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用鏟子将麻繩下的濕泥鏟進一個塑料包中，寫上标簽，放到一旁的全地形工程車後鬥裏。
一隻隻體型大小不一的南美水豚就卧在不遠的地方，懶洋洋的看着女人忙活。
美洲野牛三三兩兩的尋覓着幹草，悠閑的散步，隻要不接近它們的警戒範圍，它們就無動于衷。
她是爲SP生态的監測提供環境樣本的，除了收集土壤外，還有湖水與人工沼澤地的水窪水，水草與植被，水豚與野牛的糞便樣本。
這是她的兼職，野外工作薪水不錯，但很少人願意做，偶爾與她一起工作的基本都是學生與志願者。
加州大學等不少學校，依托SP生态的支持，在索爾頓湖周邊設置了工作站，有生物系的教授會定期帶學生過來，有課題的會常駐。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環境與動物保護組織，會定期過來抄取數據，實地收集樣本。爲了得到進入許可，這些人得完成SP生态規定的額外勞動量，算是義工。
時不時，就會過來一些熱情的青年男女，與她做一段時間的臨時同事。
她羨慕這些年輕人，那種無私與熱情，隻爲夢想鏟牛糞的單純快樂，經常會刺痛她。
她到這裏鏟泥，可不是因爲對環境或動物的熱愛，她唯一的愛就是女兒。
幸好，她的女兒，應該與美國這些單純的年輕人一樣快樂。
女兒的快樂，就是她最大的追求。
她叫李淑芬，時年三十八歲，進入蒸汽朋克公司一年，取得正式編号一個月，寄出了一封信。
一封她投出就忘記，卻要改變她命運的信。
命運的呼喚，來的很快。
工程車上的電台響了。
“公司的人找我？”
李淑芬拿着手台，無線電中傳來的話讓她有點迷茫，她當然是有公司的，可公司這個詞她卻很少聽見，她隻是一個物料員而已。
身在蒸汽朋克公司，卻很難體會到與SP有什麽交集。
“快點回來。”
電台中傳出的聲音有點不耐，“老闆辦公室的人在等你。”
蒸汽朋克公司的秘書室是隻有中高管才會談及的，對一般的小工頭來講，那是SP總部協調與聯絡辦公室，涵蓋統計與調查辦公室等一堆部門。
很多人搞不清這個辦公室是幹什麽的，隻知道各分公司似乎都與這個辦公室有關聯。
因爲這個辦公室隻對榮克負責，一般簡單稱之爲老闆辦公室。
李淑芬連老闆辦公室的名字都沒聽過，隻是回頭朝壟上工作站的方向望了望。
那是一個坐落在沼澤外圍土壩上的工作站，屋頂上飄着SP生态與SP的骷髅旗，建築前隐約看見似乎多了兩台車，幾個正朝這邊張望的人。
李淑芬啓動工程車，繞着圍壩回到工作站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鍾之後了。
一男一女靜立在兩輛爬山虎之側，李淑芬剛一下車，一個身穿淺灰色職業裝的女人就迎了上來，用國語打招呼：“李淑芬，李小姐麽？”
“是的。”
李淑芬搓了搓手，不知道該不該伸手跟人握一下。别人都叫她的英文名莉莉，中文名反而很少聽到，特别是從陌生人的嘴裏出來，更讓她詫異。
“您好，李小姐。”
職業裝的女人伸出手，熱情道，“我是廠辦的吳海莉，咱們都來自香港，英文名也一樣呢。”
“吳小姐你好。”
李淑芬與吳海莉握了下手，腼腆的笑容下是越來越疑惑的感覺。
“叫我海莉吧。”
吳海莉看出了李淑芬的疑惑，笑吟吟的，“您向榮先生寄送過一封信對麽？”
“是，是的。”
李淑芬有些明白來人爲何而來了，又疑惑來找自己做什麽，又有些莫名的緊張。
“老闆讓我轉告你。”
吳海莉臉上仍是笑吟吟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從現在起，你就不再是你了。”
“你好，李小姐。”
一旁穿着皮西裝的男人走近一步，朝李淑芬伸出了手，用英文道，“我是您的私人安全助理，亨瑞.霍普。”
“安全助理？”
作爲一個生長香港，向往歐美生活的人，李淑芬自然不缺乏掌握英文的動力，隻是有些疑惑，“我需要什麽保護麽？”
“不是您，是您的首飾。”
吳海莉抿嘴一笑，開了個玩笑，“您即将擁有的那些珠寶，您隻有使用權，它們是公司财産。”
“跟我們上車吧。”
霍普朝半開的車門做了個手勢，“請。”
“我們去哪？”
李淑芬本能的朝爬山虎走了過去，剛一鑽進車裏，就下意識的問了句。
“東部，華盛頓，波士頓，紐約。”
霍普坐上了副駕，把車門合上，扭頭笑道，“您即将成爲一個大人物，自然要先認識一些大人物。”
“大…大人物？”
駕駛座上的司機，一言不發的啓動爬山虎，汽車的震動讓李淑芬跟着抖了一下，“什麽大人物？”
“總統，參議員，大法官，政要與中東酋長。”
坐在李淑芬身旁的吳海莉輕笑道，“你能想象的一切大人物，不過在與他們交朋友前，你需要一個形象顧問。”
“我…我…總統是…什麽形象顧問？”
李淑芬有些精神錯亂的問，“你你你麽？”
“我可不行。”
吳海莉聳聳肩，“我連化妝都不精通，我隻是你的生活助理，你的形象顧問正在等着我們。”
“在在在哪等我們？”李淑芬腦子有點亂。
“機場。”
霍普淡然道，“老闆爲你準備了兩架私人飛機，其中一架用來爲我們放行李。”
李淑芬：“……”
……
兩輛爬山虎從軟土駛上公路，逐漸加速，風馳電掣的朝東南開去。
帝國郡灌區以北，索爾頓湖東南，SP的三号機場早已投入使用。
這樣的通勤機場，蒸汽朋克公司在西雅圖，帝國郡，聖疊戈，波士頓，邁阿密，芝加哥都有，目前投入使用了八座。
爬山虎駛入威斯特鎮，在111号公路的交界路口，三輛黑色的加長林肯正等在那裏，鍍鉻的銀色進氣栅，在金色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林肯的車标被骷髅頭替代，車頭右側飄着三角骷髅旗，車門同樣印有蒸汽朋克公司的骷髅頭盾徽章。
這種車不是大衆型号，是SP在福特訂購的公司定制版，林肯專爲SP推出的林肯榮光系列。不多，一共一百二十輛，其中五十六輛在美國本土，作爲蒸汽朋克公司的公務車使用。
李淑芬，霍普與吳海莉下車，換乘中間一台林肯榮光，另一輛爬山虎上的兩個随員分别鑽進了另外兩台。
車門一合，三輛加長林肯榮光組成的車隊，打着雙閃朝SP三号機場駛去。
車内胡桃木的吧台前，一個鬓角發白的中年人，拿了杯加冰馬提尼，遞給一臉蒙楞的李淑芬。
“李小姐，我是公司法務部派來協助你的法律顧問，肯.沃森。”
沃森坐下，斜身把皮箱上放着的文件拿起來，連同一支簽字筆一起遞過去：“沒有問題的話，請你簽了它。”
李淑芬問題很多，但一時不知道該問什麽，徒勞的拿着幾張紙看了看，入眼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東西，擡頭看着沃森，喃喃的問：“榮先生知道了我的事，對麽？”
一句明知故問，并未引起沃森的不适，他盯着李淑芬的眼睛，一臉微笑的回道：“李小姐，我們是老闆派來，爲你服務的團隊。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也都不知道。
因爲，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就不再是你了。”
“那我…是誰？”李淑芬喃喃自問。
“你還是你，你告訴女兒你是誰，你就是誰。”
沃森微笑道，“隻不過，您可能對上層階級缺乏了解，老闆派我們來協助你，就是爲了抹去您描述中的一些瑕疵。”
“我…我可沒跟女兒說過，我還有法律顧問，哦，還有安全與生活助理。”
李淑芬尴尬中有亢奮，低落中有激動，頗有些語無倫次，“還坐私人飛機？這可比我告訴女兒的還不真實。”
“可它就是真的。”
肯.沃森聳聳肩，“老闆的意志，就是我們共同的意志。你是蒸汽朋克公司的一員，共同的意志就是你的意志。你向神許願，就不能拒絕神多賜你一些，不是麽？”
“我怕我應付不來。”
李淑芬不笨，明白自己遇到了什麽，又激動又患得患失。
“不是你，是我們。”
坐在一旁的霍普被SP洗腦久了，條件反射的來了一句，說的斬釘截鐵，“你應付不來，所以我們才會來，我們是一個集體，集體的力量無堅不摧。”
“我…我何德何能。”
李淑芬紅了眼圈，一捂嘴淚下來了。
“李姐，不用感激，榮先生不是爲了你。”
吳海莉在一旁笑道，“老闆讓我告訴你，你就是個蠢女人。他不是爲了你，是爲一個SP的雇員解決點小麻煩，讓她看起來不那麽蠢，以免外人認爲她的老闆跟她一樣蠢，明白了麽？”
“嗯嗯。”
李淑芬捂着嘴，泣不成聲，也不知道究竟明白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