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朋克公司與三菱合作的制造企業就在中京工業帶的名古屋,那裏同樣有來自南風與帝國郡的工程師。
輪替不光是一種培養,還是一種福利,可以讓員工開拓視野,增強自信,同樣對公司增強信心,增加歸屬感。
壞處是會讓雇員的履曆極其漂亮,容易被人挖,想跳槽很容易。
不過,蒸汽朋克公司的氣質不允許它小家子氣,該培養培養,該福利福利。想跳随意,跳之前歡送會送你。
君子絕交,不出惡語,SP的公司文化,就不會诋毀離職的員工,隻會祝你一路順風。
不但制造部門,SP生态與魔方兔子等子公司都有輪替制度。重視家庭或懶得動的員工,在未來工作意向中隻要标明懶得動,自然會排到名單後排。
除非非你不可,不然SP也懶得讓懶蛋雇員輪替去,優先讓意願異國工作的雇員輪替去。
兩人聊了幾句,榮克就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了花花綠綠的紙片上了。
這是蒸汽朋克公司各部雇員寄送來的信件。
有的就一句話,找他要下周球票,一般是實名,聯系地址寫的很詳細。
有的就爲罵他一句,專程塞個紙片過來,一般是匿名,聯系地址不怎麽寫。
更有狠人手抄聖經送過來,每次抄送幾章,勸他皈依耶稣哥。
當然,不止耶稣哥,美國的教派太多了,蒸汽朋克公司的雇員數十萬,信外星人的都有。各類争取他入教的信件汗牛充棟,教派千奇百怪。
因爲他風水教教主的身份,不少許願他隻要願意改宗,就把他們那派的教主讓給他。實在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紙片五彩斑斓,上面各種稀奇古怪的破事都有。
“這是什麽怪問題呀。”
榮克抓過一沓彩紙放在一旁,一邊吃飯一邊歪着頭看,大多看兩眼就扔一邊去,遇到太離譜的就啧啧稱奇,“讓我複活黑膠膠片?我給你演個毛片可以,黑膠我哪複活的了,傻蛋。”
說罷,捏着一張綠色的小紙片,甩手扔了出去。
“懷疑老婆出軌?又沒上我的軌,我哪跟你解決去,白癡。”
榮克後面大段的字根本不看,随手把信紙扔一邊,好奇的問一邊低頭吃飯的任連充,“秘書室不是故意選點逗比逗我玩吧,咱們的雇員智商低到這個地步了?”
“按您的要求,沒有篩選。”任連充筷子一放,搖搖頭。
“你吃你的。”
榮克不在意的點點頭,又随意捏起一張,一看之下瞪大了眼,“我草,讓我給你解決家裏狗老聞屎的問題?你他媽逗我玩呢?…加西亞.韋伯?這是對頭派來的卧底吧,王八蛋,吃飯的時候問我這個,其心可誅。”
說罷,憤怒的把信紙扔了出去,又感覺不解氣,筷子朝茶幾上一擱,起身擡腳沖着地上的信紙猛踩,嘴裏罵罵咧咧,“不讓我吃飯,王八蛋,不讓我吃飯,王八蛋。”
任連充抹了下額頭的冷汗,自顧自的低頭吃飯。
解了恨,舒服了點的榮克重新坐回位子,看着桌上花花綠綠的紙片有些糾結,對自己設立的許願箱産生了動搖,懷疑有沒有好處。
這不是什麽意見與願望,簡直就是辨别誰是蠢貨的最佳途徑。
“許願箱”是榮克的叫法,正式的稱呼沒那麽嚴肅,連意見箱的字眼都刻意回避,正式的名稱叫“倒黴蛋信箱”。
蒸汽朋克公司任何員工,有什麽事,想跟榮克聊聊,如果有社交障礙,不想發電郵,可以匿名也可以實名寫信,扔進每個分公司都有的老闆直達信箱。
意見也好,願望也好,因爲最近倒黴想讓公司幫忙挽回損失也罷,都可以聊。
當然,倒黴蛋信箱的信件,榮克早就有言在先,不會全看,看了也不見得幫你夢想成真,有意見也不見得處理。
員工随意投,榮克憑心情看,大家随意。
看都不看的算你倒黴,倒黴蛋信箱麽。
真有必須解決的事,找上級找律師找法院去,榮克反而不管。
像是什麽反應上級性騷擾啊,主管工作方式粗暴啊,經理吃喝玩樂啊,要求彈性工作啊,要求加薪啊,家裏困難需要錢啊等等,他基本上一看就扔。
這種常見問題,他才沒興趣。
有些親屬急病需要錢,孩子想上名校一類,他有的當沒看見,有的會勾一下,扔給秘書室,解決掉。
還有不少信封裏夾裸照的,他有時候看的津津有味,有時候膩歪,有時候看都不看就扔了,男的直接就撕了。
有時候興趣來了,就把喜歡裸的組織起來開個趴,邀請高管參加,玩樂加相親了。
一切看心情,不但女人每月有低谷,男人的情緒也是起起伏伏的。運氣這東西,來了擋不住,不來找不着。
有的不過随意開個玩笑,寫信過來讓榮克送他輛68年的野馬。結果,有天上班的時候,一推開家門,一輛掀背造型的火紅色68年野馬,就停在門外。
榮克比聖誕老人神多了,隻不過不是誰都有這麽好的運氣。
這是榮克對每一個員工開的直達小窗戶,人太多窗戶太小,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也不求面面俱到,感覺誰的願望比較有意思,比較容易實現,順手當回上帝而已。
這有點像賈斯廷.紮克漢姆編劇的《遺願清單》,羅伯.萊納導演,傑克.尼科爾森與摩根.弗裏曼主演。
編劇編的好,導演導的好,演員演的好,給榮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就學了學,原理是一樣的,算是向制作團隊緻敬。
這個願望報酬,就是鼓勵員工直達輿情的獎勵,讓黑幕遮蔽不住。
但是,人人都有的獎勵就不算什麽獎勵了。誰能夢想成真,看運氣,看心情。
像是榮克吃飯的時候,問他如何讓狗不聞狗屎的蠢貨,他沒拿筷子去捅這種蠢貨的屁股就不錯。
許願箱的設立,讓榮克深深的絕望,他總算看到了SP雇員們的智商底線,帶着這麽一群蠢貨,如何别讓蠢事發生,這個問題實在是讓他傷腦筋。
“唔?”
榮克吃了幾口,又把筷子放一邊了,把粥碗朝前一推,朝後一躺靠上沙發背,舉着幾張寫滿繁體中文的紙,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是什麽?日記?願望?還是僅僅爲了傾訴?
榮克一目十行的掃過前半張,眼光又重新聚焦到信件的開頭,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繁體不是問題,但要看的連貫,就得仔細。
“榮生,您好!”
“我是東區F區第五物料場雜物支援班組成員,李淑芬,編号215872。”
“這個編号是一個月前才拿到的,上月我才在公司與陳小姐的幫助下,拿到了身份,拿到了編号。”
“其實,我在一年前,就加入了SP公司,最早是做食堂的幫工。”
“那時候,我還是個非法移民,非法移民十幾年了。”
“這是我第三次重新展開信紙,不知道能不能寫完,前面寫着寫着,總是感覺自己在向公司請求什麽。”
“其實不是的,榮生,我對公司很感激,不想多求公司能爲我做什麽,公司也做不了什麽的。”
“我遇到的問題,是一個虛榮懦弱的媽媽,與孩子越來越大的問題。是一步錯,步步錯,最終無法收場的問題。”
“沒人可以解決我們母女的問題,我不是爲了解決問題,我隻是想傾訴。倒黴蛋信箱,不就是給我們這樣的倒黴蛋準備的麽?”
“我甚至不希望您能看到這封信,但我希望我可以告訴自己,我起碼還有說出來的勇氣。失去了這份勇氣,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女兒,甚至難以活下去。”
“我的謊言,鑄成了大錯。現在,是報應來了的時候了。”
“我是香港人,跟一個英人海員,兩千年赴美,當年那個海員就不知所蹤了。”
“現在想想,我不是被鬼佬騙了,是我愛慕虛榮,希望被騙。”
“我是一個住寮屋的女人,一個不甘住在寮屋的女人。”
“來美國之前,我有丈夫,有小女兒。我抛夫棄女,騙了丈夫與女兒,騙了我自己。”
“我丈夫在女兒三歲的時候去世了,就在我來美國的同一年。”
“我害怕,不敢回去見女兒,不敢面對我的過去與現在。”
“我把女兒托付給了我的姐姐,我開始用工作麻痹自己,拼命賺錢。我對不起丈夫,不能再對不起女兒,我要給女兒提供最好的生活。”
“可是,我的能力有限,即便把賺到的錢都用在女兒的身上,爲她提供最好的生活,我還是一個非法移民,一個打幾份工,住的還不如寮屋的非法移民。”
“前些年,有幾次獲取居留權的機會,但我被移民律師騙過一次,再也信不過他們了。我也不想爲移民花錢了,女兒很争氣,考上了名牌大學,但是學費很貴,我要把錢都花在女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