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短短一周，麥當勞換手率高達284%。
換手完畢，緊随而至的就是還原真實了。
從第三周第一個交易日起，麥當勞股票就連續重挫，從峰值呈一個倒V字摔了下來。
僅僅兩周時間，麥當勞每股股票價格就來到了68.75美元，近五百億美元市值被蒸發掉了。
這還不是最災難性的，因爲魔方兔子開戰前一月，主要針對的隻是麥當勞直營店部分，這部分隻占麥當勞店鋪總數量的兩成，利潤隻占總利潤的27%。
而且，宣戰的一方，SP與魔方兔子，在開戰後，就始終未針對麥當勞的股價做過任何事。
根據華爾街出具的報告，懷疑SP從銀行借出的麥當勞股票，三月期與半年期收益債券，在戰前就已經統統抛光了。
在麥當勞以發布重大消息，重新上市的當口，本被猜測會狠狠打壓麥當勞股票的SP，居然在二級市場上沒有任何動作。
麥當勞股票重新開市後的一切漲跌，與SP無關。
SP甚至根本不關心美股發生的事情。
最引人注目的股票市場，市值，漲跌，衆人争論的焦點，SP概不關心，從來不發表任何看法。
吉米.福克掏出來一個小本子，寫起了今日的感受：“麥當勞就像一隻風筝，在被一條無形的線拽着。”
“這條線隻要緊一點，麥當勞就會下來一點。這條線一旦松開，麥當勞就會從空中跌落。”
“實際上，麥當勞的境況看起來沒那麽糟。正因爲這樣，麥當勞實際的情況，遠比看起來更糟。”
“如果開戰前的麥當勞，是個被線牽着的風筝。那麽，如今的麥當勞就是個木偶了。”
“賣通用汽車的店員貶低福特汽車，會诋毀福特的價格，會暗示福特賺的多。會說福特的零件多麽壞，故障與保險費多麽高，車型多難看，油耗多麽不劃算，服務有多差。”
“可惜，麥當勞遇到的不是這樣低級的對手，這樣低級的對手也不可能把麥當勞當做木偶一樣玩弄。”
“我在南部超過二十個城市的上百輛魔方兔子前面，沒有聽到過一句對麥當勞的诋毀。”
“對戰争中的敵人一句诋毀都沒有，這樣的對手實在太可怕。”
“無論是價格，口味，食品安全，用餐環境，那麽多可以用于貶低對手的借口，居然一個都聽不到。”
“魔方兔子的雇員隻關心一件事，他們何時可以跟我們一樣？和我們一樣快樂。”
“最難以置信的，是因爲在魔方兔子前就餐的太多，其員工勸說等待的客人，到麥當勞就餐。”
“不要說戰争，這樣的商業競争都是我從來沒有預見過的，我幾乎以爲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位穿着魔方兔子制服的心理學大師。”
“隻是在跑了數十個城市之後，我才發覺魔方兔子的心理學大師，也實在太多了一些。”
“向對方宣戰，就爲了讓對方快樂！這是我在夢裏都不會出現的場景，卻在真實的世界發生了。”
“更讓人恐懼的，非但魔方兔子的雇員真的這麽認爲，麥當勞雇員的真實看法與敵人一緻。”
“可以把一個如此荒謬的理由，變成戰争雙方共同的信念，這是何等的可怕。麥當勞面對的是一個可以制造真理的對手，換句話說，麥當勞在跟上帝作戰。”
“看着魔方兔子雇員臉上那種可以聞出陽光味道的笑容，我就能體會到麥當勞爲何要我們出具報告，這的确不是商業競争。這是戰争，這是總體戰。”
“魔方兔子的雇員，從思想，物質，精神，肉體，每一個毛孔都被動員起來了，每一個人都知道爲何而戰。”
“甚至，由于麥當勞并不具備意識形态領域的攻防能力，面對這一從未在商業領域出現過的心戰攻勢。既不能遮蔽，又不能隔絕，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麥當勞早已被滲透的千瘡百孔，企業級文化面對人類共有的理想與追求，意識形态完全不在一個等級。就像高等文明吞噬低等文明，隻要兩者一接觸，一碰撞，一融合，麥當勞的所謂企業文化就蕩然無存了，員工在精神上早已投降。”
“可怕的是，這種投降是魔方兔子不允許的。”
“魔方兔子隻針對麥當勞的直營店，被外界視爲有限戰争。我對此看法恰恰相反，魔方兔子是在扯着木偶的線，讓木偶去擁抱更多的人。”
“這不是有限戰争，正如宣戰時SP的尼爾.波茲曼宣稱的那樣，這是場全面戰争。比我們想象的更全面，更徹底。”
“魔方兔子公司，是在讓麥當勞把全世界快餐巨頭，全部拖入戰争，通過一次徹底的戰争，将他們全部消滅。”
“兩周前，Wendy’s加入麥當勞陣營後發生的事，證明了我的看法。魔方兔子面對這一情況，隻做了一個動作。那就是在保持對麥當勞直營店壓力不變的情況下，同時調集車組，對溫迪的直營店施加同樣的壓力。”
“現在好了，魔方兔子手裏有兩個木偶了。溫迪的加入給魔方兔子帶來了什麽麻煩呢？不過是讓SP多生産了一千五百台魔方兔子，隻用了一個星期。”
“麥當勞與溫迪陷進了沼澤，它們的救命稻草就是同樣的快餐連鎖巨頭，除了用量變引起質變，除了用規模對抗魔方兔子，它們别無他法，它們一定會拼命的去抓這些稻草的。”
“這也正是魔方兔子希望的，它并不懼怕規模，它沒有對麥當勞與溫迪采取人盯人，就是怕戰争的規模還不夠大。”
“魔方兔子是一家快餐公司，但它開分店的能力，大于全球排名前三十的快餐公司總和。”
“魔方兔子一直就有這種能力，隻是一直不願讓人看到這種能力。它從不讓麥當勞絕望，而是給它希望，于是溫迪來了。
“現在，魔方兔子把同樣的希望給了麥當勞與溫迪，隻是把它們員工的希望抽走了，空留一副貌似強大的軀殼。”
“魔方兔子是病毒，正在通過麥當勞與溫迪，感染越來越多的快餐連鎖巨頭。”
“麥當勞讓我們一家軍事情報公司出具報告，證明它意識到了什麽。可是，它又能做什麽呢？”
“麥當勞是一家商業公司，面臨的卻是軍事問題。”
“麥當勞要的是利潤，對方是爲了幹掉它。”
“它們談判的基礎在哪裏？”
“對這個問題，我無能爲力。”
……
“吉米.福克？”
兩周後，丹尼.德裏安戰略資源調查公司出具給麥當勞董事會的報告，同樣出現在了榮克的手中。
他手中是從丹尼.德裏安公司買來的副本，不但是報告的副本，還有撰寫報告的原始資料。
這其中，就包含吉米.福克塗鴉式的論述與分解報告。
SP反動就反動在這裏，在查到麥當勞求助于專業調查公司後，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同樣，對調查公司的實地調查，一不釋放煙霧，二不阻撓幹擾。
因爲，SP的分析部門，同樣需要客觀獨立的第三方報告，來修訂自己的方案，發現自己的長處與不足。
這是避免燈下黑的方法之一。
凡是展望與預期性質的方案，都不可避免的帶有主觀情緒，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不停地修正。
自己的調查部門，同樣避免不了主觀與燈下黑，這就需要引入第三方，作爲比較與修正的參考。
所以，SP花了與麥當勞買報告同樣的錢，100萬美元，打包了丹尼.德裏安公司涉及這一報告的所有文本與調查數據。
麥當勞沒跟軍事情報調查公司打過交道，連獨占協議都不知道簽一個，丹尼.德裏安公司自然不會非逼着客戶簽這個，心安理得的把報告又賣了一遍。
“問問這個吉米.福克。”
榮克在辦公桌上撕下一個便簽，寫上了“吉米.福克”的名字，然後畫了個圈，遞給一旁候着的任連充，“願不願意來SP的信息部門工作。”
“人才？”任連充接過便簽，笑着問了句。
“每個人都是人才。”
榮克笑着回了句，“隻不過用處不一樣，報告涉及的二十七個調查員，他的眼光最敏銳，最深。信息部的人手一分，這種人就有點缺了，發現了就順手補一補。”
“好的，那我就辦事去。”
任連充笑着告辭，“不打擾您著書立傳了。”
“立著談不上。”
榮克擺擺手，示意任連充可以走了，“這叫記錄雜想回頭望，見證自己的成長。”
“回頭我也這麽辦。”任連充笑呵呵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辦公室空了，榮克托腮發了會兒呆，腦中又翻出了任連充過來之前的畫面，不停推演一個個狂想可能遇到的問題，碰見的岔路。
他的肘部，壓着一個《天國降臨》開頭的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