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克捏了個燙毛巾抖開,邊擦手邊道,“南風主要以輻射内地市場爲主,臨時對付一下周邊國家的散單。大多是政府級客戶,不是穩定訂單。”
“政府采購更穩定呀,少了那麽多稅。”黃仁俊笑道。
“稅少的沒市場,有市場的一打稅就把SP的工業品趕出民用市場了。”
榮克說道,“這幫國家一個個堆壁壘堆得馬奇諾一樣,印度超過4米的車要收24%的消費稅,我都想訴他們車種歧視了。
像馬來西亞那樣的,北鹿與寶騰兩家車企壟斷。車進去售價就要兩三倍了,一台貨車五六十萬美元,哪有市場?
印尼市場不小,可它那個進口整車奢侈稅,乘員10人以下,汽缸容量超過2.5L,稅率直接125%,全是翻跟頭。
老牌市場好點,像英國就沒有購置稅,但是車險強保,越是低端車越貴。主要是車險問題。
這幫老市場國家,對燃煤引擎該怎麽上保,上稅,研究來研究去,就是沒确定回函過來。軍用該訂照訂,民用拖死我算完。
SP身闆小,碰不動它們。接點政府級,特種與軍品訂單,就滿足了。”
黃仁俊不信榮克會滿足,謝過小桃的茶,問:“榮生怎麽不做全散裝件CKD出口,當地建個組裝廠裝起來嘛。”
榮克擺擺手:“SP目前量不行,也沒年産上百萬輛的雄心,就是保守發展,拓多少市場吃多少飯。”
“可惜。”黃仁俊不知爲誰可惜一句。
“沒什麽可惜的,全散半散出口當地再組裝,就掙個稅錢,受當事國政策影響太大。”
榮克笑道,“像俄國那樣,今天整車15帕,明天發動機15帕,後天又成車身15%的關稅了,猜拳一樣。
時不時再來個車身最少收5000歐元的規定,這還搞什麽百分比,多此一舉,直說你要多少錢不就完了。
老市場不好進,新興市場政策變化太快。就像巴西,今天整車2到5成的消費稅,當地CKD收5個點,明天就變成必須在南美共同體生産65%以上的零件才免征了。
我廠沒建好呢,它政策已經變了,SP身子骨這麽弱,我找誰評理去?”
“以榮生與日本三菱等财閥的關系,可以依托他們在當地的渠道啊。”
黃仁俊終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訴苦,“大宗跌的好慘,海運不好幹,港成還指望着跟榮生拼個船呢。”
“SP跟三菱可不是關系,我是它小蜜。”
榮克笑嘻嘻的,“這才有點小優惠,港成擠進來,咱仨怎麽睡?”
“咳咳。”
闵大祥與趙陽被水嗆了一下,都沒想到榮克會自黑到這個地步。
黃仁俊有些尴尬,滿臉的無可奈何。
三菱采購系統的公共數據庫,是面相所有零配件供應商與大渠道商的,包括海運與保險公司。
很多人都可以從裏面看出很多東西來。
比如主做海運的港成國際,它的分析部門,就從中看出了SP詭異的地位。
低端汽車是最難出口的汽車,因爲海運費用會占據整車成本的兩到五成。
之所以浮動那麽大,是因爲國際海運公司,實行的是三梯運費。
世界排名前三運汽車的海運公司全在日本,MOL商船三井,K''LINE川崎汽船,還有NYK日本郵船。
運汽車最實惠的是用滾裝船,它仨同時擁有世界最大的汽車運輸船,單船運載8000輛轎車。
國内出去的汽車,主要由日本郵船,川崎汽船還有現代運輸等韓國海運公司承攬。
海運與公路鐵路零擔運輸一樣,貨物要拼船。
汽車滾裝船六成容積率以上才會盈利,除了豐田那類每次發單都是四五十萬輛的大企業,普通車企包不下一艘船六成的容積。
國内汽車出口不行,就不會有國内的海運物流企業投資滾裝船。從SP南風廠朝國外出口的整車,就拿不到好價格。
日韓有出口型大車企,海運公司的長期承運協議,西不過蘇伊士,對日韓本國大車企每立方60美元的話,針對普通日韓客戶就上升爲70美元,對别國的散戶就會升爲80美元。
向東趟過太平洋,運費乘以2,一立方就120美元到160美元了。
整車出口不是飛頂車走私,不能切割,一台轎車基本在八個立方以上,向西不過蘇伊士,到岸費用單車就五百至七百美元了。
向東一到美洲西岸,單車海運費用就1000到1500美元了,越遠運費差距越大,越是廉價車越是成本高。
像是SP南風廠的魔方兔子與灰熊,巨型怪獸一樣,海運成本驚人。
除了散單外,八月灰熊就停掉整車向外的出口了,連魔方兔子都是散裝出,到岸再組裝起來的。
承攬SP海運的是日本郵船,三菱成員之一,運費執行的是第一檔,這個運費在海運系統中是公開的。
港成的分析部門就是從海運系統了解到的,黃仁俊也是爲此來的。
港成如果借助SP的資質拼一下船,一條滾裝船至西一個來回,可以多增加五六十萬美元的運費收入。向東一個來回,可以增加百八十萬美元的運費收入。
一條船一年就多近千萬美元的運費收入。
榮克估計黃仁俊更大的可能,是想通過他與日本的财閥級大客戶接上線,像是豐田那類一發包就是幾十萬台的工業品長期訂單,才是黃仁俊的目的。
但是,這是個誤會,黃仁俊高看他了。
别說他不可能自個占便宜還拉個外人,就是跟三菱再好,人家怎麽可能把海運發包給外人?
這不是運費多少的問題,對财閥來講,這是個循環。
再說了,三菱送他汽車,他都得還,SP占的便宜,不用還?
黃仁俊見榮克甯可自黑也不接茬,臉有戚色,歎了口氣:“國際大宗在跌,工業品降的又厲害,海運公司不破産一半,單都不夠分的。”
“幾台汽車夠幹什麽的,有一萬五千億美元的國際糧食出口市場,國内有每年上億噸的糧食海運需求,不比工業品穩?”
榮克自顧自的喝茶,海運公司要倒一些有什麽奇怪的。
韓國最大的兩家集裝箱海運公司,現代商船與韓進海運一年前就進入破産程序了。要麽并了洗個澡,要麽倒一個再并,要麽全倒。
現代集團分裂的時候,就埋下了伏筆。失去了财閥架構,以東亞企業的抗危機能力,大危機一到,有多少死多少。
越是追求利潤的公司,越扛不住危機。
“SP生态在北美的聲勢一傳來,我們達生内部的學習會就沒停過。”
闵大祥聽到糧食來了精神,笑道:“隔着一層看不懂啊,不知道有沒有合作的機會,讓我們跟着榮總學習學習?”
“學談不上,合作的機會到處都是,隻不過SP生态最核心的一環,植物工廠,錨的是電力。”
榮克笑道,“這就把在國内合作植物工廠的可能,消除掉了。棄風棄光都來不及,國内電力如此充足,哪可能給SP能源自建電廠鋪設電網的可能?
倒是不妨合建一些溫室與魚菜共生,還有太型工廠。隻要達生可以找到市場,SP生态願意合建,管理權也是你們的。”
“在北美合建植物工廠呢?”
闵大祥先是點點頭,又問,“我們在加拿大有燕麥基地,對當地有一定的熟悉,在加拿大合作建立植物工廠,不存在什麽障礙。”
“SP能源的電力優勢,爲何要與别人分享?”
榮克眼神一凝,笑着問:“以SP生态的擴張速度,達生跟的上?”
正在倒茶的小桃奇怪的看了榮克一眼,似乎對他的生硬态度有些奇怪。
一旁一直沉默的趙陽,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以達生的盤子攪進SP生态,就是不知所謂。
少了起不到任何作用,投資一多就會動搖公司結構。
一個傳統種植替代進口,搞生态園傳統種植的,進入植物工廠領域就跟跨行一樣。
與其說達生對植物工廠有興趣,不如說是有人對SP能源有興趣。
顯然,人家對達生也好,别人也罷,全無興趣。
生硬的拒絕,情理之中。
趙陽趁場上沉默的時候,手微擡,說出了席間唯一的一句話:“紅樹林有筆沉澱資金,想動動,不參股不分紅,就想跑個兩位數的年利率。不知道榮先生認不認識投資界的人,幫忙介紹介紹?”
“行,我回頭幫你問問。”
榮克笑着答應一聲,很快提出告辭。
……
一連幾天,或許是座談會露頭後遺症,各類奇怪的邀請繼踵而來。
各類奢侈品公司的請柬,從品酒會到品飛機,從秀場到推介會,光商品名錄與亂七八糟的貴賓卡,廠辦就收了幾櫃子。
試用的煙酒茶等禮品,從皮帶到雪茄鉗,更是沒斷過,廠辦按規定大部分直接就扔了,小部分回寄了。
各類愛心基金會的溫暖問候,從山區缺學校到撒哈拉缺水,應有盡有,都在呼喚他的愛心。
各類聯誼與考察邀請,各類講壇與研讨,約觀約訪,什麽都有。
幸好登記的是廠辦的電話,移動電話又是歸小桃掌握,榮克隻需要看下歸類表就行了。
他正忙着南風搬遷的事。
可沒時間理會什麽雜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