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平野信行臉色古怪的又一次放下電話。
“我在會内幹了二十年，認識我的人裝不滿兩個樓層。”
一旁的調查統計室長日川谷好望，正在拿着一面面吸盤小旗子，一邊看手裏的平闆，一邊朝牆上挂着的三菱日本地圖貼，一臉笑嘻嘻的，“我們的朋友才兩個月，就成了會裏的名人。所有人都在打聽，這個叫榮克的家夥到底是誰。”
日川谷好望說的會，是指三菱金曜會，三菱财閥所轄核心成員的自稱。
他們彼此不稱三菱，而稱金曜會。
“他遲早成爲我們的超級明星。”平野信行滿臉無奈。
“我們的？”
日川谷好望意味深長的問，“你确定？”
“最值得拉攏的盟友，最值得警惕的對手。”
平野信行坐到椅子上，捏了捏眼角，“這是分析報告的陳述式結論。爲了不讓後者成爲現實，隻能把前一個可能變成現實。”
“這個陳叔式結論，我似乎曾經聽過。”長川谷好望疑惑道。
“是的，十多年前華夜汽車的仰勇，适用過這一評價。”
平野信行眼神疲憊，“不過兩者不同。”
“不同在哪裏？”長川谷好望問道。
“限詞！一個是中國市場，汽車行業。”
平野信行沉聲道，“一個是全世界，全行業。”
“這麽說，我們的大明星很難被自己人幹掉？”
長川谷好望一臉惋惜，“這真是太可惜了，米國人會把他幹掉麽？”
“美國人急切的盼望他成爲一個美國人。”
平野信行苦笑道，“那個家夥拉着三菱化學，正在考察美國中西部幹旱區。提出的綠色生态計劃，也就是我們的植物工廠。他的野心更大，要人爲打造生态循環，美國農業部非常心動。”
“心動到什麽地步？”
“準備封他爲美國最大的州長，給他湊幾個州的地盤，讓那個瘋子實現自己的宏偉藍圖。”
“報告我看了，他會實現麽？”
“廉價電力，陽光充足，技術不存在問題，聯邦與州都迫切希望他成功，資本市場翹首以盼。我正在積極尋找，會導緻他夢想破滅的變量。
可惜，這家夥連魔方兔子這樣的銷售終端都有，還送了我們不少輛。”
“是啊，真是一個自信的男人啊！”
長川谷好望欽佩道，“敢把一台發動機加一堆伸縮鋼闆的大方塊，直接開進三菱各地的重型機械與精密工廠，當做禮品贈送。不知道這個家夥性格的，恐怕會被當做間諜吧。
爲了向上面解釋清這個問題，我都開始引用精神疾病領域的專有詞彙了。”
“不單送我們快餐車，連灰熊重載都送來兩百輛。”
平野信行哭笑不得，“這個家夥似乎被我們送他汽車的動作刺激了，正在向我們诠釋他更大方。隻是他的這種大方，對我們各地工廠造成了一定的困惑。
這個瘋子在我的遊艇上就不把自己當客人的，他的那些怪方塊，一進各地工廠就炸起了雞腿，免費讓工人品嘗。
工人很高興，幹部們很困惑，紛紛來問這個怪車是不是公司下發的福利，以後是不是不用自己帶便當了。”
“同一時間，九州，四國，北海道同時進入。”
長川谷好望奇怪道，“這個家夥是要向我們說明，他也很擅長搞奇襲作戰麽？”
三菱财閥所屬成員，今日必将是最奇怪，與被騷擾最多的一天。
東京海上日動火災保險總部，日本郵船總部，JX總部，明治安田生命保險總部，三菱商事總部，今早門前紛紛開過來一輛魔方兔子。
三菱汽車，三菱重工，三菱化學的各地制造所，不但有魔方兔子開過來，尾随的還有裝甲車一樣灰色塗裝的菱形車頭灰熊。
灰熊是簡陋的，但是超載能力輕松吓壞日本人。
日本的貨車荷載8噸就是8噸，裝8噸半就有趴窩的危險。
灰熊荷載8噸，超載輕松過200噸。與蘇聯的不鏽鋼戰鬥機一樣，簡陋是簡陋一點，不耽誤打你。
榮克沒自家輪胎送，别開生面的送起了各類型拖鬥，使得灰熊可以露天平裝，菱形裝，廂式全包，主載主托主牽引，功能多種多樣。
這批二百輛魔方兔子與二百輛灰熊，全部爲贈送。
爲表示對三菱的尊重，SP骷髅頭的眉心被點上了三菱标志，猛一看有點印度風格，詭異極了。
除此之外，還有四百個蒸汽朋克公司，與魔方兔子公司員工組成的臨時車組，三十個備用支援小組。
九個臨時倉儲基地與樞紐服務站，與一個RR公司設于東京的指揮中心，負責人員與物資調度，提供咨詢等服務。
近兩千人組成的支援團隊，負責培訓三菱所屬各公司的操作人員，掌握魔方兔子與灰熊的使用方法。
然後，把車放下歸隊，準備接收RR公司的新車，開始執行“菊号”方案，宣告魔方兔子公司，正式登陸日本。
“他的陽光綠色生态計劃缺額有多大？”長川谷好望問。
“無限大，他是沖着壟斷去的。我們發現他在秘密接觸德國阿爾巴切特家族，對其控股的美國TraderJoe's詢價，他志在産業鏈，已經在摸零售終端了。”
平野信行回道，“他提交到美國農業部的報告，單一個綠色蔬菜的産量，就遠遠超過美國市場的蔬菜供應量。”
“不沖着壟斷而去，我們銀行也沒必要這麽上心。”
長川谷好望笑道，“真讓他成功了，以後就沒什麽有機不有機了，所有的傳統菜農都要破産，然後是小麥谷物與傳統畜牧業的破産。”
“還有殺蟲劑與農藥公司，陶氏，孟山都什麽的都挺煩他的。”
平野信行幸災樂禍，“所以，不少在華府的遊說團，都在拼命诋毀這個瘋子。自大狂的幻想，瘋子的夢呓，殺死傳統農民的劊子手，我們朋友的綽号可多了。”
“加州挺喜歡他不是麽，讓傳統菜農一下死光并不好。”
長川谷好望笑眯眯的，“沒有農藥與化肥蔬菜的對比，有機蔬菜怎麽賣上價格？我們的投資什麽時候才能收回來？”
“把農業做成工業，才是這個男人可怕的地方。”
平野信行贊歎一聲，又不滿道，“他最讨厭的地方，是對UFJ的參與并不積極。他認爲我們在北美缺乏廣泛影響力，所以隻拉上了三菱化學，把我們抛棄了。”
“這是不可饒恕的。”
長川谷好望同樣非常不滿，“加州财團的錢是錢，我們的錢就不是錢？他的SP一直在超常規發展，賬上赤字一片，休想瞞住我們。”
“您的意思是？”平野信行低聲問。
“我們得提醒他，UFJ提供的300億日元貸款，是爲三菱與SP在日本的合資廠準備的。可那個家夥卻花在了美國，花在了該死的魔方兔子美國公司身上。”
長川谷好望呵呵一笑，“三菱重視團結，在團結的語境下，我們可以當什麽都不知道。”
“告訴他要麽一起幹？要麽還錢？”
平野信行對長川谷好望的提議，大失所望，“閣下覺得這樣的威脅，對一個狂人有用？
他是挪用了我們的錢，但他的魔方兔子，每日都在向他提供源源不斷的現金。他隻要把擴張的速度緩一緩，就夠把窟窿堵上了。
對狂人來說，錢是滋養他擊敗更強大對手的養分。以他的精神狀态，即便身體不夠強壯，照樣會對更強大的對手展開攻勢作戰的。
錢對尚未克服生物本能的人來講，是欲望，會有積攢欲望的欲望。
對他來講，錢是彈藥，打出去的越猛越好。
我們威脅不了一個瘋子。”
“我們爲什麽要威脅自己人？”
長川谷好望笑眯眯的，“三菱不做快餐，不做食品，對糧種類大宗沒有野心，我們的金融支持才是穩定而持久的。
對自己人，我們的支持一向是不看短期回報的。
我們隻是告訴他，我們跟華爾街與米國财團不一樣罷了。”
“爲了股權架構平衡，他或許會接受我們進來，但是。”
平野信行有些擔心，“這個家夥可是與三菱一樣是重工起家，以他對工業與财閥運作的理解，我們或許在培養一個對手。”
“與其擔心未來的對手，不如用好如今的打手。
我們沉澱的資金太多了，日本的融資利率快成負的了。低風險的超級項目，穩定長久的回報，才是我們急需的。
日本不是中國，三菱不會把榮克當做夜晨的仰勇，我們何時怕過自家出英雄？”
長川谷好望道，“信長大人難道不明白家康公的雄心麽？死于英雄刀下，總好過老死病榻。無英雄相助，如何天下布武？
下克上倒下的三菱，腐朽的隻會是皮肉，更強者的魂，必将帶領它又一次重生。
岩崎家族六百後裔無人夠資格統禦三菱，但三菱還是三菱，岩崎彌太郎與我們的三菱。
三菱長生不滅，即因代代有更強者的魂注入。
如果SP可以證明更适合領導三菱，榮克就是三菱本代家督。三菱還是三菱，岩崎彌太郎與我們的三菱。
隻有老朽而死的三菱，才會把長生不滅的岩崎彌太郎，岩崎家族的榮光，與我們這些世代侍奉三菱财閥的臣子，一起帶入墳墓。”
“追随信長大人那樣的男人，對每一個渴望建功立業的男兒，都是一種誘惑吧。”
平野信行悠然神往，唱起了和歌，“人間五十年，與天相比，不過渺小一物。放眼天下，海天之内，豈有長生不滅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