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戴着包耳耳機的白人青年,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湯姆,我說了多少次了。”
桌對面一個四十許的白淨胖子,憤怒的揮拳,“用吸管,用吸管。”
“我用了。”
湯姆不當回事,随手把棒球帽反摘了一下,一邊站起來,一邊從桌上的紙盒裏抽出紙巾,開始擦桌子,顯示器,“但是吸管并不能阻止一個瘋子的笑話。”
“該死的。”
對面的胖子也在擦身上的咖啡污漬,嘴裏埋怨道,“你錄你的就是了,誰讓你聽瘋子的脫口秀?瘋子有什麽好聽的。”
“我們聽的人,幾個不是瘋子?”
湯姆想到什麽,又笑了起來,“不得不說,瘋子的思維的确很跳躍。我真應該把這個笑話,講給珍妮聽。”
“你想被解雇的話。”對面的胖子吐槽道。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中間是幾排對坐的電腦桌,中心與兩面牆壁上挂着一個個大屏幕,一張張動态圖就在屏幕中不停播放。
有衛星實時畫面,有布滿密密麻麻符号的街區圖,有攝像頭拍攝的實時畫面,有一直在畫面中心處于行駛狀态的車輛,旁邊顯示着照片與各類資料,另一邊是無人機運行狀态與編号。
時不時随着一個方框的閃爍,車尾挂着的車牌會被放大出來。通過模糊識别技術,刷新幾下,解析度就清晰起來了。
湯姆站起來,露出了身前顯示器中的畫面。
畫面左上角标示着經緯度,背景是一個衛星圖。
圖上除了各類幾何圖形的房頂,北面空地上有個H符号的白圈直升機停機坪。
一紅一橙一藍三個點,就在停機坪不遠處,每次移動,移動線路就會被電腦忠實的記錄下來。
通過對林森便攜通訊設備的持續定位與跟蹤,監聽。
這間房裏的技術人員,足不出戶,就能知道樹樹到過哪裏,見過什麽人,做過什麽事。
樹樹的手機根本不用通話,他說的話,照樣會被數字壓縮傳送,然後被雲端服務器解碼出來。
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
帝國郡。
浸信會教堂以西,榆樹大街與椰棗樹大街交界。
臨街,一棟挂着“雙赢汽車美容”霓虹加廣告牌的SPA店内。
“凱西!”
半開放式的辦公室内,秃頭勞爾咬着汀奇餅,正在審核這周的賬單。
他拿着一張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突然朝外喊了一聲。
不多時,一個胖胖的女人走了進來,嘴裏咀嚼着什麽,進門對着老闆把眼睛睜大了點,用眼神問:“什麽事?”
“這張電費單是怎麽回事?”
秃頭勞爾左手捏着汀奇餅朝嘴裏送,右手把手裏很大一張,中間有兩道折痕的賬單舉高。
“什麽怎麽回事?”凱西莫名其妙的聳聳肩。
“誰蓋了個骷髅頭章上去?”勞爾問。
“不知道,寄來就這樣。”凱西回道。
“我不在的時候,你沒收到什麽通知麽?”
勞爾又把單子拿回到眼前,滿臉疑惑,“雷利是不是變更收費方式了,怎麽月費沒變,送電費漲了,電費降了這麽多?這是什麽算法?”
凱西奇怪的問:“漲了多少?降了多少?”
“你自己看。”
勞爾身子前傾,伸臂把單子遞給凱西,左手順勢把剩下的最後一點汀奇餅扔嘴裏了。
凱西接過單子一看,上面寫着用電2516千瓦時,電費102.02美元,每度電4.0543c/KWH,合4.05美分一度電。
基本服務費24.60美元,送電費347.21美元,每度電輸送費13.8583c/KWH,合13.86美分一度。
加上不到百分之三的消費稅與雜費,七月電費共計488.04美元。
“送電費漲了一點,電費好像降了很多。”
凱西指着右下角的K線圖,每月的K線起起伏伏,相差不大,隻有七月一下子降了一大截。
“唔,雷利這種算法,是要便宜用電多的嗎?”
美國人算術普遍欠練,勞爾撓了撓秃頭,從抽屜裏找了個計算器出來,按了半天還是算不出來,煩躁的把計算器朝桌上一扔,“我記得每度電13美分,什麽都算上30美分左右,怎麽這個月電費才4美分?”
美國電費是電費,除此之外每月固定收取基本服務費,電網傳送Delivery費爲加收,還要打消費稅與行政雜費。
“…是雷利麽?”
勞爾想打個電話問問,結果撥了半天才撥通,“什麽?你們被收購了?”
“先生,是的,先生!沒有雷利了,我們現在是蒸汽朋克能源公司,SPE。”
“我的賬單……”勞爾剛要問。
誰知道電話那邊條件發射一樣的搶答了:“您的賬單沒有錯誤,是SPE的母公司SP公司對帝國郡的補貼。”
“爲什麽要補貼?”
“如果您想取消補貼的話,請按……”
“等等,等等,我不想取消,我被補貼了多少?”
“補貼共五個等級,具體請參照随信寄送的說明單。”
勞爾把信封拿過來撐起來看了看,對電話裏的接線員抱怨:“信封裏什麽都沒有。”
“…由于本公司業務變更倉促,如果漏寄的話,請您參照最近幾期《南加州紀事報》上面的公告,第三版。”
“好吧,就這樣。”
勞爾生氣的啪的一下把電話挂了,掐着腰對凱西喊,“買份《南加州紀事報》過來看看。”
凱西答應一聲,出去了。
“唔,蒸汽朋克公司,骷髅頭?”
勞爾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前些日子鬧出了點動靜的那個汽車公司麽,郡政府在西北海岸劃了幾百英畝的土地出去,據說以後還要擴大。
“嗯?”
勞爾眉頭一皺,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彎腰把一個紅色的紙筒撿了出來,端詳了起來。
這是他從魔方兔子快餐車上買的炸雞皮,上面除了玩魔方的流氓兔子外,果然印着蒸汽朋克公司與紅眼骷髅頭的圖案。
“這是一家什麽公司啊?”
造汽車,賣快餐,還補貼電費,它的公司老闆要競選美國總統麽?
如果一直補下去,倒不是不可以投它的老闆一票。
關鍵是,SPE怎麽可能一直補貼,無緣無故的。
或許是SP的老闆爲自家孩子祈福,或是什麽别的緣故,臨時發了次瘋吧。
他一家的電費就比上月少了250美元左右,十萬戶呢?每月補貼2500萬美元?
“美國電力公司也補不起吧。”
勞爾哈哈一笑,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私人公司補貼私人呢。
盡管知道肯定沒下次了,可被人補貼自家生意,還是非常開心,對SP與SPE的印象好極了。
……
臨雛菊大街,沙堡酒店東面的一棟私宅内。
一姐一妹一個男娃,加上孩爸媽,迪亞斯一家圍着餐桌,桌上放着信件與幾個拆開的信封。
一個個“Cuero”,“Gorro”的西語單詞,不停從迪亞斯與妻子卡拉的口中吐出,聽起來像是“怪喽”,“果弱”的大舌頭。
夫妻二人腦袋湊在一起,正在看一份《南加州紀事報》。
第三版,原雷利電力公司,現在的蒸汽朋克能源公司的“帝國郡階梯電價補貼”公告。
“米阿莫,我們是第幾檔?”迪亞斯問一旁的妻子。
“三檔,隻有電價按原價三成計算。”
卡拉手裏拿個計算器,把數字給丈夫看,神色間充滿遺憾,“主啊,就差一條街區,我們就可以進入二檔了。”
“進入二檔可以補多少?”迪亞斯是西裔貨車司機,老婆卡拉反而是會計師。
“二檔電價與送電費全按原價二成計算,消費稅與雜費補一半,那樣的話。”
卡拉伸手把桌子上的電費單壓平,低頭看着數字敲了幾下,“116.75美元,就可以補貼我們82.52美元,我們隻需要交20.63美元,還有13.6美元的固定服務費就行了。
“也就是說,我們比一條街區外的多交了四五十美元對麽?”迪亞斯不開心。
“可我們比四五檔的少交了不少。”卡拉倒是喜滋滋的。
“還能更少。”
迪亞斯把報紙一折,指着上面一行字對卡拉說,“你看,有這個補貼就會一直補下去。”
卡拉扶着報紙仔細閱讀了一下,問:“這個SP公司的旗是挂在門前就可以麽?”
“對,咱們門前不有旗杆麽,就插那個地方。”
迪亞斯擡眼皮望了下天花闆,心算了一下,“那樣的話,去掉固定費用,進入前一檔。我們每月交十幾美元就可以了,還可以爲孩子們多裝一台空調,反正電費隻是原來的零頭。”
“可我們門前挂着星條旗呢。”卡拉問,“要再做一個旗杆插栓麽?”
“我是開卡車的,不是賣旗子的,咱們挂那麽多旗子幹嘛?”
迪亞斯聳了聳肩,道,“讓星條旗見鬼去吧,它能每月補我九成的電費麽?”
“說的也是,這個骷髅旗去哪領?”卡拉低頭尋找着報紙上的提示。
“…自行到SPE公司領取,或者有魔方兔子快餐車的地方。”
迪亞斯同樣低頭仔細的尋找報紙上的提示,對妻子說,“沙丘公園那裏,不是有三輛麽,你去領一面旗子回來。”
“媽媽,我也去。”
“爬爬,我也要去。”
“我要冰淇淋,炸雞皮。”
三個小不點聽到了魔方兔子,紛紛嚷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