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巧道人的話樸素自然,一點機鋒不打,絲毫禅意不帶,老老實實道,“我正跟人廠裏的大師傅學開數控呢,我歲數大了,學起來太吃力,準備讓我徒孫頂上。”
“唉,科學加神話,神仙都害怕啊。”
山羊胡拈須歎了口氣,“時代變了,我們跟小家夥一比,土鼈一樣,格局真是差太遠了。”
說罷,看了眼不遠處兩頭似龜的石雕,眼光随着一台台朝上升起的石階漸漸擡高,漢白玉的浮雕圍欄後,露出一個斜勾翻山式黑瓦翻頂,赤漆雙昂鬥拱的飛檐。
那裏,就是東位鎮守神将,電母廟了。
一台台長梯,就搭在廟四周,負責在額枋楣間上金塗銀,滾雲繡浪的師傅。正在以廟爲畫闆,辛勤作畫。
二台吊機,就在廟旁将嘲風造型的神獸楔入殿角,一方八角琉璃盞,銜于其口。
“喝,你們怎麽又在這燒紙?”
一個黨衛軍造型的南風保安大罵一聲,緊走幾步然後小跑起來,蹿到台階下一頭霸下馱起的石碑旁,把幾個男女老少正在點燃的一沓黃紙踩滅了。
“蝦仔,你個撲街。”
一個老人用手指着保安,臉都氣哆嗦了,破口大罵,“電母娘娘劈死你個王八蛋呀,滅你阿叔的運。”
一旁的男女老少紛紛幫腔,伸手對蝦仔又推又搡,嘴裏一通亂罵。
“去去,呀呀呀呀。”
蝦仔小宇宙爆發,雙臂風火輪一樣狂輪,把四面八方的抓過來的手打開,嘴裏也是大罵,“财叔,八嬸,你們有沒有搞錯?老闆看在鄉裏鄉親才讓你們進來,不是讓你們來燒紙的呀。”
“燒什麽紙,我們是燒香還願來的。”八嬸掏出一把大香,兩手握香置于額頂,拜了拜盤在石碑之上的負屃神獸。
“燒香也不行,把老闆的風水魚熏死了,我人工呼吸救的回來麽?”
蝦仔非常堅持原則,一點不肯讓步,“老闆說啦,爲了PM2.5,不準增加碳排。隻準挂紙燈籠,不許搞燒香磕頭迷信那套。”
南風北區的風水大陣是不對外開放的,目前隻是完成了一部分框架。四神将廟也隻有電母廟接近完成,試開放了兩天。
允許員工進入的範圍,隻有回廊與苗圃,與電母廟四周的觀景開闊地,廟内暫不開放。
這處風水大陣,除了作爲功勳員工的精神殿堂外,平常是作爲員工的園林公園區,讓員工休憩放松的。
榮克正在訂購台灣斑鹿,梅花鹿,孔雀,還有南洋的雨傘巴丹與虎皮鹦鹉,準備在風水大陣中養起來。
他怎麽可能讓人把公園搞得煙霧缭繞的,那還不把他的祥獸們吓死,早就明言,嚴禁煙火。
但是,由于南風同樣對附近範圍的本地土著,開放了風水大陣的自由進出權,漸漸開始有本地人偷偷跑進來亂點火。
燒紙的,燒香的,什麽鳥人都有。
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由于榮克開建風水大陣的初衷,就不是爲了經營活動,既不收什麽信徒,也不搞旅遊,更不會賣香,抽簽,看相亂七八糟的。
規劃與建築,本身就是請的天南地北的行家,工匠又都是家傳大匠,描漆的都是在藏地給人喇嘛廟裏描了幾代人的金漆工。
學院派一個沒有,一個專家教授看不見,偏偏全是真正的行家。
哪個位置哪個時辰,陽光會從哪裏過,到哪個節氣開哪種花,地聽井口多寬深幾許,一幫天南地北的風水大師都會吵鬧不休。
這不是收費給人看風水,榮克請人用的不是人民币,是邀同道來觀禮的古禮。
這幫大仙一接帖,到了榮克的地盤還得給他上賀禮呢,都不是爲錢來的。
争的不是生意,是個面子,是個名聲,是過手呢。
一群大仙,把榮克的風水大陣,當成揚名的擂台了。
不約而同,忽悠愚夫愚婦的那套全收了,上來就是亮真家夥。
從紫微鬥數推到時令氣節,從殿脊消災除火的螭吻究竟幾顆牙,頭沖哪個方向。到滾雲究竟滾幾道,石前松還是松前石,按什麽制禮來。七不出八不回,都得給出個三六九的說法。
吵得很兇,講究很多,細節抓的很細,加工機械很忙,風水大陣營造的很快。
按外界的評價,榮克年輕氣盛,好大喜功,喜歡恢弘的建築。
所以,他引進了不少西式的石制建築框架,立柱拱門,大理石漢白玉,上面又雕龍刻鳳,一堆東西方怪物的猙獰浮雕,東不東,西不西,繁雜無比。
羅馬征服異族,會先建恢弘的建築。
榮克爲征服自家員工開建的恢弘建築,卻先征服了附近的村民。
這幫家夥閑的發蒙,開始以爲榮克建的是媽祖娘娘廟。
附近靠水吃飯的漁民,走船的,走水貨的,經營海鮮等等跟水沾邊的都挺高興。陸續有人興沖沖的跑過來看,很多還是拿着祭禮來的。
等知道狂人要蓋的是電母廟,大夥一頭霧水,紛紛埋怨。時不時有人去南風提意見,感覺應該建媽祖娘娘廟,并放言如果改成媽祖娘娘,願獻香油幾何。
這幫閑人見榮克不搭理他們,慢慢自己調整過來了,覺得電母也是個神,自家地盤有個神罩着就不錯了,媽祖娘娘也挺忙,就讓電母先罩着吧。
誰知道人剛調整過來,就又聽說狂人決定用葉子楣的形象塑造電母,這下全暈菜了。
周圍附近的人感覺瘋子已經瘋的沒治了,罵罵咧咧的不想搭理瘋子了。
誰知道天南海北有名号的風水大師陸續殺到,風水大陣一天一個樣,越來越讓人目眩神迷。
這幫人就又開始忘了狂人瘋病的可怕了,對狂人不許燒香燒紙的話同樣當耳旁風,沒事就偷偷過來燒香許願,四處點火。
南風保安都沒收了一堆香燭紙馬了,連豬頭都沒收過幾個,還是擋不住附近的閑人偷藏夾帶,有個空子就點。
蝦仔最近跟消防員一樣,得登高遠望,一看哪起煙了就得趕過去滅火。
對他這幫鄉親,蝦仔煩透了,屢教不改,說什麽都不聽,滅火的時候還容易挨撓。
“蝦仔,咱們村準備湊福合金胎,請關公一位。”
阿叔笑眯眯的對蝦仔說道,“小克現在能耐了,見我們就跑,堵不住他。你跟你們老闆提提,要是他願意,我們出錢給他再建一個關公廟,地皮咱們村出,再多送他十畝地。”
“哼。”
蝦仔背個手,滿臉不屑,“老闆缺咱村十畝灘地啊,知道我們蒸汽朋克在美國的地盤多大麽?說出來吓死你呀,6平方英裏啊。單一個分廠美國人就批了1500畝,隻要有一輛灰熊從廠裏開出來,6平方英裏全是我們公司的。兩萬三千多畝呢,白送。”
幾個男女老少全都哈哈大笑,八嬸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攏:“我就說這瘋病能傳染吧,美國人得了失心瘋白送你們地,吹水不抹嘴。”
蝦仔急了:“老闆親口對我哥說的,我吹啥?”
笑聲頓歇,阿叔疑惑的問:“美國人憑啥白給你們地啊?”
“因爲我們是蒸汽朋克公司啊。”
蝦仔得意洋洋的回了一句,拿起手裏的骷髅頭權杖揮舞了一下。
這家夥穿着一身榮克惡搞,給每個保安定制的二戰德國元帥服,顯得驕傲極了……
……
過了沙頭,鹽梅路上,一台長身纖西的老款黑色别克正在奔馳。
這是一台九三款第一代林蔭大道。大沙發式座椅,後備箱很寬,适合用來裝屍體。
車是榮健中的,本來被抵押出去了,賬上寬松就被贖回來了。
開車的是魚仔,副駕上坐着榮克。
倆人都是一身休閑裝扮。
魚仔二叔是開鹽場的,他一直給他二叔開車,忙了還得兼職貨車司機。
南風開造灰熊後,日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火紅起來,一天天興旺。
南風周圍的村民都跟着沾光,很多魔方兔子都優先簽給了附近村民。
南風的口碑在周邊地區非常好,各村家長裏短的時候都會談及,與談自家家事一個語氣,一有檢查就有人通風報信。
魚仔他爸就想把腦子缺根筋的蝦仔,送南風混飯吃。
老頭本人沒出面,讓魚仔找的老同學榮克。
魚仔過來一說,榮克就點頭了,吃了蝦仔他爸請的一頓親手從海裏網回來的海鮮,就把蝦仔拎回南風扔保安室了。
席間定下來蝦仔的事,老頭就把話朝魚仔身上帶,想讓魚仔也上南風,哥倆有個照顧。
榮克看魚仔不是很抗拒,隻是有點抹不開,當時沒說什麽。
散席了之後,第二天,榮克給魚仔打了個電話,說自己缺個開車的,問他來不來。
魚仔看在榮克面子上,就來了。
結果,那台面包還沒十幾年的豐田老SUV好開呢,榮克就把他爸這台老别克贖回來了。
李傾前段時間基本都在身邊,榮克都是坐她的車,私人用車的時候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