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貞雄的旁邊，一個面色嚴肅的中年人，雙眼緊盯着正從車身分離的齒心一重型發動機，看着側面那密密麻麻的齒輪，凝重道，“航太科技，航空發動機，火箭技術，貴國很多技術都有非常獨到的地方，值得日本學習。”
“津川先生，不是說，我們的飛機發動機不行麽？”
劉天都的兒子，五十鈴鳥城經銷商的副經理劉成疑惑的問了句。
津川圭吾有些花白的濃眉一皺，道：“與歐美比，基礎材料尚有一定差距。但貴國大推力航空發動機技術，遠超日本，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津川圭吾實事求是的一句話後，指着正在吊裝進一台廂貨的齒心一重，抿着嘴道：“面對這樣的精密機械，颠覆了鄙人的認知。這是機械工業的精靈，榮先生，不愧是天才少年啊。”
“是啊，榮克小小年紀，搞出這麽吓人的東西，未來不可限量啊。”
劉天都與有榮焉的點了點頭，又有些惋惜，“就是精神上，唉，天妒英才就是說的這麽回事吧。”
津川圭吾歎道：“能做出一台齒心，已不朽了！”
說罷，也向劉天都輕輕鞠躬示意，“多虧了劉先生，鄙公司才有機會得到一台。”
“幸虧我手快，灰熊重載第一批就出廠了五台，發動機還不單賣。”
劉天都笑着指着拆的有些癟的灰熊，“灰熊灰熊，我這個是黃熊，漆都沒上呢，就被我開回來了。”
津川圭吾與小野貞雄，看到下屬已經将齒心機吊裝完畢，再次感謝了劉天都父子，之後告辭。
出來的路上，津川圭吾與小野貞雄同坐一台商務，緊跟在五十鈴廂貨後。
“提請總部發函，邀請榮先生到我們總部參觀。”
津川圭吾吩咐道，“由公司在中國技術最高負責人，負責親自遞送邀請，以示對榮先生的尊重。”
“哈伊。”
小野貞兩腿并攏，雙手置于膝蓋之上，上身微微前傾的側坐着，恭敬的應了一聲，又道：“劉先生，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幫了我們多大的忙。由我們出面，絕對買不到齒心發動機的。”
“他知道的。”
津川圭吾微微一笑，“Americansbusinessisbusiness，把米國人換成中國人，一樣的。”
……
車棚外，劉家父子正一起回辦公室。
“爸，咱把齒心就這麽給日本人了？”劉成走着走着，問了同一個問題。
“咱們經銷的難道不是日本車麽？”劉天都腳步不停，隻是笑笑。
“我怎麽覺得哪不對呢？”劉成還是有點覺得别扭。
“國家允許賣日本車麽？”劉天都問。
“允許啊，咱不就賣麽？”劉成答道。
“那咱們把買來的車，裏面的引擎賣給别人，有違法的地方麽？”劉天都又問。
“可，這是不是有點？”劉成小聲問。
“有點賣便宜了。”
劉天都笑笑，“畢竟隻有五台，你爸我就是個賣貨的，把貨賣好，就行了。”
……
鳥城某局情報信息中心。
某處特别小組，占據了二号多功能會議室。
信息在彙總。
二十一世紀，科技的天下。
山城出租車電台裏罵髒話會被罰款，和諧市出租也不缺微型和諧器，美國大城市出租車載GPS是雙溝攝像。
美國人EBAY上買個電飯鍋，家裏打個戰争聯網遊戲，因爲遊戲術語的關系，會被SWAT突襲。
連德國總理打個電話，都有人義務錄音。
一般人之所以有隐私，是因爲國家機器不感興趣。
對你有興趣，你就會出現在某些研究機構的大屏幕上。
被人研究。
“請看大屏幕！”
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女解說員，用手中的光束指示器，圈了下屏幕中的腦袋，“這是目标2分37秒第一次出現在鏡頭中的狀态。”
屏幕上，榮克怒目圓睜，微微斜着臉，單手朝一方指去，嘴巴正在張開……
“…畫面截取自鳥城電視台，二号直播攝像機。時間，六月十日，午11時37分，地點，南風造船廠東區倉庫，臨時試車場東南角。
當事攝像名叫吳瀚，男，三十六歲，鳥城電視台正式職工，工齡十三年，暫未查明與目标存在交叉關系。
存儲卡已被拿回，證明爲原始圖像，沒有發現篡改的痕迹。”
女解說員拿光筆一晃，綠色的熒光點在屏幕中榮克的臉龐顫動，“目标誘導檢查組與其脫離接觸後，消失了9分31秒。”
多功能會議室中，正對大屏幕的是一張縱放的長桌，上面堆放着各類紙張，小台燈，擺着一個個筆記本。
桌兩旁的凳子上，男男女女，各式姿态坐了二十多個人，有喝水的，有雙手交叉在腦後勺的，有不知嚼着什麽的。三五各聚一堆，都在盯着大屏幕。
“《城市直擊》直播時間12分06秒，午11時47分，這是目标再次出現在三号攝像機中的畫面。”
女解說員換了個畫面，手中光筆重新指向大屏幕，語氣含笑，“目标這個形象，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大屏幕中，一個臉色蒼白，面容枯槁，眼神疲憊卻不失銳利的男人，一個渾身散發着黑暗氣息的吸血鬼，安靜的坐在一張滑輪椅上，臉上帶着一抹金黃，正微微仰頭看着太陽，旁邊是一堆圍着的人。
吸血鬼的形象一出，會議室頓時發出一陣輕笑，喧嘩聲多了起來。
“咳咳！”
一聲幹咳把喧嘩壓了下去，一個中年開口問：“消失的九分半鍾，沒有目擊者？”
“…王來福，山西大筒人，男，四十四歲，綽号王胖子，福來貿易公司老總。有案底，2000年因偷稅漏稅被判三年，實際服刑22個月。98年曾因嫖-娼被收容半年……”女解說員調出了王胖子的畫面。
“怎麽嫖-娼還蹲半年的？”下面一個年輕人脫口問了句。
女解說員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問話的年輕人：“和諧市尚未取消收容制度，嫖-娼處罰後，一部分會被收容半年至一年。
據信王來福在千年前俄遠東的邊貿活動中，與一些有背景的同行存在惡性競争。
其在回國于和諧市短期停留期間，因在酒店嫖-娼，被收容。”
“咳咳！”
先前開口的中年人瞪了年輕人一眼，嫖-娼的外國使館武官被間接驅逐的都有，被間接收容算什麽，對女解說員示意：“小董，你繼續。”
“好的，王處。”
小董小瞥了下咨詢嫖-娼業務的同事，清了清嗓子，“據信，王來福是唯一在此期間，曾見過目标的目擊者。
根據側面調查，他當時領着失蹤的兩個聯防，去倉庫後找過目标。
未免驚動目标，我們暫時沒有采取直接調查的方式。”
“不用直接問話了，這不是化妝效果。”
一個風韻猶存的四十許女人，肯定道，“目标前後的反差是生理造成的，醫院的分析報告也說明了這點。”
桌邊，一個鷹目隆鼻的青年，銳利的眼神盯着畫面上一左一右，生理狀态反差極大的目标人物，手稍擡：“失蹤的兩個聯防，找到了麽？東倉臨海，海潮變化很大，爲什麽還不派潛水員下去。”
“左組長，你不要胡亂暗示。那是刑事部門的職責，不是我們關心的問題。”
中年人眉頭一皺，對部門的這個刺頭非常讨厭，晃了晃手上的平闆電腦，“科工委特委内部，初步對齒心定級爲二機甲密。
發現且擁有這個秘密的目标人物，卻表露了出國意願。
四号機已被分離，副車載假目标走羅湖出關進入香港，真正載有齒心的貨車直趨鹽田港，相信那裏等着一艘随時可以起錨的國際貨輪。”
“這不是一台發動機，按時髦的話來講，目标開啓了一個新的科技樹。”
一個目光和煦的老者，一直坐在桌邊默默喝茶，此時才表露看法，“瓦特解決了一個小小的活塞運動冷凝問題，工業時代降臨了。
狄阿裏巴相信富蘭克林關于閃電的說法，在瑪麗花園豎起了一個十二米的金屬杆，從自然現象中截取了電，電力時代來了。
蘭德公司1964年8月發表分布式通訊研究報告，首次提及計算機網絡概念。美國防部1969年建立了一個基于這份報告，命名爲ARPANET的軍事網絡。當這個網絡被美軍工複合體釋出，網絡時代來了。
我們所處的是工業時代電力與信息并聯的階段，而榮克，則重新擦亮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工業皇冠，燃煤動力領域。
我不知道機械的巅峰是怎樣的，但榮克的腦子中有這個雛形。
他的那顆大腦，裝着兩個不同的人格，兩個不同的世界，是無價之寶。
即便是限制它的思考，也是對全人類的犯罪。
自地理大發現，漸漸開啓人類工業時代，五百年以來，我國對世界的科技發展，貢獻過什麽？
就在這間會議室内，所有的化學合成物質，這些電話電腦上的塑料殼子，金屬，裏面的漆包線，矽，集成電路……
乃至這間屋子裏的所有非自然界物質，所有涉及電與通訊的東西，有一個化學合成式，一個産品，一個零件是我國發明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