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時空的鑰匙

他沒去醫院,而是直接朝船廠開。

這是榮健中的要求。

他媽蘇巧雲在電話裏告訴他,他爸擔心的不是傷,而是工人家屬控制不住情緒,把廠裏的貴重設備砸了。

真要那樣,可就雪上加霜了。

“真他媽的!”榮克恨恨的踹了腳油門上的擋闆,耳邊揮之不去的是榮母的切切囑托。

他無比憤恨所從事的制造業,更對突然取消訂單的【恒發基建】說不出來的厭惡。

恒發預定的三艘抽沙船,是榮父看在老關系的份上,連定金都沒收就下料備貨開造的。

結果,李恒發輕飄飄一聲效益不好,前期墊資全打了水漂。

如果不是因爲恒發毀約,工人被迫連夜騰空船台,趕下一個工期,怎麽會發生這種破事?

長安小面包帶着滿身泥濘,沖進了南風造船廠……

……

雨勢未歇,反而大了。

廠區辦公室與房檐下的事故工人家屬,一等見到面包車駛入,紛紛冒雨沖了出來。

破口大罵者有之,拍窗踢車者有之。

榮克剛打開車門,還沒邁出來一條腿,就被憤怒的工人家屬推搡着扯倒在地。

“刮着台風騰船台,不把我們的命當命了。”一個當地工人被同鄉鼓動,叫喊起來。

“賠錢,工傷加營養費,沒二十萬别走。”憤怒的家屬指着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榮克,瘋狂叫嚣,手指快插到後者的眼眶裏了。

“廠裏哪還有錢,二萬都沒有。”一邊的工人插話。

“那就搬東西,拿設備跟車頂賬。”

“設備搬走了,怎麽生産?”一個對工廠有感情的外地老工人低聲來了句。

“關我們什麽事?”

“受傷的是我侄子,不拿東西頂賬,你掏錢?”

“現在不搬,連醫藥費都賠不出來。”

一句不合時宜的問話,引來了一陣受傷工人家屬與本地人的責難。

力工與普工多照顧本地人,遇難與受傷工人的家屬自然也是本地人。

本地工人受傷,大夥同仇敵忾。

榮克心裏委屈,面對指責卻無法回嘴。

雨水混合着淚水嘩嘩流下,被七手八腳的推搡來,推搡去。

他還得面不改色的一個勁賠不是。

人群後的工頭江海洋,幹着急擠不進來。

他是南風造船廠的老人,不但是本地人,也跟随榮父很久了,在當地很有威信。

鳥城這鬼地方不适合重工,不适合造船,成本太高,就三家稍有規模的造船廠。

前海媽灣島子上友聯與招商重工挨着的兩家,剩下就寶安西鄉南風造船廠,這一家民營較大的船廠了。

老江造了一輩子船,非常珍惜這個工作。

當地人随意搞個小産權房就不缺錢,他幹機械造船還真是熱愛多些。

看到少東下了車隻是一個勁的抱拳沖大夥說對不起,滿頭滿臉的雨水都不顧上擦一下。

老江實在看不下去了,眼睛一紅罵了句癡線,大吼一聲,沖上來把圍着榮克的一衆爛仔加婆娘扯到一邊。

老江輩分高,村裏的小年輕與一衆婆娘挺怕他,張牙舞爪的攻勢收斂了些,嘴上卻沒收聲。

榮克脫離了圍攻,站在瓢潑大雨中,愣愣着注視着不遠處的一片狼藉。

塢頂垮塌,吊機倒地,輸料的行軌與地面導軌麻花一樣軟在一旁,地上滿身散落的鋼筋與闆材。

一條近海泵式抽沙船,船身傾斜超過三十度歪在一旁,地面水泥被壓成碎塊。

任雨水澆打己身,榮克愣愣的一無所覺,滿身雨水,内心一片冰冷,充滿了絕望的情緒。

對攔在面前的老江無動于衷,他就那麽仿佛被木偶一樣牽着,跌跌撞撞的朝事故發生地走。

“咔嚓”一聲爆響,一道驚雷打在了裸-露在外的龍門吊上,爆起一片強芒。

“導電,危險!”老江在榮克的背後焦急的喊。

暴露在雨中的一群家屬,看到驚雷過後竟然有一個圓乎乎的閃電,順着歪斜的吊臂滾了下來,晃晃悠悠的朝這邊飛,立刻鬼哭神嚎的朝屋裏躲。

這道球形閃電,好似雨中頑皮的精靈,飄忽來去,圍着渾渾噩噩不停前行的榮克轉了幾圈。

突然一停,然後嗖的一聲撞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

榮克一與閃電接觸,身子就像斷線風筝一樣離地飛了出去。

“小克!”老江一聲狂喊,從屋檐下不顧一切的沖了出來。

一幫當地爛仔,幫鄉裏鄉親的鬧事歸鬧事,卻是古惑仔看多了的,自诩義氣,也是不怕事的。

有人帶頭,立馬冒着風雨也沖出來救人。

這幫爛仔平日對榮克是又佩服又煩躁的。

佩服的是榮克在當地屬于優良品種,學習非常厲害。

重點大學不考,就有人争着錄取。

煩躁的是榮克跟他們一起長大,有了這樣的對比,就成了家人嘴中的别人家孩子。

被家長一提起來,就讓人煩的不行不行的。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你這麽一搞,還講不講義氣了?

還能不能一起快樂的玩耍了?

玩個蛋,現在的榮克仿佛被萬蟻撕咬,被球形閃電擊中的瞬間全身就脫離了控制,眼前碎光一片。

一道道難以形容的電流,順着四肢百骸流竄犯一樣亂跑。

皮膚在以肉眼難以察覺頻率抖動,骨頭都電麻了。

沖過來的老江蹲下來想把榮克扶起來,可剛一接觸後者的手臂,啪的一聲就被打飛了出去。

“叼你老母!”

看到這一幕的一幫爛仔駭然止步。

一個車軸矮壯的黝黑漢子,一抹光頭,大罵:“雷公上克仔身,丢那媽,帶電啦,變身霹靂貝貝來的,點搞?”

一幫爛人既驚懼又新奇,不知誰提了句棉被,立刻興沖沖的轉頭跑值班室抱被子去了。

結果,棉被沒找到,扯過來一卷涼席加毯子。

榮克在老江被擊飛的瞬間就回複了過來,滿身亂竄的電流似乎找到了宣洩口,一股腦的從全身彙聚到他的左臂。

無數的電流,争先奪後的鑽入他身上唯一的金屬體,腕子上的一塊芝柏表。

手表立刻就燙的仿若一塊烙鐵,剛恢複四肢控制權的榮克嗷嗷慘叫着正要把表摘了,就見滂沱大雨中,一片遮雨的傘蓋從天而降。

他正要松一口氣,一陣大腳丫子毫無征兆的踢了下來。

緊跟着一陣歡呼。

一衆爛仔發覺拿鞋扯毯子沒人觸電,立刻七手八腳的把榮克當春卷卷了起來。不顧地上泥水,特意包裹着榮克在地上滾了幾圈。

在泥裏滾滾去電!

車軸矮漢陳世亨一句發散思維的提議,得到了衆爛仔的高度贊同,立刻照做。

泥裏滾滾去電?我去年買了個表,這是什麽天才的想法?

榮克在被滾的喪失意識前,虛弱的罵了一句。

“滴滴滴滴!”

耳中漸聞鳴笛,榮克是被車輛震動醒的。

一睜眼,就看到大佬亨與綽号花蛇的林水根。

倆爛仔大眼瞪小眼,正用一副八卦的眼神看着他,嘴裏一開一合的說着什麽。

榮克開始還能聽到什麽,然後周遭聲響化作虛無,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代之而起的是面前觸摸闆一樣的一行行光影,耳中傳來了機械的合成音。

“握緊時空的鑰匙,蒸汽朋克的世界必将降臨。”

“卑微的生物,以吾主之名封你爲監工,遵從吾主之願,改造這個被異端占據的時空。”

“附近發現三個奴隸,可以馴服爲吾主的仆人,是否抓捕?”

“警告,系統等級不足,生物虛弱,血量不足,代言人系統有崩潰的危險。”

“宿主死亡率67%,是否強行抓捕?”

這是什麽鬼?

有被電傷的,有被電死的,難道還有被電神經的?

我是精神分裂了,還是出現了幻覺?怎麽感覺有人跟我說話?

榮克甩了甩頭,撐身猛地坐了起來,耳中又能聽到聲音了。

陳世亨正在交代上車前後的事情,他也明白過來這是正朝寶安人民醫院趕。

他父母與傷重的二人目前都在那裏,車後還跟着陸續從村裏趕來的受傷者親朋。

傷者直系親屬,早在昨晚就在醫院守着了。

正在開車的魚仔察覺到了後座的動靜,扭頭龇着龅牙沖榮克點下頭,又轉過頭去。邊按喇叭,邊朝車前龜爬的一輛奔馳C200破口大罵。

榮克正身處魚仔的豐田SUV,眼前是家裏開海鮮酒樓的大佬亨,與家裏搞近海養殖的花蛇。

這仨貨一向臭味相投,中學時候就整天混在一起,退學都是一起,與他關系卻一直不鹹不淡的。

沒想到關鍵時候,送自己去醫院的居然是他們。

這是我的恩人哪,抓他們仨當奴隸是什麽意思?

“克仔,你怎麽了?”大佬亨扔過來一根煙卷,神色有些疑惑。

榮克眼睛上翻,龇牙咧嘴的想把手表摘下來,卻怎麽也摘不下來,手腕部火辣辣的疼。

“我神經了。”榮克身體猛地一滞,停下了摘表的動作,歪着頭來了一句,讓車裏三人莫名其妙。

因爲他耳朵裏又出現了合成音的警告,未綁定狀态下不允許摘除系統。

“嘭!”的一聲,前車窗被一個飛來的物件砸的龜裂開來,蜘蛛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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