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問的一愣,脫口而出道:“難道不是因爲奶奶你老人家的妙手空空嗎?”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不知道的人,都以爲是這個原因,可你在仔細想一下,如果僅僅因爲空空妙手,我能排得進奇門榜四手之一嗎?”
這徹底把我問住了,一直以來,瘋老頭都沒和我們說過有關老太太這個名号的事情,而且剛才老太太和她徒弟對打時,也沒使出奇門術來,我一直以爲老太太的拿手絕活就是偷,可現在聽她這話的意思,肯定還有絕活。
果然,老太太見我回答不出來了,自顧接着說道:“因爲我的手,确實是一雙鬼手,即使是别人看不見的東西,我也能偷,甚至,我隻要一摸,就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我手一搭,就可以分得出來。”
“嚴格的來說,其實我這雙手,已經不能算是手了,它們就是我的另一雙眼睛。”說着話,舉起雙手來,對着我和馬平川一揚。
老太太絕對不年輕了,和瘋老頭年輕的時候是一對兒的人,還能年輕到哪去,可這雙手卻依然纖細白嫩,十個指甲修剪的非常幹淨,手背上連一點點皺紋都沒有,比起薛冰藍小姐和千影的纖纖玉指,都毫不遜色。
但仔細的看的話,就會發現,老太太手掌的皮膚,薄的有點過分,幾乎都能看見皮膚下的骨骼和血管,一雙手掌之上隐約泛起青白色的光來,看着有點詭異。
老太太接着說道:“我這雙手,從我一生長定型就是這樣,幾十年來,從未變過模樣,這是我的驕傲之處,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痛處。”
老太太這話我信,能感知到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并不是好事,起碼童年就不會是快樂的,我小時候的經曆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老太太繼續說道:“也就因爲這雙手,我才踏上了奇門這條路,也正因爲如此,才認識了海峰,那時候,我摸鬼,他除惡,合作的很是愉快,爲我也掙下了姜鬼手的名号。”
瘋老頭插嘴道:“跟孩子們說這些做什麽?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對我們說道:“對了,你們姜奶奶的手,真正的名稱應該叫鎮鬼手,有一個特殊之處,無論鬼妖,被她摸一把,就不能動彈,但是有得就有失,天生鎮鬼手的人,不能修煉奇門術,就像修習了五行禁斷之術的人,不能修習其他奇門術一樣。”
老太太笑着點頭道:“不錯,老太婆也就這一點天賦,當日在那315路公交車上,也就靠着這一手,才活了下來。”
我一聽說到正題上了,急忙凝神細聽,老太太卻有陷入了沉思之中,面色越來越是難看,眼神之中也不自覺的露出一絲恐懼來,顯然是已經沉浸入了往事之中,而且這事對她的震撼還小不了,不然也不會過去了二十年了,一想起來還這般害怕。
果然,過了片刻,老太太終于長長吐了一口氣道:“那時已經是冬天了,北京的冬天,總是很冷的,和你們南方的冷不同,北京的冷,是幹冷幹冷的,冷到骨髓裏的那種。”
“也是事有湊巧,一個長輩從遠方來,住在香山,我晚上快十點的時候,才接到電話,自然是要去看望的,可等我再到頤和園的時候,已經隻剩最後一班車了。”
“天氣冷,人們一下班就鑽房間裏不願意露頭了,所以車上人不多,一個司機一個售票員一對年輕小夫妻一個小夥子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還有我。”
“一上車的時候,我就覺得一股涼意撲面而來,當時隻當是天氣冷,也沒多想,就坐在車子後門靠門的位置上,這已經是習慣了,這個位置可以趁乘客下車的那一刹那下手,雖然那個時候我已經金盆洗手二十多年了,可這個習慣還是保持着。”
“車子開動了,向着香山的方向,那時候的公交車還是兩截式的那種,很大很笨重,速度也不快。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劃破了寂靜的夜色,路上幾乎看不到過往的車輛和行人,要知道在二十年前,往香山的方向,還是算比較偏僻的,并沒有現在如潮的人流,何況還是那麽寒冷的夜間。”
我的思緒也被老太太的描述帶到了那個夜晚,寒冷的夜間,凜冽的寒風吹着,昏黃的路燈,寂靜的道路上,一輛破舊的老式公交車,宛如一副早已定格的照片,照片上都已經泛黃了,卻依然是最真實的過往。
老太太繼續說道:“本來,一切都還算正常,我甚至都沒往别的方向想,一直等過了北宮們車站,也就走了不到三百米吧,前方路邊忽然有三個人攔車,售票員好心,說是天這麽冷,又是最後一班車了,就讓司機把車靠邊停一下,讓那三個人上了車。”
“那三個人一上車,我就覺得不對了,因爲中間一個人是被旁邊兩人架着上來的,頭始終低垂着,看見面目,頭發濕漉漉的。”
“更離奇的是,架着他的那兩個人,穿這清朝時候的官服,面色泛白,目光呆澀,我隻看了一眼,就吓壞了,那絕對不是活人應該有的表情,再好的化妝師,也隻能裝扮出形,而裝扮不出那種鬼氣來。”
“而且,我還看見,買票的時候,清朝裝扮的那人,遞給了售票員一張冥紙,而那售票員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就伸手接了過去,而且也沒有找零。就在那售票員伸手接冥紙的時候,我看見那售票員的手腕上,分明系着一條屍标,就是停屍間裏經常用的那種,上面的碼号是034。”
“這一發現,使我注意起司機來,很快就發現,司機的手腕,也系着同樣的屍标,上面的号碼是035。”
“我們榮門的人,一是靠手二是靠眼,眼力是一門必修的功課,我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花眼。”
“售票員和司機當時還說了兩句話,說剛上車的那三人是在附近拍古裝戲的,喝大了,連戲服都沒來及換,可我心裏清楚的很,這三個人是名副其實的鬼。”
“我開始害怕起來,轉頭看了看,那小夥子那對年輕夫妻那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四個坐在一起,看起來似乎安全一點,我也就湊了過去,畢竟人怕鬼,鬼也怕人,一般的鬼遇上陽氣十足的人,都得繞着走,我們五個人在一起,安全系數确實會大一點。”
“誰知道就在我一坐過去的時候,司機忽然轉彎,我一個踉跄差點摔倒,手一下子搭在了那個中年人的身上,那中年人頓時就不能動彈了。而我的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副極爲可怖的畫面,眼前的中年人,全身都已經開始腐爛了,一隻手臂還翻轉着,骨頭都刺出了皮膚外面。”
“我知道坐上鬼車了,可我不碰觸到對方,就無法分辨出誰是人誰是鬼,我不能隻顧自己活命,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借口下車。”
“我故意坐到了那對年輕夫妻的後面,用手碰觸了一下女子的頭發,更可怕的畫面再度出現在我的腦海裏,一對年輕的夫妻靜靜的躺在水裏,皮膚都已經泡的發白了,男子還保持着摟護女子的模樣,女子僅僅的抓着男子的衣服。”
“我轉移到了更後面,坐到了那年輕小夥子的身邊,故意碰觸了他一下,萬幸!這個小夥子是個活人。”
“當下我悄悄取出身上幾張零錢來,塞進了小夥子的口袋裏,你們知道的,填食這種手段,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
說到這裏,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自豪來,顯然對這門手藝,她十分的驕傲,當然,她也有驕傲的本錢。
老太太繼續說道:“我一把抓住那小夥子的衣領,大聲的責罵了起來,非誣賴那小夥子偷了我的錢,要他跟我下車去派出所,那小夥子是清白人,當然不肯,和我争論了起來。”
“我大聲喝罵着,吵鬧着要下車,司機和售票員開始都不肯,我就不停的罵着污言穢語,鬼魂一般都怕這些,随着我越罵越難聽,售票員開始受不了了,讓司機停車,打開了車門,我趕緊拉着小夥子下了車。”
“就在下車的那一瞬間,我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車子裏坐滿了人,各式各樣裝扮的都有,有穿旗袍的女子有拿着大煙袋鍋子的老人有年輕的後生,這些人将整輛車坐的滿滿的,一雙雙沒有腳的腿,在座位前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