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老頭看了我一眼道:“瑤是小華母親名字中最後一個字,陰陽生肯定是見到了小華的母親,小華的母親就在東海,陰陽生在見到小華母親之後,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才讓小華母親刻下幾個字在脊背上,這樣即使他死了,對方也不會想到他脊背上還有字,再加上他寄來的信,爲我們指明了方向,确實用心良苦。”
這些我早就推算出來了,看着陰陽生的屍體,心頭暗暗發誓,不管是誰,陰陽生這條命的債,我一定讨回來。
就在這時,薛冰帶着師公走了進來,師公一見陰陽生脊背上的字,面色就是一變,再看了一眼那個海眼,面色又是一變。
義父上前和師公商量了起來,瘋老頭則拉着李局長到一邊交涉去了,不一會李局長就點了點頭,掉頭走了。顯然瘋老頭将事情擔了下來,李局長當然樂意,他巴不得有人出面承擔責任,沒人報官,自然樂得清閑。
不一會下九流幾人也都到了,義父讓他們圍成一堵人牆,不許任何人靠近,其實趙總早有交代,工地上的人根本就不過來,隻是防與未然罷了。
安排完畢,師公讓我将雨布完全揭開,将陰陽生翻轉了過來,雙手并攏在腿側,平躺在雨布上,他自己站到對面,随即雙膝猛的一沉,淩空坐下,猶如坐在椅子之上,右手伸兩指如劍,豎與胸前,左手手心向外,伸兩指橫與額頭,口中低聲疾念,聲調甚是怪異。
如此疾念約有一分鍾左右,師公面色陡然煞白一片,揚聲喊道:“吾奉十殿閻羅之命,速召陰陽生魂魄來此,雖千裏雖萬山雖隔州郡雖隔海陸,沿途皆不得阻也!急急如律令!”
話一出口,身形猛翻,腳踏陰陽,身形反複旋轉,斜插柳,大彎腰,上縱下跳,片刻不得停息。雙手更是不停斜劈豎刺,雙腳或跨或伸,雙目緊閉不睜,面色越來越白,煞是駭人。
又約莫片刻,師公一張臉已經蒼白如紙,雙鬓見汗,才陡然立定,面向陰陽生的屍體疾喊一聲:“起!”
隻見雨布上陰陽生的屍體猛的翻身坐起,雙目猛的一睜,直愣愣的看着師公。
師公“呔”的一聲大喊,身形猛的一翻,再度淩空坐下,大聲喊道:“來者可是陰陽生?”
陰陽生的屍體緩緩開口,似是吐字十分艱難,又似神智不大清楚,緩聲道:“是。”
我聽的一愣,陰陽生可是在東海遇的難,人死魂魄走,流連不知返,他的魂魄也就在東海附近,不可能再回到這裏了,師公竟然将他的魂魄從東海召喚了回來,這份手段,當真了不起。
師公對義父一遞眼色,義父急忙說道:“陰陽兄,是我啊!大老巫!”
陰陽生的屍體緩緩說道:“你……他媽的……”
義父悲聲道:“對不住,害你丢了命,大老巫下輩子再還給你。”
陰陽生的屍體似是說話極不利索:“誰……他媽……稀罕,欠……老子……十二個頭……别忘了。”
義父連連點頭道:“不忘,絕對不忘,十二個頭一定磕給你!”
陰陽生的屍體“咯咯”笑道:“老子……赢了。”
義父又點頭道:“你赢了,我輸的心服口服,你可還記得是誰殺了你?”
陰陽生的屍體緩緩說道:“天下第三!他不但……殺了我,還打散了……老子的……魂魄,老子現在……隻剩兩魂三魄,所以……說話不利索。”
我心頭一恨,牙齒一咬,天下第三,又是天下第三!這個人我記住了,這筆血債,遲早要他用命來還!
義父又問道:“你在東海,确實見到了佩瑤?地方可還記得?”
陰陽生的屍體緩緩點頭道:“見到了……在海裏……很深……好多妖物……東方鎮海妖王……天下第三……”
話音漸低,到了最後,幾不可聞。
我卻聽的大驚失色,東方鎮海妖王不就是幽冥之王嗎?沒想到這事又和他有關,我們和幽冥之王交手不過一天,想來陰陽生早就死了,幽冥之王是殺了陰陽生才去的幽冥之界,怪不得杜英俊和鐵闆仙可以在幽冥之界鬧了那麽久。
東方鎮海妖王的手段,我是見過的,再加上一個天下第三,難怪陰陽生無法生還。
不過,同時心頭疑惑頓起,鬼隐女曾說過,她在被帶去見母親的時候,确實是聽到了水聲,可見到母親的時候,母親是在一處宮殿裏,四周雲霧缭繞,宮殿内還有花草樹木,怎麽陰陽生說是在海裏呢?
莫非在東海深處還有一處宮殿不成?可水下又怎麽會有雲霧呢?又怎麽會有花草樹木呢?這兩者大相徑庭,完全不搭邊啊!
這時師公長歎一聲,漫聲道:“生則生,死則死,人死如燈滅,此去勿牽挂,去吧!六道輪回,循環不滅。”手一揮,陰陽生的屍體再次躺下,這次竟然自己閉上了雙目,臉上還帶有一絲笑容。
義父垂淚不止,師公收了術,歎息一聲,對義父道:“好生葬了吧!此人憑借兩魂三魄還能遊蕩至今,就是知道你一定會召喚他前來詢問,憑着生前一點執念,強撐不散,如今心願已了,自會墜入輪回,當真是一條好漢!”
說罷一轉頭,對瘋老頭道:“樹瘋子,你那青龍鎮屍可帶了來?”
瘋老頭将青龍鎮屍拿了出來,師公看了兩眼道:“好東西,可惜,下面雕的是海水紋有一處略微深了一點,貌似原先就是個绺裂,用刀工将绺裂中的雜質給剔除了,确影響了整體的美觀。”
他這一說,義父忽然一愣,走上前去,伸手接過,仔細看了一遍,甩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恨聲道:“怪我!怪我啊!當日鬼隐女說過,在這裏能有重大發現,我卻把這些小細節給疏忽了。”
“青龍鎮屍上的海水紋,正是寓意這水眼不是地泉之眼,而是直通東海的海眼,這一處深刻,也不是什麽绺裂,而是佩瑤故意留下的線索。”
“鬼隐女的三煞絕戶也是佩瑤教的,她當然知道這個陣法之中有瑕疵,遲早會被我們所破,這三煞絕戶陣法是佩瑤的獨門招牌,知道我們一定會聯想到她,所以故意留下線索,指出自己所在的大概位置,期盼我們能前去救她出來。”
說到這裏,反手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嘴角已隐見血迹,繼續恨聲道:“我一向自負的很,認爲自己足夠智慧,這次卻看走了眼,白白害了陰陽生一命,當真該死!”
我們急忙齊聲相勸,義父懊悔之心,我們都能明白,可陰陽生已死,即使再怎麽悔恨,也于事無補,再傷了身子,就更讓我們心疼了。
師公接過青龍鎮屍,對義父道:“也不能都怪你,你功力盡散,目力自然大不如以前,這刀刻又極細微,想必刻鎮之人也擔心被其他人發現,才會導緻此番禍事,人各有命,何況陰陽生求仁得仁,也算因果有成,太過自責,反而說明你修行不夠,看淡生死,天地才寬,你還沒到那一步。”
義父點頭稱是,又一指青龍鎮屍道:“徒兒修爲散盡,無法使用奇門術,還得再勞煩師傅你老人家,将這海眼填了吧!此海眼留在這裏,究竟是個禍事。”
師公點頭道:“也是,填了也好,不然此地日後成了居民區,難免會出禍事。”說罷手持青龍鎮屍,往海眼之處走去。
到了海眼之前,師公忽然将青龍鎮屍抛棄,“撲通”一聲落與海眼之中,口中念念有詞,隻覺得地面一陣晃動,海水逐漸消退了下去,留下一個深不可測的洞穴來。
海水剛退,那洞穴四處就紛紛坍塌,片刻已經緊閉了起來,地面沉陷下去好大一片,那海眼已經不複存在。
師公填了海眼,轉身看了看義父,長歎一聲,說道:“你這樣子也不是辦法,我回去和林老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辦法将我一伸修爲過繼給你,我已經老了,想過幾年清閑日子,你總不能事事都來煩我吧!”
義父急忙說道:“師傅萬萬不可,大老巫因對越山有諾在先,修爲盡散也無怨言,怎可連累師傅!”
我卻心頭一喜,師公深居燕子樓,一身修爲說實話也沒什麽用處,燕子樓裏高手如雲,也不用擔心有人對師公不利,如真能過繼給義父,那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師公揮了揮手,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再和我們打招呼,飄然而去。
我們幾人将陰陽生的屍體包好,擡上了車子,和趙總打了招呼,也不理會那家夥的千恩萬謝,徑直向北派獵殺總部開去。
半路上嶽一刀打來了電話,說一切準備妥當,墓地也選好了,就在我們别墅的旁邊不遠,叫留雲穴,主來世身家富貴,聰慧過人,義父聽完,默默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風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