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的種類繁多,隻是大部分的仙家,特别是一些生性兇猛的仙家,都不願輕易出世。而撞仙兒要尋找的,就是這類比較生猛的仙家。
撞仙兒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要求極高,而且成功率極低,一百例之中,能有一例成功的就算不錯了,所以這種事不少人都知道,卻極少有人願意嘗試,不是逼到絕路上,誰也不敢拿這事開玩笑。
所以爺爺一看見“撞仙兒”這三個字,臉色頓時變的難看之極。
但事情已經到了頭上,那黑蛇已經盯上了我,照做的話雖然沒底,可畢竟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爺爺一想通了這點,一咬牙,一頓足,交代了我幾句,轉身出去準備去了。
撞仙地點倒是現成的,村後一裏不到,就是五龍嶺的交集處,山脈不高,卻分爲五道山嶺向五個方向延綿數十裏,形成五龍聚首之勢,山秀林密,水清泉縱,鍾靈毓秀,異與他邑,正是天地靈氣彙聚之處,此地若撞不到仙兒,那才是怪事。
鄉間村民大多淳樸,聽聞此事後,紛紛伸手幫忙,麻繩棕索,木材竹棍,一下午就将撞仙台搭了起來,高有兩米,寬及數丈,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沒有半點偷工減料。
爺爺将一切事物準備妥當,千叮咛萬囑咐的将我送到五龍嶺入口處,依舊不肯回轉,有幾個膽大的鄉親見狀不忍,留下和爺爺一起在入口處守候。
我當時雖然隻有十五歲,卻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十分能夠體諒爺爺的苦處,雖然心中驚懼,卻仍舊強自鎮定,提着燈籠走向五龍嶺的入口。
走到入口處,我依爺爺的交代,在入口處點上香燭,燒了黃表,磕頭祭祀完畢,将帶殼稻米十四粒分别裝入兩隻鞋子,撿起地上銅鑼,敲了一下,大聲喊道:“王氏男丁,入山撞仙,香燭供奉,黃表祭天,銅鑼開道,踩米問路,求各位大仙指路了。”喊完放下銅鑼,提着燈籠就向裏闖。
這些都是有講究的,程序一樣都不能錯,必須先點香燭,再燃黃表,磕頭祈禱,讓大山裏面的仙兒們有了準備,才能鳴鑼通知,報上姓氏,不然冷不丁的一敲鑼,萬一驚吓到大仙兒,那就有得罪受了。
至于稻米問路,則是奇怪事兒,每隻腳下必須踩着七粒帶殼稻米,隻要一開鑼,走錯一步,腳下就會針刺一般的發疼,道路走對了,一點事兒沒有。
好在爺爺一路上已經做好了标記,我倒沒有嘗到走錯路的滋味,三步一頭,九步大禮,一直上了撞仙台。
台上早放有蒲團,蒲團前擺有一隻酒壇,一隻藍邊瓷碗。我将燈籠挂好,酒倒入碗中,取了竹簽,龇牙咧嘴的紮破中指,向碗中滴入三滴鮮血,拔下自己三根頭發,點燃之後投入碗内,見碗内升起一團藍色焰火,才坐到蒲團之上,靜觀不語。
别小看這幾道程序,挂燈等于定點,告訴各路大仙,撞仙地點就在這裏,倒酒七分滿,多了大仙會醉,少了大仙着惱,滴血取發不能見鐵器,鐵器都有殺氣,會沖撞大仙,燃發見藍火,一是可以消耗掉酒精度數,以免大仙醉酒誤事,二也可以減輕酒内的血腥味,要知道這撞仙兒找的可都是些生猛的家夥,萬一血腥味過重,誰知道能引發些什麽事兒。
我這一坐下來,頓時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感覺在這撞仙台四周,到處陰氣嗖嗖,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那些目光之中,充滿了戾氣,就像要将自己生吞活剝了一樣,和爺爺說的一片祥和完全就是兩回事。
山風輕掠,四周一片黑暗,一盞孤燈,像鬼火一樣搖擺不定,樹影陰森,不斷有各種奇怪的聲音傳出來,每一聲都使王小華心驚肉跳。
一陣陰風刮起,碗内火光一閃,藍火熄滅,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台上,緩緩向我靠近。
我心中一凜,這狐狸通體雪白,渾身上下一根雜毛都沒有,看上去甚是可愛,可那雙碧綠色的眼神之中,卻透露着一股子邪勁,我就感覺這白狐狸對自己沒存什麽好心。
那白毛狐狸一雙碧綠的眼珠子盯着我看了看,嘴角忽然彎了起來,就像是在笑,我心中卻一陣陣的發寒,誰見過會笑的狐狸?
白狐狸剛走得兩步,一條碧青的小蛇“嗖”的一聲彈上了撞仙台,最多隻有筷子長短,拇指粗細。
我看了那小蛇一眼,隻覺得全身皮膚都是一緊,這碧綠色小蛇雖然不大,卻散發着一種無比邪惡狠毒的氣息,比起那隻白毛狐狸猶過之而無不及,特别是對自己的那股惡意,赤裸裸的表現了出來,沒有一絲的隐藏,好像恨不得立刻鑽進我體内噬咬心髒一般。
那白毛狐狸一見碧綠色小蛇現身,似乎畏懼的很,轉身一縱就跳下了撞仙台,白影幾閃,已經消失于山林之中,不見蹤影。
青蛇一見白毛狐狸溜走,也不追趕,轉身向我遊來。
我心中忐忑,全身卻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連手指都不能動彈一下,不過也不怪,一個十五歲的孩童,遇見這般詭異的景象,沒有被吓昏過去已經算不錯的了。
那青蛇遊了幾下,忽然将身軀盤起,三角形的蛇頭高高昂起,猛的轉身向後看去。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全身汗毛“唰”的一下全豎立了起來,幾乎将身上的衣服撐離了皮膚,身軀如墜冰窖,幾乎将一顆心兒也凍得僵了。
就聽“呼”的一聲響,一個矮黑胖子已經站在了撞仙台上。
我雖然心中恐懼,心智卻仍舊未亂,借着燈籠的光亮看去,隻見這矮黑胖子袒胸露背,身上長滿了鋼針一般的黑色粗毛,下身亦是如此,那活兒晃悠在胯下,甚是醜陋。
再往臉上看,更是大吃一驚,這人竟然長了一張豬臉,細小的眼睛中閃着一絲殘忍的光芒,肥頭大臉,鼻子拱起老高,口中翻出兩根尺把長的獠牙,要不是長了一副人身,簡直就和村民們狩獵到的山豬一模一樣。
那青蛇一見豬面男,頓時身軀盤的更緊,昂首吐信,不斷發出“咝咝”之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那豬面男卻是視而不見,大踏步走上前來,到了青蛇面前方才停下腳步,也不言語,一伸手就将青蛇抓了起來,一手捏住蛇頭塞入口中,一手拉着蛇尾,血口一陣亂嚼,咬得蛇骨“格吧格吧”直響,片刻吃了個幹淨,轉頭看向我。
我一見心頭一苦,幾乎要吓得尿了出來,這厮醜陋不堪且不說,光這生吃活蛇的手段,已經吓得魂兒也快飛了,何況這矮黑胖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就是豬八戒見了人參果,要說他不想吃了自己,打死我都不會相信。
那豬面男卻不管我的感受,大踏步走了過來,一直走到我面前,一張肥臉上堆起一絲笑意,伸手就向我的肩頭抓來。
就在此時,撞仙台上陡起一陣旋風,我都沒看清楚怎麽回事,那矮黑胖子已經倒飛了出去,直飛出兩三丈遠,跌落在撞仙台下,“骨碌碌”滾出好幾步遠,一個翻身爬起,頭也不回的鑽進山林之中。
面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個又高又壯的黑漢子,站在那裏直如半截鐵塔一般,雙手抱胸,冷冷的看着我,兩隻眼睛之中滿是兇殘之色。
我心頭一慌,剛想起身逃走,一個溫暖聲音從我的身後響了起來:“這可是我兒子,你們這幫跳梁小醜哪裏夠看!”話一說完,一隻大手已經搭上了我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