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邊繼續興奮着,一邊争先恐後地搶澡堂裏的浴室,如今整天走道裏全是光着肩膀的男孩——爲什麽要搶浴室?
實在是坑位有限啊,一棟樓裏的大澡堂就隻有那麽多位置,去晚了就要排隊等到後面。
還不排除有些同學站着茅坑不拉屎,偏要拿着手機幹一些其他事情。
幸好417的室友們都挺友愛的, 幫顧一淩占了一個位置。
等到勞累一天的顧師傅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終于溜達溜達地回到寝室樓裏,看着排着那麽多人,都要絕望了。
他一隻手抱着浴盆,一邊在浴室外發呆,一邊拎着短褲排隊時,忽然從旁邊浴室簾子裏伸出了一隻手, 一把将他拉了進去。
“卧槽。”簾子裏, 顧一淩說。
韓俊:“……”
顧一淩:“……”
……
晚上,顧一淩洗完了澡,縮進了自己上鋪的被窩裏,一邊心疼吧唧地搓着自己受苦了一天的大腿,一邊不由自主地翻出了手機,切進微信,看看置頂的聯系人筱筱有沒有最新的動态。
他有點緊張,眯着眼睛窺屏,半會兒後卻有點失望,因爲她上一條動态還停留在一天以前。
“喂,筱筱,在幹什麽啊?”他想了一會兒,發了一條消息給她。
“沒幹什麽。”林筱回複。
被秒回了,顧一淩高興極了:“沒幹什麽是在幹什麽啊?”
“沒幹什麽就是沒幹什麽。”
“你今天高興嗎?”顧一淩又問。
“嗯。”
“那就好。”顧一淩忽然很想對她說,自己今天好累啊,快要被累死了,恨不得現在趴在她身上啊, 蠢蠢欲動着,聞着她身上香香軟軟的味道,否則他感覺都快要挨不過這個燥熱的夏日了。
是不是每個受了苦的人,都會有這種想法,仿佛下一秒就想要墜入溫柔甜膩的夢境之中,再也無法自拔。
可他終究隻是摩挲着手機屏幕,輸入道:“我想你了,筱筱,好想你啊。”
手機屏幕的那一頭,林筱歎了口氣,差點忍不住就想把自己已經抵達首都的消息告訴他,不過半饷後,還是把自己打出去一半的消息删掉了,她怕這個小孩聽見以後得意忘形了,或者是怕他當晚知道消息以後又要翻牆出來找她。
總之,還是等到稍晚一些的時候,再給他這個驚喜吧……不是有一句歌詞裏講,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麽?
太容易得到, 以後總會更容易失望。
林筱心裏忽似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突發奇想地用音頻香香地“啵”了一聲,給他發了過去。
聽見她的聲音, 顧一淩被逗笑了。
“要不我給你變個魔術吧?”林筱回複消息說。
“什麽魔術?”顧一淩問。
“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我會一直期待着明天的……筱筱,你也早點休息,晚安。”顧一淩一邊打字,一邊輕聲地說,累了一天的他終是疲憊地快要撐不開眼皮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晚安。”不知隔着多遠,林筱同樣輕輕地說。
“老大,俊哥兒,培洋,你們沒啥事了吧,沒事我就關燈了哦?”417寝室裏,陳學良伸頭出來張望。
“關吧。”寝室幾個人異口同聲說。
……
第二天,六點四十五分,軍訓準時開始。食堂裏清晨五點過就有人來搶飯吃了,晚了點,教官便會到食堂裏來站班,再也不能拖拖拉拉地吃飯了,必須在五分鍾以内吃完。
軍訓還是照往常的樣子,站軍姿,齊步走,今天又加了一個新的項目——踢正步。
好在軍訓已經進行了兩三天,新生們慢慢地都适應了這樣的生活。
除了顧一淩還是比較慘以外,大家中午軍訓完回到寝室裏,也有力氣做一點自己的事情了,而不是一回宿舍就癱倒在自己的床上。
比如陳學良正在寝室裏念念有詞地看着書,劉培洋出去打飯了,韓俊不在寝室裏,當然,除了顧一淩例外,他報應不爽。
顧一淩現在一臉憤憤不平地抱着自己的枕頭,仿佛把它當成了老林頭一樣用力暴擊,一把過肩摔……再一把連環踢,最後累得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
顧一淩覺得自己是該挨罰,他确實不該第一天軍訓就違反紀律出逃,這點沒錯,但這老林頭也真是的忒狠了吧,簡直就像把他當成樂子人了一樣,一沒事就來整一整他,甚至還給顧一淩安排了一個特殊的職位——副連隊,在顧一淩的肩膀專門戴上了一個小紅褂子。
聽起來多高大上的,大概待遇就相當于大夥們以前在學校裏讀書的時候,被老師安排在講桌旁邊的那個“特殊位置”一樣,待遇還是比較酸爽的。
這天中午,劉培洋打飯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我中午在食堂裏打飯,聽見好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今天下午在學校的光華管理學院會開一個講座,你們聽過那個光華管理學院嗎,是整個學校裏最牛逼哄哄的地方,從裏面出來的,未來都成了名震八方的人物,好多總裁和老闆交幾百萬隻爲在裏面求一場學。”
小胖子接着神神秘秘補充說:“據說下午會有很多國内外的大佬都會莅臨到場,所有人加一起光是跺上一跺,整個金融圈都要大動蕩——那些人都是赢得了人生這場遊戲真正的赢家,這次他們就是講座的主角。”劉培洋一直喋喋不休地說着。
“那我真想去聽一聽了,可惜要軍訓。”陳學良也抱起了自己做筆記的本子說。
“唉,好遺憾啊。”劉培洋連連歎惋說,“我倒不是想去看那些大佬是長什麽樣子的,我隻要是想去看妹子,據說大學裏每場講座的師姐都長腿傲人,師妹膚白貌美,簡直不要太精彩……不容錯過!”
不愧是小胖子啊,聲音高亢,穿雲裂石,先是吹噓了一陣講座,再是煽動了一把講座上的超一流人物,最後的目的竟然僅僅是……爲了引出美麗的學姐和漂亮的學妹?
果然是人至賤則無敵!
“當然咯。”陳學良百無聊賴地打岔,“你爸也是大佬級的人物,你平時自然有很多機會接觸這些大佬,像我們擠破了頭皮,好不容易有個能見到大佬的機會,結果又要錯過。”
“我爸哪算門子大佬啊,隻不過是沾了點老祖宗的光,暴發戶而已,和今天下午真正要來的大哥們比起來差遠了,可惜我去食堂的時候,宣傳冊已經被搶光了,不然我們還能看看他們都是長什麽模樣的。”劉培洋扭過頭,看着床邊那張累得能擰成麻花的臉問,“你說是吧,老大?”
顧一淩正睡得迷迷糊糊,夢鄉裏呢,嘴裏恍惚地如蚊子吧般哼哼着:“筱筱,筱筱……”
“老大又在那兒叫他的小小,擱那兒思春呢。”
劉培洋一呲牙,說完以後,把飯盒打開,香噴噴地開始吃飯——吃飯是要緊的事情,吃完以後他還得抓緊時間繼續祈雨呢。
……
下午3:30。
操場,軍訓正在繼續。
據說那邊的講座也正在進行着,開完之後,大佬們還有一場短暫的沙龍聚會。
劉培洋一邊踢着正步一邊痛心疾首着,陳學良是真心覺得錯過了大好機會而感到十分遺憾。
然而沒過多久,總教官就來宣布了一件事情。
校方也知道今天下午軍訓的緣由,耽誤了新生去參加講座的機會。所幸的是,有幾位赴會的嘉賓樂意之至,十分願意在今晚單獨爲新生再開一場宣講會。
總教官再三差五地強調着,晚上來的都是學校非常重視的嘉賓,所以到時候每個同學都必須表現好,着裝整齊,尤其是不準遲到,給到場的嘉賓們展示一個優良的部隊軍風紀貌,否則下場很慘,不說按軍規處置,但總教官說他覺得自己可能還差一個副連隊……
此刻,他的另外一位副連隊,小顧同學,表面上是被派去以副連隊的名義,巡邏操場上有哪些連隊沒有認真訓練,實則讓小顧以不準低于每分鍾兩百米的時速,在大熱天下繞着操場一路小跑,熱得汗水淋漓,别提有多悲劇了。
可這天下午的軍訓進行了兩個半小時的時候,天上的太陽忽然消失沒影了,溫度驟然降低五度,過了一小會兒,雨水就大了起來,噼裏啪啦的像是要把操場上的草皮掀翻。
小胖劉培洋每天挖空心肺地祈雨,一會兒又是拱手作揖,一會兒又是沐浴焚香,他這股不折不撓的精神似乎也終于打動了上天。
“真是天降甘露啊。”劉培洋情不自禁望天長歎,直呼大贊。
顧一淩仰頭望着天空漂泊的大雨,心中也松了口氣……他今天下午不用再挨罰了。
他停下了腳步,片刻後卻忽然如同發瘋了一樣,在所有人都解散了的時候,冒着大雨裏的操場上瘋跑了起來,好像跑到了草長莺飛的時候都不會停,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打濕了,不知道爲什麽,就感覺這樣很爽。
跑步的确是一個很釋放荷爾蒙的運動,特别是在雨天,似乎很解壓,仿佛一頭的熱血從頭顱裏激湧出來,又被潑面的雨水澆滅,再燃起來,再熄滅,透心涼的爽,如此反複不停。
跑了一會兒,小胖子劉培洋也追了上來,跟着他一起跑,大聲沖他喊着問:“老大,下那麽大的雨,你一直跑什麽啊?”
“小時候不是這樣嗎,和幾個小夥伴一起穿梭在老街,後來約好了考上大學以後一起跑到另一個沒去過的城市。”顧一淩說。
“是啊是啊,好像那時候怎麽也不會覺得累,張開雙臂,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不過我們巷子裏的那條老街早就拆遷了,你呢老大?”劉培洋在雨中喊着。
陳學良不知何時也跟在了後面:“當年我爹去田地裏割谷子,要把三輪車推上長坡的那條路是最難走的,我就幫着他在後面不停地推着跑着,老爹總是誇我厲害有孝心,其實我隻是想跑上坡看看上面住着我喜歡的女孩。”
“誰當年還不是一個想要奮不顧身追一個女孩的少年啊。”劉培洋啧啧道。
“喲,有故事的人。”他們聽見聲音的時候回頭一看,看見了韓俊的身影,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難道俊哥兒你沒故事嗎?”
“好久晚上一起來喝酒吧,我把故事講給你們聽。”韓俊第一次毫無保留地笑了出來,雨水模糊了他的睫毛與視線……不,也許裏面還混雜着淚水。
“好好學習,攀登高峰!”
……
大家都走了,現在操場上隻剩下顧一淩一個人,他撐着膝蓋氣喘籲籲的。
原本劉培洋給他留下了一身雨衣,放在邊上,可後來風大了起來,一沒注意雨衣就被吹來挂到樹上了。
顧一淩覺得有點累,許是被罰了一天的緣由,差點氣血不足地倒在地上——現在他才開始後悔了,爲什麽解散後不趕快躲回宿舍裏避雨,而是要像一個犯了中二的傻子一樣在操場上跑步。
可是就當他要摔下去的時候,雨水裏,似乎有一隻手忽然從他身後抽出來,緊緊抱抓住了他。
“誰啊?”
那隻柔軟而熟悉的手卻是那麽的值得信賴,顧一淩止不住舔着舌頭上的雨水和口水,然後情不自禁地順着那隻手靠了上去,感覺又軟又香。
“你呀你,顧一淩,怎麽那麽大的雨還在外面。”背後的人歎道。
“不是被罰了,都被罰了兩天了。”他恍惚地嘀咕着,還以爲自己尚在夢境裏。
“被罰了?”
“是啊,一回來就被罰了。”他又困又累,吃力地回過頭來,隻看見背後那個人仿若盈盈一握的細腰,而後笑了笑,還沒來得及伸出鹹豬手去觸摸,就倦倦地倒在了雨裏……她的懷裏。
風雨裏,讓人視線模糊,整個操場上的人都很少,遠處的人大概也隻會以爲裏面的是校園裏的一對情侶吧。
顧一淩大概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吧,俗話說得好,夢裏什麽都有!
他愛死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