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培洋從床上剛剛爬起來,就沒完沒了地嚷嚷着:“這老林頭是屬雞的嗎,一大早叫個不停,這才多早,跟催命一樣。”
“行了,培洋,别抱怨了,快點來洗漱,馬上還要把被子折成豆腐塊呢,不然要被等下檢查的教官扔到樓下呢。”陳學良說。
此時,顧一淩也關閉了手機,從上鋪翻下來,熄滅屏幕前,手機上面的最後一條消息是給林筱發過去的:
“早安,筱筱,要記得給自己煮一杯熱牛奶。”
此時此刻,整棟宿舍樓的樓道上都擠滿了新生,大家一邊慌忙地都把軍訓服往身上套,一邊擠進走廊盡頭裏的大洗盥室裏洗漱。
整條走道路亂嗡嗡的,全是聲音,那場面簡直像是一堆大媽大爺一窩蜂地趕着早上六七點,去菜市場裏趕集一樣。
甚至還有一些新生,爲了應付早上疊被子,早已在頭天晚上,把提前疊成豆腐塊的被子存在了床底,晚上就不要再蓋被子了,到了第二天早上,直接把疊好的被子從床底搬上去就好。
如此一來,便可以節省早上很多慌忙的時間。這和衛生巾墊鞋底一樣,對于每個軍訓的同學來說,必備的常識之一。
……
可再過了十五分鍾以後,偌大的宿舍間裏已然空無一人了。
所有新生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軍訓的場地跑去,生怕去晚了就要受罰一樣。
外面升起的薄霧還沒有散去,天還沒有亮,就連雲層也是鉛黑色的。
然而,如今操場上已經擠滿了穿好軍訓服的新生,從高處看,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他們都是年輕的男孩女孩。
有些女生雖然裹在樣式呆闆的軍訓服裏,但男孩們隔着遠遠看,依然能隐隐感覺到她們藏在迷彩服裏面的身軀美如畫,她們露出在軍訓服外的臉頰潔白而靓麗。
據小胖子劉培洋所說,在這個時候看起來都十分漂亮的女孩,那就是如假包換的真漂亮,是他們爲數不多的寶藏。
顧一淩同樣站在了操場的人群之中,聽着劉培洋偷偷嘀咕的聲音……小胖子說什麽第三排第四列,有個女生特漂亮,屁股特别翹,一定是以後的班花系花級。
陳學良則在旁邊一直用目光焦急地示意着劉培洋,提醒他有教官來了,讓他别再說話了。
“你别班不班系不系花的了,你再多說兩句,待會兒緊的是你的菊花。”韓俊淡淡地說,這樣“辭藻鋒利”的話,在他口中似是若無輕重一般,看來以前沒少折煞人。
顧一淩盡管沒來參加昨天的軍訓,但還是很快融入到了群體裏。
畢竟他們高中那會兒也是軍訓過的,對軍訓的流程十分熟悉。
“現在各連各排開始報數……”
“一連一排,47人,全齊。”
“一連二排,35人,缺一人,一個女生例假沒來。”
一位教官蹙眉,似乎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把她從寝室裏給我叫出來,在旁邊看着也行,但人必須到場。”
果然這裏的教官和林總教官一樣,一脈相承的嚴格。
……
“四連四排,42人,全齊。”到顧一淩他們的連隊報數了,領頭的班長在最前面扯着喉嚨大聲喊。
“老大,老林頭下來了。”劉培洋在顧一淩耳邊小聲地說道。
韓俊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對他說,兄弟今天到你了。
顧一淩心中一凜,剛剛把頭擡起來,便看見那位高大的總教官迎面朝他走了過來,把他的視線完全擋住了。
顧一淩發現自己之前還是低估了心中的恐懼,這種情況下,說一點兒不慌是假的。
可顧一淩依然不後悔,别說是一個總教官,哪怕是天王老子從天上下來,他昨天也一定要回去給林筱過生日。
因爲他對她承諾過,以後在她的每個生日裏,他都會陪着她一起過。
顧一淩隻要回憶起林筱昨天臉上美好的笑容,便覺得不後悔了。
“你,出列。”
沒有什麽懸念,顧一淩果然被罰了。
這位總教官一向嚴厲,甚至第一面給顧一淩打招呼的方式是一個猝不及防的過肩摔,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顧一淩灰頭土臉地放倒在了地上。
是人都知道,顧一淩絕對是被總教官單獨穿“小鞋”了,誰讓他昨天軍訓第一天就膽子大,不給總教官面子呢?
第一天,快要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别人站完軍姿,顧一淩繼續被留在操場上罰站軍姿。
在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他頂着中午最熱的太陽多站了快要一個小時,肚子都餓得咕噜咕噜叫了,渾身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濕,簡直不要太慘。
即便封一個“全校最慘顧某人”,那也是随随便便名正言順的。
可等他到食堂的時候,食堂裏隻剩下殘羹剩飯。
幸好417寝室的室友們提前爲他在保溫盒裏打好了飯,甚至每位室友都感同身受于顧一淩的“慘狀”,還表示關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卧槽,老大你今天一天皮膚黑下來的程度,比以前一個星期加起來都多。。”劉培洋感歎說。
“唉,帥氣的外表不複存在。”顧一淩悲劇道。
顧一淩餓壞了,一抱着飯盒,一頓狼吞虎咽,關鍵是他還要在筱筱面前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免得讓林筱認爲是因爲她的關系,才讓他受罰的。
比如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林筱便給顧一淩打來了一個電話。
此時,她還在南城。
他們分開的日子裏,幾乎每天都要互相打兩三個電話,似乎覺得還不夠——隔着2000多公裏,雙方能聽見對方聲音的時候,仿佛是世界上一件最爲歡快的事情。
接到林筱的電話時,顧一淩放下飯盒,示意身邊的室友們不要說話了,連忙把身上的汗擦幹淨了,然後一咕噜喝了幾口溫開水,潤潤自己因爲久站而極其沙啞的喉嚨,不讓她聽出來自己聲音裏的異常。
“喂,筱筱。”但畢竟被單獨罰了那麽久的軍姿,他的喉嚨或多或少有些嘶啞,喉結微微地滾動了兩下。
“你怎麽了?”電話那一頭,林筱似是聽出些什麽,隐隐有些擔憂。
“沒什麽啊,怎麽了?”顧一淩打着哈哈。
“你回去以後,你軍訓的教官沒對你怎麽樣吧?”
“沒有啊,他還說要給我單獨頒發一個愛心獎。”顧一淩扯謊連篇。
“什麽愛心獎啊?”林筱好奇地問。
“很愛媳婦兒獎啊。”顧一淩嘴巴裏繼續跑火車,反正不能讓林筱知道……自己接下來幾天在學校裏都會過得很慘,免得她擔心又自責。
顧一淩知道,二十八的林筱因爲這些年的經曆,現在是一個多心的人。
所以他要盡量避免讓她有想多的可能……是啊,一想多,她就特愛胡思亂想,一胡思亂想,晚上又要喝酒,或者是睡不着覺,這會讓顧一淩感到心疼的。
“你現在說這些話是越來越順口了,油嘴滑舌的。”電話的那一頭,林筱輕輕地抱怨着,說是抱怨,但聲音卻是甜甜的。
“嘿嘿。”顧一淩笑了出來,“筱筱,你今天中午吃的什麽啊?”
這時,旁邊床上累了一半天正在刷短視頻的劉培洋,忽然豎起耳朵,一副福爾摩斯·培洋的架勢,眯眯眼睛,聲音裏也滿是惬意:“我聞見了什麽,我聽見了什麽……比櫻桃還要酸的味道……啊!愛情的味道!老大的女朋友叫小小!人如其名,一定是一個嬌小撒嬌的萌妹子!”
電話那頭,林筱眨眨眼睛:“你那邊是什麽聲音啊?還有其他人嗎?”
“是我的室友,筱筱你别聽他們胡說,他們嘴巴沒什麽遮掩的。”顧一淩在電話裏說。
“沒有啊,我覺得你室友還蠻有趣的。”林筱笑着說,“快要到秋天了,南城的天氣也涼下來了,你那邊應該比南城冷吧?”
“不,今天還出了大太陽呢,我們軍訓的時候那叫一個頭懸烈日腳踩焰火……”顧一淩不易覺察地挑了挑眉,一臉恨恨……今天要不是這該死的大太陽,他顧某人也不會那麽慘。
“你别那麽較真,平時怎麽對我偷奸耍滑的,軍訓的時候一樣要用上,懂不懂,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對了,你要不要防曬霜?”
“什麽叫對你偷奸耍滑啊。”顧一淩有點郁悶,“你給我寄過來嗎,我記得家裏是有挺多的,反正也都是你的。”
“啊……應該是吧。”林筱還沒把自己即将到首都來的消息告訴顧一淩,是想要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哦。”顧一淩沉默了一下說,“筱筱我想你了。”
“唉,才一天不見,你就想我了麽,其實……我也想你了。”
“要不我過兩天周末的時候,又回來看你吧。”顧一淩躍躍欲試地說。
“不用。”林筱下意識拒絕。
“爲什麽?”
“就是不用。”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看來筱筱你都是騙人的,你一點也不想我。”顧一淩隔着手機屏幕,一臉幽怨地說。
此時此刻,距離首都千裏之外的南城。
林筱結束了與顧一淩的通話之後,在集團大廈18樓的會議室裏,結束了今日工作安排裏的最後一個短會。
“關于之前對lg項目的調研,我認爲還可以從市場容量入手,我們不能把目光隻放在我們的各大分公司和旗下的酒店之内,還應該更長遠地考慮到對方在項目裏,能爲我們提供的專業技術人員的配置,以及後續的對産品的維護……”
林筱今天穿着簡練的西裝裙,在會議上條理有序地講着,時不時還會配合手勢加以說明。所有人都聽得專心緻志。
會議結束後,各部門的人員散去,林筱正在收拾辦公桌上的文件,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是一條新的郵件送了進來。
“敬愛的lucy,您好,我是董事長的小王秘書,您的機票安排已經準備好了,是在今天晚上8:30去首都的飛機,預計兩個小時後抵達首都,郵件附錄裏有爲您接待的酒店。而首都的金融沙龍會在明天下午4點鍾按時舉行,地點是京北大學光華管理學院迎賓區。收到郵件後不必回複。”
……
京北大學,417寝室裏,顧一淩當然又成了大家飯後談資的對象。
“老大,老實交代,剛才電話裏多的那個小小是誰?”劉培洋從床上跳了下來,神出鬼沒地出現了顧一淩身後。
“我媳婦兒啊。”顧一淩驕傲自滿地說。
“老大你一點也不避諱,你這樣傷害我這隻母胎solo的單身狗真的好嗎?”劉培洋捂着胸脯說。
陳學良在一邊翻着一本計算機基礎編程語言《c語言》,雖然一直沒有加入到他們的對話之中,但偷偷地笑。
“那她是不是特别小隻啊?”劉培洋又問。
“小隻?”顧一淩疑惑。
“對啊,不然老大你怎麽很有愛地稱她爲小小。”
顧一淩很快聽明白了小胖子話裏的意思,用黑筆在一張紙上寫着:“是筱筱,不是那個小小。”
“怪不得,聽聲音一點都不像小小,倒是讓我想起了那些那種殺氣十足的禦姐。”劉培洋說,“老實交代啊,老大,你女朋友是不是就是哪個大學裏的師姐,還是特别傲雪淩霜的那一款。”
“傲雪淩霜是什麽意思?”
“大概就是很高傲很高冷那一種,一站這裏,其他男生都怕,倒不是怕她的人,而是覺得她實在太漂亮太仙了,害怕接近了以後就會亵渎到她的那股仙氣。”
“呃……”顧一淩不是不願意在室友面前不介紹筱筱,怕說出來了太吓人。
“算了,他不想說就别逼着他說了,我看人家是想把自己的女朋友一直藏在兜兜裏呢,生怕被别人吃到了。”韓俊聽不下去了,及時打斷了他們,“你們也早點休息吧,别一直折騰了,下午還要接着軍訓呢。”
“對對對!”劉培洋如夢方醒地說,“老大,你也要繼續養足精神,下午也好接着對付老林頭……老大到時候你被罰站,我會繼續幫你打飯的。”
顧一淩竟是無語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