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焦三辦公室的時候,焦三夫妻和馬長臉都在,李大瞎子正坐在沙發上喝茶,模樣也沒什麽改變,隻是白頭發好像多了一些,當時就是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裏想認,又怕自己認錯人了,就這麽愣愣的站在哪裏盯着他看,李大瞎子一見不樂意了,他本來就不是真瞎,隻是白眼仁兒特别多,當下一翻白眼仁兒,說道:“怎麽的?水伢子,你不認識老子了?”
這水伢子三個字一出,我頓時知道自己沒認錯人了,因爲各種原因,我有好幾個名字,因爲本身命格火盛,乳名叫水伢子,大名林滄海,這名就是李大瞎子取的,後來鹽幫變故,我逃亡至雁門山下,爲楊家夫妻所救,認楊家夫妻爲養父母,又有了個乳名叫阿牛,大名楊撿福,但我從小就在象尾村長大,李大瞎子叫了我十來年的水伢子,所以這一聲水伢子一入耳,我頓時就倍感親切,眼圈一紅,鼻頭一酸,心裏那種見了親人般的感覺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悲聲道:“李爺爺,水伢子終于又見到你了。”
李大瞎子一見我真情流露,也不勝唏噓,伸手扶起我道:“是啊!當年象尾村一别,悠悠六七載,離别之時,你尚是十來歲的孩童,如今已成大小夥子了,林老大在那萬人坑中有知,當安心了!”
我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話都說不出來了,隻知道一個勁的點頭,李大瞎子和爺爺、熊爺爺合稱鹽幫三擎天,交情莫逆,又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如今相見,可以說是我經過當年變故之後,一直到現在所見到的最親近的人了,而且一見到他就想起了爺爺,自然悲傷不能自己。
九歲紅和焦三夫妻、馬長臉都上前來勸慰,我收住悲聲,起身坐在李大瞎子旁邊,問道:“李爺爺,我曾聽柳折衣說過,當年你們都是假死,初時還不敢相信,現在見到了您,當真是悲喜交加,當年是怎麽回事啊?”
李大瞎子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悲傷來,一點頭,随即又一搖頭道:“也可以說是假死,但也不能算全都是假死,你李四奶奶爲了掩護你,那可是真的死了!”
我頓時腦門轟的一下,雖然李四奶奶和我相處時間不長,可我自幼父母不在身邊,跟着爺爺生長,當初李四奶奶帶我去小汪莊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十分親切,沒有想到,李大瞎子雖然活了下來,李四奶奶卻真的死了,當下急忙追問道:“李爺爺,你将當年的事情都告訴我,我要知道李四奶奶死在誰的手裏?張起雲嗎?”
李大瞎子卻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其餘幾人,焦三夫妻和馬長臉那是楊爺爺的人,雖然和我是一個陣線,但在李大瞎子的眼裏,未必可信,九歲紅他更沒見過,在他們面前有所隐瞞,也是正常的反應。
焦三夫妻和馬長臉那可都是老江湖,一見李大瞎子的表情,就找個借口要出去準備酒菜,要給我們留下交流的時間,我心中尋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這個時候讓焦三他們出去,雖然他們嘴上不會說什麽,心裏隻怕還是會有些許别扭,當下我就伸手攔住了他們,對李大瞎子說道:“李爺爺,這裏的人,每一個都是心腹至親,不必有所顧慮,但說無妨。”
我這麽一說,焦三面色就是一激動,馬長臉沒表情,卻對我一挑大拇指,我對他們點了點頭,如果連他們我也無法相信,還真不知道去哪裏網羅可相信的手下了,雖然他們忠于的是楊爺爺,但我相信,隻要我以真心待他們,遲早他們效忠的對象會變成我,畢竟我是楊爺爺名義上的唯一繼承人。
李大瞎子應該是知道我這些年遭遇的,其實也知道焦三等人是我的心腹,隻是沒相處過,如今見我這麽一說,略一沉吟就點頭道:“好!那我就将當年的事情,全都說與你們聽,但你們切記,整件事情之中,還關系到一個人的性命安危,所以這些事,出得我口,入得你們的耳之後,再也不許讓别人知道。”
大家一起點頭,李大瞎子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幹咳一聲,開口訴說了起來,他這一番話,不但使我明白了之前不明白的許多事情,還徹底改變了某些人的人生軌迹!
當年馬幫派了滇南四獸出馬,想搶奪林家的七巧蓮花,但這隻是明牌,屬于虛晃一招,用來吸引鹽幫注意力的,實際上暗地裏還派出了幾大高手,有哪幾個呢?東路金剛葦渡海、南路金剛狄南山、北路金剛邱安玄。這三人可不是滇南四獸可比的,哪一個拎出來都是名震一方的主,他們才是奪取七巧蓮花的實力。
當然,鹽幫三擎天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滇南四獸一出現在象尾村附近,就已經被發現了,可還沒來及做出應對,亮鱗就開始了行動,黃老二中了紅鱗丹,不知去向,爺爺等人從全局考慮,舍棄了擊殺滇南四獸的機會,殺了他們四個也沒什麽用嘛!打垮主力才是正确的,所以直接與葦渡海、狄南山和邱安玄正面交戰,雖然勝了,三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但這個時候,張起雲卻沒有對他們出手。
随後幾人趕到小汪莊接了我,爺爺舍身鎮坑,在下萬人坑之前,打開了七巧蓮花,将裏面的六角銅盒帶下了萬人坑,将我托付給了熊爺爺和李大瞎子,可等我和李大瞎子要賬歸家的時候,李大瞎子發現家裏有人,将我留在了門外,他自己進去了,裏面果然有人在等着他。
誰呢?巴蜀張起雲!
張起雲是馬天南派來刺殺鹽幫中人的,但巴蜀張家和馬幫卻并不是一條心,怎麽回事呢?兩個勢力同在巴蜀一帶,馬幫逐漸壯大,張家勢力漸微,從馬天南上台之後,張家的日子更不好過,這個時候,張起雲結識了我父親,兩人一見如故,成了知交好友,父親那個時候,已經察覺到了馬幫的野心,在父親的勸說下,張起雲假意投靠了馬幫,實際上則暗中和父親策劃着如何颠覆馬幫。
這對兩人都有好處,一是馬幫颠覆,則無力再對林家的七巧蓮花起染指之心,二是巴蜀張家則可趁機而起,所以兩人一拍即合,隻是張起雲身份特殊,輕易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馬天南爲什麽會派張起雲刺殺鹽幫中人呢?也是對張起雲有了疑心,借此試探,張起雲知道自己情況危險了,又不能真的将鹽幫中人殺了,無奈之下,隻好和李大瞎子見了面,将情況說清楚了,并且指出了隐藏在鹽幫之中的内奸就是張大傻子。
李大瞎子和張起雲一商議,當時鹽幫勢力大損,和馬幫硬來肯定不明智,隻好詐死埋名,但張起雲可以借這個時候将張大傻子殺了,反正張大傻子名義上是鹽幫的人,到時候馬天南追究起來,完全可以推說不知道。
當下李大瞎子寫了封書信,讓張起雲帶去給李四奶奶,自己則用了點手段詐死,随後張起雲就去殺了張大傻子,再去李家莊,可等他到了李家莊的時候,李四奶奶已經重傷逃走,誰下的手呢?馬幫的三大金剛!三大金剛雖然敗在了鹽幫三擎天的手裏,可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突襲了李家莊,将李家莊的鹽幫人員殺了個幹淨,還重傷了李四奶奶。
張起雲一面和三大金剛周旋,一面搶先找到了李四奶奶,将李大瞎子的書信給了李四奶奶,李四奶奶一看就明白了,但她的傷勢太重,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幹脆豁出自己一條命,成全張啓雲,讓張起雲将自己殺了!至此,馬天南才完全打消了對張起雲的懷疑。
随後我到了李家莊,張起雲一見我就是一驚,生怕我再碰到馬幫的三大金剛,所以立即散發出殺氣将我驚走,但他仍舊不放心,一直跟着我到了大象水庫,又再三确認馬幫的三大金剛沒有追至,才回了李家莊,誰料三大金剛真的奉命要殺我,斬草除根嘛!張起雲就故意帶他們追岔了,一直追去了北京。
聽李大瞎子說完,我已經徹底明白了過來,怪不得張起雲要暗中幫助我,原來他還有這層身份,張大傻子死不足惜,隻是可憐了李四奶奶,舍身取義,這筆血仇,自然得算在馬幫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