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這一聲歎息聲還沒完全落音,秋三刀手中的尖刀已經往後面一拉,嗤啦一聲,從章家老太爺的身上,硬是撕下了一片白紙來,随即秋三刀就一腳将章家老太爺給踢飛了出去,直接撞在了牆壁之上,随即滾落在地,已經破敗不堪,哪裏是什麽章家老太爺,分明就是一個紙人。
更要命的是,從那個紙人的破損處,呼的一下飛出無數隻黑色的蟲子,盤旋飛舞了兩下,就一起撲向了秋三刀,秋三刀面色一變,他刀法再好,面對這麽多的黑色飛蟲也無可奈何,隻好身形急退,同時嘶聲喊道:“這些飛蟲腥臭無比,應該有劇毒,碰觸不得,大家快走!”
我一聽正要轉身奔出宗祠再說,那鬼手通幽卻笑道:“嶺南老巫的把戲,區區蠱粉飛蟲,有什麽好怕的,老夫老了,打架打不動了,滅滅蟲子還是可以的,我喂它們一口酒就是。”說着話,已經縱身迎了上去,身形一閃,就越過了飛速急退的秋三刀,正面迎向了那片黑壓壓的飛蟲。
随即就見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扁平的銅酒壺來,将蓋子一打開,往口中就倒了一大口酒,迎面猛的一噴,酒水如同雨點一般噴濺而出,那些黑色飛蟲一被酒水噴濺上,頓時呼呼起火,化作一點一點的火星,紛紛落在地上,燒的噼啪作響。
兩三口酒噴過,那片黑色飛蟲已經被燒了個幹淨,鬼手通幽将那個扁平的酒壺拿起喝了一口,才搖了搖頭道:“可惜,這可是上好的汾酒,還是上次馬幫的西路天籁金剛路過八卦村時留給我的,就剩這麽一點了,太可惜了!”
那枯瘦老者揚聲喊道:“老五,趕快看一看,章老鬼是不是還在宗祠之中?”
柳折衣則長歎一聲道:“不用看了,章老太爺肯定逃了,章家的紙紮替死之術,當真名不虛傳,隻是我沒有想到,鷹犬沙家,竟然會這般忠心!”
柳折衣這麽一說,我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就是個障眼法,章少華和章家老太爺确實進了宗祠,可不是什麽臨終教學,而是爺孫倆合力在短短的幾分鍾之内,紮了個紙人兒,并且上了色,整的和章家老太爺一模一樣,還在裏面加了暗算的手段,這些黑色飛蟲,應該是章家老太爺之前找嶺南老巫要的蟲蠱。
随後章少華抱着唐玉兒,帶着嶺南老巫走了,接着沙家夫妻倆又進去了一趟,擡走了自己兒子的屍體嘛!擡的那不是屍體,而是章家老太爺,怪不得章少華要先跑過去牆壁邊站一會呢!一定是先過去和沙家夫妻倆商量的,他們兒子已經死了,我們再生氣也不可能鞭屍,事後還是得給埋了。
不過,都說兒女是父母的心頭肉,沙家夫妻說完全不在乎自己兒子的屍體,那肯定是假的,但他們爲了章家老太爺的安全,還是放棄了自己兒子的屍體,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沙家夫妻對章家老太爺的忠心程度,怎麽說呢?人是一個很奇怪的物種,一旦認了死理,什麽都可以犧牲,别說一個已經死了的兒子了,曆史上還有個程嬰,拿自己活生生的兒子頂替别人孩子去死的故事呢!
這種行爲叫忠義!不管好壞善惡,都是忠義,而每一個相對成功的首領,手下都會有些忠義之士,甚至有些兇殘暴戾的主,手下也有人誓死追随。當然,這些事在古代比較多,在現代越來越稀罕了,現代的很多人,眼裏隻有利益,别說忠義了,孝字都不放在眼裏,想想也是可悲!
這樣一來,章家老太爺、章少華、嶺南老巫和唐玉兒、包括沙家夫妻,全都安全離去了,不過應該都沒走太遠,就算他們出了宗祠就開始狂奔,現在頂多也就出了八卦村而已,問題是我看柳折衣好像并沒有追趕的意思,甚至,我都懷疑他早就知道了章老太爺他們玩的把戲,是故意放他們離開的,說實話,我雖然是第一次看見柳折衣,可我并不認爲他會看不穿這些小把戲,隻是我想不明白,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果然,秋三刀一見章老太爺等逃走了,立即到了柳折衣身邊,說道:“柳爺,我去追他們!”
柳折衣一擺手,并沒有讓他前去追殺章老太爺等人,而是面向那枯瘦老者道:“姜老,李老之死,直接兇手唐驚弓已經被擊斃,至于章老太爺,我得知他已經惡疾纏身,就算這次得以逃遁,隻怕也是活不久了,而且他們也被趕出了八卦村,你老人家覺得,這樣是不是可以了?你就當是看在章炳輝的面子上,能否就此罷休?”
那枯瘦老者猛的一蹬眼,雙目之中怒火都快噴出來了,他也看出來了,章老太爺等人的逃遁,是柳折衣故意放他們走的,但章炳輝這個名字一入耳,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随即狠狠的一跺足,一彎腰抱起了那圓胖老者,邊走向宗祠之中,邊說道:“柳折衣,我們大家欠章炳輝的,李老二這一條命已經還清了,接下來該怎麽做,你也回來了,自己看着辦就行!從此之後,你就當我姜世庭也死了的吧!”
一句話說完,身影已經沒入宗祠之中,估計除了必要的吃喝,再也不願意出來了。
這也不能怪他,那圓胖老者和他相處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并肩作戰的好兄弟,用親如手足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如今慘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心中悲憤可想而知。
鬼手通幽也長歎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折衣,你是十二連環峰總當家的,你說怎麽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也老了,就不參與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姜老三說的對,當年炳輝的情義,這次就算還清了,你也不用一直背負着,該放下的就放下,何況,當年炳輝也是爲了八卦村的安甯,才那麽做的,如今章老鬼等人的行徑,可并不是炳輝的心願。”
“當然,決定權在你自己,我隻能提供一下意見,僅供你參考,如今林鴻圖的孩子來了,你帶他去祭拜一下他的父母吧!我當年答應過林鴻圖的事,也該實現了,這裏你們處理吧!我去準備一下,多年不練了,手藝都有點生疏了。”一句話說完,也自顧出了宗祠而去。
原先偌大的宗祠之中,起碼有幾十個人,期間還發生過數場激烈血腥的争鬥,可這些人說散也就散了,就留下柳折衣、秋三刀、我和柳菲兒四人,要不是地面上還有那圓胖老者的血迹,我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我在發夢。
這也讓我很是好奇,這個章炳輝又是誰?也是章家的人?今天柳折衣放過章老太爺等人,應該就是看在這個章炳輝的面子上。
我還沒有問,菲兒就先問道:“章炳輝不是章少華的父親嗎?當年他和父親争奪十二連環峰總當家位置時不是死了嗎?爲何還要顧忌他?”
柳折衣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秋三刀一揮手道:“去将宗祠内沙家小子的屍體處理了,之後就去八卦村中轉轉,對于一些還不老實的,就敲打敲打,實在過分的,你看着辦好了,我給你三天時間,還八卦村一個安甯。”
秋三刀黑布蒙面,根本看不到神情,隻能看見眼神一冷,一點頭道:“一天就夠了!”
柳折衣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我是讓你還八卦村一個安甯,又不是讓你全都給殺了,不聽話的你全給殺了,八卦村就成鬼村了,何況,大部分百姓隻是受了章老太爺的愚弄而已,罪不至死,不然我幹嘛要給你三天時間。”
秋三刀的臉上一紅,點頭道:“明白了!”
柳折衣又對他一揮手,秋三刀轉身進了宗祠,将沙家小子的屍體扛走了,在這深山之中,處理一具屍體也太簡單了,就算不埋,随便往哪個山溝子裏一丢,動物就會給處理幹淨。
秋三刀走後,柳折衣才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道:“章炳輝就是章少華的父親,可他和章老太爺完全不同,忠義孝勇,身手超凡,章家紙紮術,在他手上時,發揮到了極緻,就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在世時,也是章家最輝煌的時期,也正因爲如此,章家老太爺才動了讓章炳輝取代我成爲十二連環峰總當家的心思。”
說到這裏時,忽然擡頭看了我一眼道:“我和章炳輝相識的時候,就和你現在差不多的年紀,年少輕狂,意氣風發,也正因爲我們太年輕,才造成了後來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