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柳菲兒已經到了我的身邊,一閃身就跳進了棺木之中,對我一招手道:“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将煤油燈拿過來,再将沙家小子扛進來,然後你自己也跨進來。”
我伸頭向棺材裏面瞄了一眼,剛才我隻顧着推棺材蓋子了,根本沒注意棺木之中的情景,現在一看,這棺木之中别說僵屍了,連根骨頭都沒有,棺材裏就放了一件清朝時代的官袍,官袍正胸前用金絲銀線繡了一隻豹子,在官袍的上方,放着一頂清朝的官帽,我一看官帽上的頂珠和這官袍就是一愣。
爲什麽呢?清朝官帽上的頂珠,那是十分講究的,什麽官階配什麽樣的頂珠,那是絲毫亂不得的,在官帽上胡亂配頂珠的話,那是觸犯當時律法的,都要被治罪的。
清朝官職有九品,但每一品又分正和從,稱爲“九品十八階”,一品大員的官帽之上,配的頂珠是紅寶石,一是因爲紅寶石産量少,本身就稀有,二也因爲紅寶石本身也有吉祥之意;二品大員的頂珠則是珊瑚,三品大員配的是藍寶石,四品配的是青金石,五品水晶,六品琉璃,因皇帝年号不同,也有用砗磲的,七至九品皆爲金頂,隻是七品用素金,八品用陰文镂花金,九品陽文镂花金,沒有官階的帽子上,隻可鑲嵌不可爲頂珠,這些頂珠象征着權力、地位尊卑,等級分劃的相當嚴格。
而這頂官帽之上的頂珠,呈現出靛藍之色,有彈子大小,分明是藍寶石。而官袍也是有講究的,三品文官官袍上繡的是孔雀,三品武職官袍上才繡豹子,也就是說,這頂管帽的主人,在清朝某一位皇帝的手下,曾經幹到過三品大員的級别,還是個武将。
在官袍的下面,還放了一雙吞雲靴,這個做工倒是普通了一些,可也是千針底九層幫,隻是沒有刺繡,顔色比較素罷了,但這已經足以說明了一件事,這個大紅棺木,是一個衣冠棺,是用來紀念村上曾經出過的一位三品武将的。
柳菲兒這時正站在那件豹補服上,我看的心都快揪起來了,如果說這豹補服是真的,那可值不少錢,就被她這麽随随便便的踩在腳下,着實讓人心疼。
柳菲兒見我發呆,又催促了幾句,我也隻好将那沙家小子扛進了棺中,又将煤油燈拿了,自己也跨進棺木之中。随即柳菲兒就讓我蹲下,自己也蹲在了另一端,伸手在棺木之上一按,我也沒看清楚她按的是哪裏,棺底忽然咔的一聲響,瞬間搖晃了起來,我心頭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正要張口詢問,棺木已經又穩定了下來,開始平穩下降。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哪是什麽棺材,分明就是一個升降梯,隻是這山村裏連電都沒通,不知道是用什麽作爲動力的,很有可能,是機關消息之類的機括,利用的也應該是齒輪絞盤之類的玩意。
雖然我明知道這都是巧手之人所爲的機關,可随着這棺木緩慢下沉,光線也越來越暗,一盞煤油燈如同鬼火一般,映的柳菲兒的臉上都有點發綠,我雖然一向膽子不小,可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陣的發毛。
棺木一直緩慢下沉了大約五十米左右,又是咔的一聲,終于停了下來,柳菲兒首先提着煤油燈跳下了棺材,向我前方走去,将我和沙家小子丢在裏面,我頓時兩眼抓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心頭一陣發慌,正想開口将柳菲兒喊回來,忽然眼前一亮,在我前面五米之處,呼的一聲,亮起了一道火光,卻是柳菲兒點燃了插在石壁上的一支火把。
随即柳菲兒拿着火光就轉了一圈,又接連點起幾支火把,火光一起,頓時照亮了一大片,我急忙從棺材裏跳了出來,放眼四看,這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底下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洞穴,火光所及之處,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地面石頭都被鑿的平平整整,四面也都修的四四方方,如同牆壁一般,在東面石壁之上,開有一個門般大小的洞口,洞内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通往何處。
這都還罷了,最吓人的是在這洞穴的正中央,竟然堆放了一大堆骷髅頭,起碼也有數百個之多,每一個慘白的骷髅頭上,都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圖案,每一個圖案都不相同,整齊的堆放在一起,卻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手掌,在這骷髅頭堆碼成的手掌之中,又放了一具青銅棺椁,青銅棺椁的四個腳卻是立式的,每一個腳下踩着一個石虎,四隻石虎呈四方長嘯之狀,将整個棺椁支撐了起來。
一看到這具青銅棺,我立即想了起來,當初我和九歲紅下到文王墓中,遇到的西周将冢,當時那将冢之中,就缺了一具青銅棺,導緻鎮墓獸被放了出來,差點就要了我們的命,竟然是被搬到了這裏,看來這裏的主人,也曾進過文王墓,并且将一口這般巨大的青銅棺搬來了這裏,這手段不可謂不強悍。
但這個棺椁卻沒有蓋子,就這麽敞開着,在火光照耀下,那青銅棺椁之内正咕嘟嘟的往上冒着熱氣,伴随着熱氣升騰而起的,還有一種撲鼻而來的肉香。
我剛看到這裏,就聽“呼”的一聲,從那青銅棺椁之中,直接飛出來一個物事,掉落在了我們的面前,我一眼看清,頓時吓了一跳,從棺椁之中飛出來的,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人手。
我吓了一大跳,柳菲兒卻咯咯笑道:“好香啊!這是什麽肉?”
那青銅棺椁之中響起一陣陰測測的笑聲道:“人家都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要依我說,這人間最香的莫過于了人肉了,畜牲吃的再好,也沒有人吃的精細,吃的精細,肉質就細膩,單以肉來說,當然是越細膩越好,特别是像你們這樣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女,身體不沾污濁,沒有太多的濁氣,放淨血後,肉質不腥不膻,更是上等的食材。”
“其中又以手臂、大腿之肉爲佳,由于手提腳走,運動量大,肌肉纖維更有韌性,最是鮮美可口,如果再以香葉、草果、八角、桂皮、丁香和米酒稍微腌制一下,用文火慢烤,一邊烤一邊刷點上等野蜂蜜,那烤出來,甜而不膩,回味無窮,才叫人間美味。可惜啊!我這裏條件有限,好不容易弄了個人來吃,也隻能這麽生吞活咽了。”
雖然這話說的,好像對美食頗有研究,可他研究的是怎麽吃人肉啊!我聽的額角青筋直冒,手指都不自覺的顫了起來,要不是柳菲兒表現的十分淡定,說不定我早回頭就跑了。
那人說的如此恐怖,柳菲兒卻又咯咯笑道:“你說的好像你真吃過似的,哪天我去找個人,我負責殺你負責烤,你看怎麽樣?也玩點真個的,用不着每次都用蓮藕來吓唬人!再說了,這把戲你從我父親小時候就開始玩,我都這麽大了你還玩這老一套,也不換個把戲耍耍,你就不膩的慌嗎?”
說着話,菲兒手一伸就将地上的那截人手撿了起來,吹了一下灰塵,随即放入口中,咔嗤一口,直接咬下一塊來,嚼着吃了。她這麽一咬,我就看見藕孔了,當真如她所言,那個看起來極其像一個人手的玩意,竟然是一節蓮藕,隻是這蓮藕被雕刻的像極了人手,在形如斷腕之處,還加了紅色醬汁,看起來就更像了,這裏畢竟是在地下,雖然有火把,可光線還是不夠明亮,抛在地上時,又是光線相對要暗的地方,再加上我先入爲主的觀念,自然就相信了。
一看這隻是個蓮藕,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心中暗罵,這棺椁之中的家夥,沒事用蓮藕冒充人手吓唬人玩,肯定不是什麽好鳥,要是擺在正常地點,我一定修理他一頓。
剛想到這裏,菲兒卻又将那蓮藕往地上一摔,說道:“老鬼,你這手藝怎麽越來越倒退了呢?我記憶中,這蓮藕應該是又甜又脆才對,怎麽現在吃起來,這般澀口,索然無味,你該不會隻剩下一張嘴,隻能說說做不出美食來了吧?”
那棺椁之中陰測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笑道:“你這丫頭,當年你才十來歲,柳折衣一個大老爺們,又因爲你娘的事,傷心欲絕,整天東奔西走,一心要将仇人斬于刀下,你東家吃一口西家湊一頓的,哪吃過什麽好東西,面黃肌瘦的,身體營養缺乏的厲害,自然吃什麽都是又香又甜,如今大了,也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真的弄塊人肉給你吃,隻怕你也覺得是酸的。”
“至于老夫的手藝,不是老夫吹牛,别說在這小小的八卦村了,就算放眼整個湘西,老夫要說第二,誰敢自稱第一!就算如今年紀大了,手腳緩慢了,可老夫隻要剩一根手指頭能動,在老夫面前,整個湘西的廚子都不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