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急症室的燈熄滅了,主治醫生走出門外,摘下口罩。安心如急忙扶着安媽媽走過去,一臉急切擔心的模樣看着主治醫生,迫不及待地問出口,
“怎麽樣了?醫生,我父親怎麽樣了?”安心如強忍着淚水,哽咽地問出口,内心瘋狂不安的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胸口跳出來。
安媽媽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她已經無法承受任何不好的結果,隻能緊緊地抓着安心如的手,企圖轉移注意力。
臉上焦急的表情,額頭上溢滿了汗珠,手指掐得安心如的手臂一片紅腫,可是母女兩誰都沒有注意到,誰都不在乎這些了。
“對不起,病人家屬,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醫生稀罕的說出口後,便離開了,留給她們的隻有一個遠去的背影。
安父最終還是沒能挺過來,連手術台都沒下來,便先離開了這個世界。
安心如一聽到這個消息,像是當頭一棒,狠狠地把她砸到,心裏的某個世界,頓然崩塌。
安媽媽一聽到醫生的話,臉色頓時失去了所有顔色,瞳孔暴突,眼前一黑,“呃……”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便直直地朝後面倒去。
安心如還沒從震驚與崩潰中回過神來,沒有注意到安媽媽的異樣,還眼神發愣地看着醫生消失在走廊的方向,剛才走到兩人身後的蘇銘,眼疾手快,迅速接住了安媽媽倒下的身體。
安心如這才愕然反應過來,卻一時失聲,無法尋找醫生,好在蘇銘急忙叫來醫生,把安媽媽送去休息。
安媽媽剛被送走,急症室裏的護士便推着安父的遺體走出急症室,一塊白布将安父從頭蓋到尾,裹得嚴嚴實實的,從一旁經過。
安心如看着那一抹耀眼的白,刺痛了她的眼睛,也直晃晃地紮入她的心。
原來一塊白布便能将安父與安心如隔絕,與這個世界隔絕掉,一塊白布便是陰陽之間的距離,頓時,安心如恨透了那抹白色。
安心如狠狠地盯着那塊白布,像是失控了一般,朝着已經遠去了的安父的遺體,歇斯底裏地喊到,
“啊……爲什麽!!”
一句“爲什麽”,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在裏面,可安心如無法得到任何的回應。
全省像是被抽去力氣,安心如恍恍惚惚地跌坐在地上,眼裏是一片猩紅,眼底的那片黑被淚水暈潤得更加陰暗,更加深不見底。
蘇銘看着安心如這幅樣子,有些不忍,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扶着朝安媽媽休息的病房走過去,有些僵硬地說道,
“節哀順變。”
安心如卻像是丢了魂一樣,什麽都聽不見了,任由蘇銘拖着自己走。
走到安媽媽病房門口時,安心如卻怎麽也不肯移動腳步了,蘇銘無奈,隻好扶着安心如在走廊裏的休息椅上坐着。
安心如知道自己現在無法面對死去的父親,也無法面對倒下的母親。
“别難過了。”蘇銘有些尴尬地開口。
蘇銘壓根就不會安慰人,看着安心如痛苦悲傷的模樣,又于心不忍,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是自從遇上安心如以後,他人生中許多個第一次都被挖掘出來了,被打被吼,被無視,現在又要安慰人,且都是在短短幾天,蘇銘無法置信。
安心如安靜了許久,突然又開口,隻是聲音沙啞得讓人聽不太清,隐隐約約聽到口中模糊不清的聲音是這樣的,
“都是我的錯,我才是殺死爸爸的罪魁禍首,都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安心如像是丢了魂一樣,低頭一直死死地扣緊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裏,一遍一遍地重複那幾句話,臉上的淚水早已糊了一臉,精緻的妝容也被毀得一塌糊塗。
蘇銘坐在一旁,一臉不知所措地看着安心如,最後伸出那雙修長白淨的手,輕輕地拍着安心如的薄背,像是哄嬰兒一樣。
聲音低沉有磁性地開口安慰道,
“這不是你的錯,你别多想了。”
蘇銘都覺得自己的安慰簡直生硬到一個地步。
顧城一路疾馳趕到醫院,由陸健帶路找到了安心如。
“安父,沒能挺過來,最終還是倒在了手術台上,安母也因一時接受無能倒下了。”
陸健一五一十地和顧城報告。
“我知道了。她現在在哪?”
“在三樓大廳處,而且還有一個人也在。”
還有一個人?
顧城疑惑地轉頭看着陸健,
“是環宇國際集團的總經理,蘇銘。”陸健收到顧城的眼神示意,立馬說道。
顧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什麽都沒有再說,便朝樓上安母所在的病房樓層走去。
大廳裏,坐着許多人,有些熱鬧,大多是病人聚在一起聊天。
即使如此,顧城還是一眼便在人群裏找到了安心如的身影,即便她低着頭看不清模樣,顧城還是一眼看出來了,眼裏的心疼顯露無疑,隻是,看了一會,顧城又微微蹙眉,因爲他看到了另一個礙眼的存在——蘇銘。
頓時寒氣逼人,顧城收斂住寒氣,邁着兩條大長腿,直直地朝安心如走過去。
“我聽說了,别太難過,節哀吧。”顧城走過去,聲音低沉,話語裏不似平常的冰冷,卻依舊察覺不到什麽其他情緒。
安心如聽到這個聲音,終于有了一絲反應,擡頭怔怔地看着顧城,聲音顫抖着,
“都是我的錯,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我爸爸不會死的,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不是你的錯。”沉沉嗓音,顧城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安撫道。
這句話就像鎮定劑一樣,讓安心如痛苦不堪的心稍稍沉浸下來。
一旁的蘇銘也擡起頭來,看向來人,剛好顧城也轉頭,一瞬間,兩人的視線碰到一塊,像是打量對方的眼神,各自眼神裏都藏着自己的情緒,神色複雜。
很快,兩人便移開目光,什麽話都沒有說。
安靜沒一會兒的安心如,眼裏好不容易動搖的一抹光芒,又瞬間消散下去,一張紅唇輕起,吐露出絕望的字眼,急急地否定顧城說的話,
“不,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父親的,是我,我才是應該去死的那一個,爲什麽上天不帶走我。”
安心如越說越激動,好像真的是親手害死父親的罪人,給自己“判刑”,她的世界真的變成了一片死寂的灰。
正行蘇銘這時接到一個電話,便拿着電話離開。
留下顧城和安心如兩人,顧城看了看蘇銘剛坐過的椅子,走到安心如的另一側坐下。
“我應該贖罪,我應該去死。”
安心如猛地擡頭,就想往外面沖,被顧城牢牢地按在座椅上,厲聲道,
“現在不是你脆弱的時候,你母親還卧病在床。”
安心如一聽到母親,身體也停止了掙紮,僵硬着背被顧城禁锢在椅子與他之間。
愣了好一會兒,安心如又立馬瘋狂地搖了搖頭。
不不不,她已經沒臉去見母親了。
顧城看出安心如情緒地波動,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嚴聲警告道,
“如果你這麽想死,你就把你母親帶上吧,反正她一個人就在這也沒意思了。”
大概是警告起作用了,安心如這一下是徹底安靜下來了,轉頭楞楞地看着顧城,眼裏滿是絕望和不知所措。
“可是我能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振作起來,你要是倒下了,你母親徹底沒了依靠,她又該怎麽辦?”
顧城一語戳中安心如内心柔軟的地方,開始動容,隻是眼神依舊渙散。
顧城知道安心如現在陷入一場絕望中,無法自拔,隻好繼續刺激道。
“你要是撇下她不管也可以,無法你一走她也走,你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留下那堆仇人,任他們逍遙法外。”
安心如頓時眼裏一片猩紅,她絕對不能放過那些人,現在她要拼盡全力保護媽媽。
安心如松開緊扣住自己的手,慢慢握成拳頭,骨節處都泛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眼神變得犀利毒辣起來,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狠厲勁,有了要把婆婆劉慧玲挫骨揚灰的狠心和沖動。
她轉頭犀利地看着顧城,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是該振作起來沒錯,我不能抛下母親,也沒有理由放過那些人。”
步步緊逼,得寸進尺,謀财害命,這些人做了這麽多喪盡天良的事,全都該死。
顧城依舊面癱地看着發狠的女人,什麽都沒有再說,可眼裏的心疼卻彰顯無疑,隻是沒人看見。
安心如靠着母親和心底的仇恨,最終還是接受了父親的死亡。
安心如回到安媽媽的病房,開始細心照顧起安媽媽,見安心如恢複過來了,顧城也沒有再久待,便驅車離開了。
爲了能方便在醫院好好照顧安媽媽,安心如回到家裏,準備收拾一些用品。
回到自家小區時,安心如在樓下看見了幾輛警車,一臉疑惑。
乘坐電梯往上時,安心如煥然大悟,一出電梯門便急急忙忙地朝自家方向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