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蘇鱗已經拿到了龍鱗刀。料想這些人也不敢再攔他們。因此她撤劍之後,回頭關切的看了蘇鱗一眼,畢竟關心他的傷勢,不知道輕重。
卻沒想到,她看到蘇鱗臉色忽變,張大嘴巴對自己喊了一句什麽。但周圍聲音嘈雜,卻并沒聽清。
而就在她的背後,陸雲龍已經伸手接過一把大弩,三支冰冷的弩箭閃爍着死亡的光芒,對準了青戈的後心。
這是最厲害的軍中勁弩。天聖王朝的軍工司剛剛研制出來不久,還并沒有大規模配備軍中。就算是防守邊疆的軍隊,也還沒有得到這種弩箭的使用權。
而陸雲龍的河東軍,卻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最新式的弩箭和兵器,往往他們都會得到優先使用。
三丈之内,這種弩箭的威懾力,幾乎無人可以抵擋。陸雲龍恨極了青戈,所以毫不猶豫就要置其于死地。
蘇鱗已經來不及多想。他左臂和肩膀都中了箭,隻得用右手拔出龍鱗刀,用盡全身力氣擲了出去。
這把刀帶着風聲,也帶着他滿腔的激憤。倏然而至!
陸雲龍萬萬沒有想到,已經被逼迫到死境的蘇鱗,竟然會如此決絕的出手。
百忙之中,他下意識的用手中的大弩去擋了一下。觸之立斷,鋒芒不消。這位陸家最傑出的子弟,感覺胸膛一片冰涼,低下頭時,龍鱗刀已經透體而過,隻留刀柄在外。
四周頓時都安靜了下來。河東軍的這些大漢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家将軍竟然中刀了!而且那麽長的一把刀插在他的身體上,所有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将軍要死了。
被一把長刀結結實實的穿透身體,除非他是大羅神仙,否則必死無疑。
陸雲龍雖然名字中帶個龍,但他可不是真正的降龍羅漢呢!他隻來得及用手指着前方怒吼了一聲,便口噴鮮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在幾百雙驚駭和憤怒的目光中,蘇鱗一步一步走到陸雲龍面前,他的半邊身體也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從溪水邊走過來,一片血迹。
蘇鱗一伸手,拔出了龍鱗刀。陸雲龍憤怒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嘴裏湧出了幾口血之後,終于斷絕了氣息。可謂是死不瞑目了。
蘇鱗眼神中一片冰冷。他回過頭來,掃視了一眼四周。在他的氣勢所迫下,凡目光所遇者,無不低下頭來,不敢與之對視。
“帶着你們将軍的屍體回梁州城吧!韓王面前,就說是我蘇鱗殺了他。任何後果,将來我一人承擔。”
所有人默然無語。這些河東軍的大漢們,大多心情複雜,都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陸雲龍可是武威大将軍陸康最看重的兒子。這可是将來要繼承他衣缽的人。現在就這麽輕易死了?
而且,韓王李嗣也對這位陸将軍十分倚重。如果不出意外,将來韓王繼承皇位之後,陸雲龍必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成爲天聖王朝新一代名将之首!
可是,現在看到他滿身鮮血的躺在荒草叢中,連腸子都淌了出來。死的這也太慘了吧!
蘇鱗卻不再管這些人如何。在一片呆若木雞的目光中,他引刀截斷肩膀和手臂上的弩箭杆,然後伸手拉住青戈的手,順着溪水往下遊走去。
在前面不遠處,陸婉兒臉色蒼白的等着他們。三個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樹叢中。
河東軍收拾了陸雲龍的屍體,凄凄慘慘擡着他回梁州城。這些人的心中無不充滿了慌恐,并不知道會接受怎樣的懲罰。
蘇鱗三個人一直走到溪水盡頭。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坐到一棵樹下,再也走不動了。
青戈一直沒有說話。此時低下頭,看着他的慘狀,終于忍不住,眼淚滾滾而下。
“你……!”
隻說了這一個字,便哽咽住了。蘇鱗的半邊身體都被血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他從前的時候雖然也受過傷,卻并沒有這麽嚴重過。
陸婉兒連忙去打過水來,想要替他清洗一下傷口。等到把破碎的衣袖除去之後,這才發現,傷口遠比她們想象中更加嚴重。
青戈擦了擦眼淚,蹲下身來。隻這麽短的功夫,蘇鱗的整條胳膊已經腫的像大腿那麽粗了。
“弩箭頭有倒刺,深入肉中,幾可達骨!這可怎麽辦啊?”
青戈有些束手無策,又忍不住想哭。想起剛才蘇鱗爲了救自己而殺了陸雲龍,陸家必定不會和他善罷甘休。心中更添憂郁。
“沒事,别那麽擔心。按照我說的做,并沒什麽大礙。”
蘇鱗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但他仍舊笑着安慰她們兩個人。
相比起青戈,陸婉兒在這個時候反而比她更堅強些。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其實有一顆堅強剛烈的心。
“我來吧。應該怎麽做?”
蘇鱗擡頭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驚訝。青戈對自己關心則亂,肯定下不去手。那也隻有請陸婉兒來幫忙了。
“先去生一堆火吧!我們今晚就在這裏過夜。然後,用這把劍,把箭頭剜出來就行了。”
他說的簡單。那兩個人卻已經面面相觑。青戈歎了口氣,把自己的劍放到面前。然後她回頭去找木柴生火了。
蘇鱗忍住疼痛,先喝了幾口水。然而他對陸婉兒說道:“青戈心腸太軟,隻有麻煩你了。”
陸婉兒點頭。她拿起那把劍,按照蘇鱗的吩咐,去生起的火堆上認真的烤了一會兒。再走到他身邊時,蘇鱗已經努力坐直了身體。
“不用害怕。手别抖,要不然會多割些肉下來呢。呵呵!”
他一邊笑着,一邊把一節木棒塞到口中。點頭示意陸婉兒可以開始了。
青戈背對着他們,在火堆邊并不敢回頭看。陸婉兒挽起袖子,暗自咬了咬牙。鋒利的劍尖割開他的皮肉,雖然看到鮮血淋漓,眼睛卻一眨也不敢眨。
肩膀上的弩箭頭很快就取了出來。然後她按照蘇鱗提前的教導,敷上草藥,再用幹淨的布包紮起來。
陸婉兒偷眼看了一眼蘇鱗。隻見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身體疼的發抖。但卻一聲也不吭,隻牙齒把那節木棒咬的咯咯作響。心中不禁十分佩服他的硬氣。
她深吸一口氣。如法炮制,很快又把第二個箭頭取了出來。再認真的敷藥包紮好。等到這一切做完之後,陸婉兒也已經緊張的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好了,謝謝你!”
蘇鱗倚着樹幹,對她點了點頭。陸婉兒也不知道爲什麽,剛才一直努力堅持。這會兒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暮色終于降臨,四周山林安靜。唯有清澈的溪水從腳下流過。如果沒有先前發生的這些事,在這樣的環境中,倒是一個令人安心的夜晚。
蘇鱗已經沉沉睡去。青戈和陸婉兒坐在火堆旁照看着他。雖然她們兩個人的精神和身體也已經十分疲乏,但卻毫無睡意。
“他殺了那個人,将來會有很多麻煩嗎?”
“是啊,會很麻煩。那個人的父親是一個很有權勢的大将軍,從前的時候鱗哥兒就已經和他家有過過節。從此之後,恐怕仇恨再也難以化解了。”
青戈語氣中有些苦澀。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麽多事,就不應該讓他離開神女山。兩個人在那裏,自由自在多好。
陸婉兒眼睛眨了眨,側過頭看着她:“那我們爲什麽非要去永安呢?”
青戈歎了口氣。她當然明白陸婉兒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天下之大,九州四海。随便他們去哪兒,也許都可以避開這些麻煩。
“蘇鱗他……在永安城有很多難以了斷事。如果就這麽逃避,那就不是他了。”
陸婉兒雖然并不了解他們從前的事,但她也并不再多問。既然已經跟他們走到了這裏,即便浪迹天涯,千難萬險,也無所畏懼了。
青戈回過頭看着她亮若星辰的眼睛,忽然問了一句:“你剛才拿劍,怕不怕?”
“不怕!嘻嘻。”
陸婉兒嘴角輕揚,略帶調皮的笑了一聲。在青戈面前,她敞開心扉,什麽話都可以說。
“那你想不想學劍?”
“我?真的可以嗎?!”
陸婉兒驚喜的拉住她的手。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又松開了。
青戈卻并不以爲意,更沒有注意到夜色中陸婉兒臉上的紅暈。她認真的回答道。
“當然可以了!我覺得你心神堅定,一定可以學有所得。即便不能練成什麽用劍高手,用來防身卻是綽綽有餘了。”
陸婉兒滿心都是喜悅。如果有這麽好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更何況,想到從此以後自己可以以這個緣由和青戈在一起,那豈不是太好了!
當下,兩個人就此說定。青戈想到自己在永安城已經有了小五那個小弟子,現在又誘惑陸婉兒這個大美女跟自己劍,一時之間隻覺得十分得意。心中的憂愁似乎也減輕了許多。
長夜漫漫,她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直到東方泛出魚肚白,看蘇鱗一直沉睡,并沒有什麽大礙。她們兩個人才打了一個盹。
而就在這天夜裏,疾如星火的消息已經從梁州城直去永安了。
韓王李嗣臉色陰沉的看着夜空。陸雲龍之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最初的震怒之後,他忽然意識到,這也許是除掉蘇鱗的又一個最好機會!
“蘇鱗,你屢次與韓氏作對。先逼殺二叔祖,又欺淩吾弟元亨……你若不死,此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