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使團的首領祁連川站在館驿門前,也感受到了這春天的氣息。他歎了一口氣,吩咐屬從們準備行囊。再過幾天,便是他們啓程的日子了。
祁連川的心中,既有失望,也有憂愁。因爲,這一次的中原之行,他的收獲甚微。如果就這樣回去的話,勢必會惹起西戎王的不滿。甚至因此而被降怒,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但他隻是一個使臣,又有什麽辦法呢?天聖王朝一改多年的慣例,對于這次來到永安的各國使團待遇菲薄。他們所得到賞賜,也僅僅隻不過能夠抵消所帶禮物價值而已。
真是賒本的買賣啊!早知如此的話,又何必曆盡山川之苦,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呢。
祁連山下的故鄉,想必早已經遍地草綠,開滿了黃花。在沒有戰争的日子裏,也算是一方樂土呢。
祁連川的身上有一半的中原血統。也算得上是最了解中原的西戎人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作爲使臣,帶領着幾十人的隊伍來到了永安。
如果算上從前,他這已經是第三次來永安王城了。前兩次回去,他都得到了重重的獎賞。而這一次,卻是禍福難料了。
爲了朝賀天聖王朝的新年,并順便祝賀他們在軍事上取得的重大勝利。這次總共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鄰國派出使團前來。
在這其中,西戎、南诏、東越這幾個已經算是實力較大的了。其餘諸如夜郎國等那些,則基本都以他們的馬首是瞻。
其實,如果認真說起來的話,來自西戎的祁連川和他的使團,雖然沒有多大的收獲,但和其他人比起來,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南诏世子段破天和東越國的白通,他們早就灰溜溜的提前走了。因爲,他們不僅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更是吃了大虧。那位南诏世子,甚至差點送命。
想到這些,祁連川也隻能暗自安慰自己。西戎和天聖王朝,本來就是半敵對的國家。兩者之間也隻不過在近幾年才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争。能夠平安的回去,已經不錯了。
永安王城的繁華,确實令人羨慕。如果在臨行之前不好好的領略一番,心裏終究會留有遺憾。
于是,悄悄裝扮一番的西戎使臣帶着兩個從人走在永安街頭,四處遊蕩。也就不足爲怪了。
元月還沒有過完,春風堪堪來到。看盡永安幾條大街的祁連川,猛然擡頭,一座二層的嶄新酒樓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祁連川不禁心中一愣。這條朱雀大街他也來往過幾次。這是什麽時候多了這樣一座酒樓的?此前卻沒有注意過呢。
一刻鍾之後,西戎使臣便坐在了酒樓靠窗的一張桌子上。他已經走的困乏。正好在這裏喝點酒,歇歇腳,卻也不錯。
相比起西戎所出産的葡萄酒和果酒來,中原的烈酒總是讓他有些喝不慣。根據他的經驗,中原的酒,要不然就酸澀難喝。要不然就太烈,令人難以下咽。永安城的酒雖然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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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然而,很快他就改變了自己的認知。手腳麻利的店夥兒,一會兒功夫就給他端上了幾盤小菜,一小壇酒。
就在這不長的時間裏,祁連川已經打量了一圈兒這間酒樓。裝修典雅,簡潔幹淨。令人無形中就有一種食欲。
這卻讓他不禁暗自驚訝起來。他雖然走過的地方很多,卻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風格幹淨的酒樓。
而等他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後。不由得神情一振,連忙又喝了一大口。隻覺得入口甘冽,竟然是難得的佳釀!
這是什麽酒?怎麽從來沒有喝到過!
祁連川一口氣就喝了小半壇。生長在西戎苦寒之地的人,本來就是好酒量。猛然遇到如此佳釀,他又怎麽能不貪飲呢?
“好酒!真是好酒啊!”
祁連川酒意上湧,情不自禁,連連贊歎。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快要離開永安城了,卻能夠遇到如此上好的酒。盡情喝個痛快,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隻是,讓他感覺有些奇怪。位于朱雀大街最好位置的這間酒樓,又有這麽好的酒。怎麽會食客寥寥無幾,上下兩層竟然空空落落呢?
而他的疑惑并沒有等太久,很快就有人讓他知道了答案。
一個坐在角落裏打盹的少年人,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徑直走了過來。這位臉上就帶着精明幹練的西戎使臣,剛開始并沒有在意。以爲隻不過就是這酒樓裏打雜的夥計。但對方卻打量了他幾眼,就那麽大模大樣的坐在了對面。
這樣一來,祁連川就有些心中不悅了。自己正在品嘗美酒,卻被陌生人過來打擾。換做是誰恐怕也會不高興的。
“這酒滋味如何?”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還沒等他說什麽呢,那個穿着普通的少年人竟然主動開口了。
祁連川雖然有些不爽,但身在異國,卻不便随意發作。他隻随口冷淡的回答了一句:“确實不錯,是罕見的好酒!”
那少年人眉頭一動,似笑非笑的又問道:“那麽,比起西戎的酒來,哪一種的滋味更受歡迎呢?”
祁連川臉上變色。他忽的擡起頭來,仔細的打量少年。此人說話的語氣非同尋常,恐怕不是一般人啊!
“西戎的酒?哈哈……你爲什麽會這麽問呢?”
“因爲你肯定知道啊!難道不是嗎?”
“你……莫非知道我的身份?”
“來自西戎的使臣大人嘛!剛才你一進門,我就認出來了。大駕光臨,倒是應該好好招待呢。”
少年人的嘴角露出調皮的笑。他回頭招了招手,掌櫃早就知道他的心意,連忙吩咐人去加幾個好菜上來。
祁連川心中暗自驚奇。他卻難以猜測這少年的身份。不過,對方既然是好意,自己當然應該表示感謝。
他的态度大變,連忙抱拳答謝:“多謝,多謝!既然認出我的身份,卻也不必有所隐瞞。呵呵!菜倒不必,如果這樣的好酒再上一壇來,卻是好極!”
“這有何難?後邊有的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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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喝。”
少年極是豪爽,令祁連川好感倍增。他連忙問道:“公子如此好客,實在難得。卻不知道怎麽稱呼呢?”
“呃!抱歉,抱歉,剛才忘了自己介紹了。我叫蘇鱗。呵呵!閑着無事,在這間酒樓幫忙的。”
“蘇鱗……蘇鱗!”
祁連川臉上神色忽變。他忽然記起來這少年是誰了!怪不得剛才模樣看着有些面熟。隻是對方轉換了身份,他一時半會兒根本就聯想不到而已。
在一個月之前的國子監裏,一個少年人語出驚四座,生生折服了來自東越的大儒士白通。白雪穿庭詩句,令人歎服。
祁連川雖然精通的是商略,但卻也暗中記下了那幾句令人驚豔的詩句。他也曾經與人贊歎過,如此文華風流人物,也隻有中原才有。西戎僻遠之地,又哪能夠聽聞呢?
而除此之外,更加令他印象深刻的當然是南诏世子的遭遇。那位勇悍過人的世子,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想幫着端王李元亨出口氣的,卻沒想到,差點兒連自己也搭上了!
而令他跪地求饒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年了。據傳說,就連天聖王朝的皇帝,好像對這少年也極爲器重。卻不料竟在這兒忽然遇上,祁連川如何能夠不吃驚呢?
“原來是蘇公子!我可真是老眼昏花,失敬!失敬……哈哈哈!”
他前倨而後恭。蘇鱗卻一點兒都不在意。他笑眯眯的神态随和,招呼對方趕快坐下。
“使臣大人,不必如此客氣。酒既然還可口,就請多喝一點兒。這幾道菜,也請品嘗一下。實不相瞞,這家酒樓今日剛剛重新開業,連牌匾都還沒來得及換新的呢。今天的客人,全都免費。使臣大人正好趕上了不是?呵呵!”
祁連川一聽,更加高興了。而等他仔細品嘗過這家酒樓的菜之後,不由得贊不絕口。
“酒是好酒,菜更是好菜!蘇公子,我也曾去過天下各地,所見所曆甚多。但以我看來,恐怕就算是王廷貴族的家宴上,也很難有如此滋味的珍馐美味了。哈哈哈!”
蘇鱗也笑了起來。祁連川也許稍微有點兒誇張。但這間酒樓所出,皆是精品!他就是有這樣的自信。
酒店掌櫃盧慎行站在不遠處,看着蘇鱗與這個客人交談甚歡。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蘇鱗什麽會耐心的等到他現在并故意結識的。但他卻早就知道這個年輕人心思深遠,必定有他目的所在。自己隻要小心伺候着就行了。
他正在暗自思量,卻忽聽得蘇鱗淡淡笑着問道:“使臣大人,如果這樣的好酒運到西戎或者更遠的地方去,不知道能夠價值幾何呢?”
祁連川現在的身份是使臣,但他的出身卻是西戎商賈之家。他們家族世代從商,積累财富。正是依靠這些,才在西戎王廷占據了一席之地。
忽然聽到蘇鱗這樣的問話,他的心頭巨震。好像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下子就砸到了自己頭上。
《國史·商略》:“聖文帝采納開商之議,首通西戎。後世以爲高瞻遠矚,功在百年之策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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