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敗蠻胡,解除了戰争之患,讓天下民衆安心了不少。即便是今年的災害仍然嚴重,但畢竟與往年不同。
一連數日,熱鬧不休。富貴豪門之家固然大肆慶祝。而平常百姓,也自然有各自的方式,來祝福平安,祈求來年的好運氣。
名叫盧慎行的酒鋪掌櫃,就是這芸芸衆生中的一個。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祖上也曾經算是小小的世家。隻不過随着朝代更疊,迅速沒落了。
盧慎行依靠着祖上流傳下來的釀酒技術和這間酒鋪,養活着一家子十幾口人,也算是能混個溫飽了。
酒鋪的名字就叫做“盧氏酒家”。能夠在朱雀大街的一側立足,還是全靠了祖上的餘澤。
盧慎行也算是讀過幾天書的人。雖然沒有太遠大的目光,但這幾年的形勢還是看的比較清楚。
和前幾年比起來,酒鋪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雖然這裏面有各方面的原因所在。盧慎行卻很明白,這間酒鋪恐怕已經很難支撐下去了。
天下各地的旱澇災荒,緻使糧食的收成大減。聽說一些受災嚴重的地區,已經形成了大規模的難民潮。每當偶爾有酒客說起這些時,這位酒鋪掌櫃的眉頭便皺在了一起。
一年的慘淡經營下來,一家子除了溫飽之外,并無太多的積存。這也是令人非常無奈的事。
盧慎行強顔歡笑。狠了狠心拿出部分結餘來,給幾個店夥兒結清了工錢。又給家裏添置了過節的新衣和東西。而這樣一來,就更加有些捉襟見肘了。
轉眼之間,熱熱鬧鬧的新年已經過去了幾天。盧掌櫃經過一番思考之後,終于做出了痛苦決定。
他站在台階上,看着這座十字路口對面的店鋪,神情落寞,心中苦澀。
開了十餘年的這間酒鋪,不得不關閉了。他已經找好了接手的買家。今天就是來一手交錢,一手交鋪子的。
看着這間占據着朱雀大街最好位置的酒鋪,盧慎行心中十分不舍。區區幾百兩銀子就斷送了餘生的經濟來源,實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但現在他已經别無選擇。因爲,看今年的形勢必将更加艱難。在糧食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即便是朝廷不會發布禁令。恐怕也很少有人會有閑心來喝酒了。
好在,還有這最後幾百兩銀子的收獲,可以讓一家人的生活維持幾年了。至于今後如何,也隻能聽天由命,再做打算了。
不久之後,接手店鋪的人便出現在了眼前。不過,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看這些人前呼後擁,打扮非比尋常。并且神情十分高傲。與從他手中接手的那個雜貨鋪老闆所說的似乎有些不同啊。
“老高,怎麽回事……難道這件店鋪不是你自己要用嗎?”
盧慎行拉着精瘦的雜貨鋪老闆走到一邊,低聲詢問。而對方隻是嘿嘿笑着,讓他不要多打聽。
盧慎行雖然心中感覺有些詫異,但也并沒多想。這間酒鋪從今天開始就不屬于自己了,管他以後的新主人是誰,又會幹什麽呢!隻要自己拿到應得的銀子就可以了。
然而,接下來事情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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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卻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在十幾個健壯漢子簇擁中的那個年輕人,跳下馬來,圍着這間酒鋪轉了幾圈兒,又看了看前後左右的環境,似乎頗爲滿意。
不過,在雜貨鋪老高點頭哈腰的走到他面前,低聲說了幾句什麽之後,這神情倨傲的錦衣公子,卻皺着眉頭,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哼!這麽個破地方,怎值得幾百兩銀子?本王要拿來用,是他的福氣。按理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些草芥之民,應該雙手奉上才對。不過,本王素來寬懷爲本,一點兒都不喜歡計較這些。就拿一百兩銀子給他吧,從此各不相幹!”
老高心中暗自吃驚。自己經商多年,也算是精打細算無利不起早的人了。可是和眼前這位爺比起來,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遠遠不如了!
黑!實在是太黑了!
但他身爲龐大韓氏體系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又哪敢多說一句呢!
老高陪笑:“端王殿下,這處酒鋪已經有些年頭了,前後占地好幾畝。又處在這麽好的地段……。”
“怎麽?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端王李元亨臉上神色有些不悅。這麽小的一件事,本來不用他親自前來。可是,禮部侍郎韓兆言也不知道得到了什麽消息,心急火燎的回到府中,和興國公韓若虛嘀咕了半天。這位韓氏的老祖宗便把他喊過來,親自吩咐,讓他來接手這處酒鋪了。
老高不敢再多說。他隻能苦着臉,走過去和盧慎行商議。
酒鋪掌櫃一聽就不幹了。他雖然老實正直,卻也有一股倔強勁兒。
“談好的價錢,豈能輕易反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了。等我另尋買家就是!”
老高低聲勸他:“老盧,你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吧?是韓氏看上了你這塊地方,如果你不賣了,這件事怕有些不妙啊!”
他倒是好意。而且,怕吓到對方。隻說了韓氏,并沒有告訴他這個年輕人的真正身份。
盧慎行無奈的回答道:“我們一大家的人,可都指着這間酒鋪呢。如果隻出這麽低的價錢,絕對不行啊!”
他們兩個人在這邊低聲說話。李元亨卻早就有些不耐煩了。今日還約了一幫子狐朋狗友,等着去城外打獵呢。他對旁邊的大漢努了努嘴。這随從會意,氣勢洶洶便走了過去。
“這個地方從現在開始就歸我家主人了!拿着這些銀子,趕快消失!”
裝着銀子的包裹被扔到腳下。盧慎行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心中既悲涼又氣憤。
“我不賣了,請你們回去吧!”
韓氏又怎麽樣?難道他們還能在這永安王城強行作惡嗎!
卻不料,他這一句話卻招來了大禍。
大漢大怒。端王就在後面看着呢,如果自己連這點兒事都辦不好,那豈不是不用再跟着混了?他伸手一把就把酒鋪老闆推到了地上。
“你别不知好歹啊!我家主人看上你這個地方,是你的造化。再敢啰嗦一句,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李元亨身邊的這些跟随,絕非良善之輩。早就習慣了狐假虎威這一套。即便是真的惹出什麽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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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一點兒都不在乎。身後有強大靠山,在永安城裏橫着走都沒事兒!
盧慎行從地上爬起來,有些狼狽。不過,他卻咬着牙絕不退讓。
“永安城還有王法嗎?有本事就把我殺了!否則,你們休想如願。我必去永安令大人那裏告狀!”
李元亨在後面順着風聲聽到了這句話。他冷冷一笑,随口吩咐了一句。
“那就把他殺了吧!”
那大漢聽到命令,竟然毫不猶豫,伸手就把刀拔了出來。他名叫蔔使人,是李元亨的心腹。主人既然吩咐殺人,那就殺呗!
雜貨店老高早就跑沒影了。盧慎行雖然心中有些害怕,卻絕不願意就這樣放棄。蔔使人嘿嘿冷笑,提着刀就走了過來。眼看這位酒鋪掌櫃就要喪命。卻聽得不遠處有人帶着嘲諷的語氣說道。
“啧、啧、啧!光天化日呢,這就要當街殺人了?果然是嚣張跋扈慣了的一位王爺。你這一刀下去,殺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你爹定下來的規矩呢!”
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盧慎行急忙擡頭順着聲音看過去。卻隻見有幾個人穿過朱雀大街的十字路口,正朝這邊走來。
李元亨卻立刻變了臉色。可真是冤家路窄啊!蘇鱗這家夥怎麽跑到這兒來了?他這是要故意來和自己作對的嗎?而且,李玄和李元昊竟然也跟在他的身後!
“蘇鱗!這關你什麽事?前幾次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要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的話,就别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蘇鱗走到跟前,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元亨。這家夥的消息倒是靈通,竟然會提前跑到朱雀大街上來搶地盤兒了?
“你要算賬,就跟我算啊!來欺負這些平民百姓有什麽用?人家不願意把店鋪賣給你,你不僅強買強賣,還想要當街殺人。真以爲國法管不着你嗎?”
李元亨受到他當衆指責,心中十分惱怒。這小子還真是自己的克星啊!處處作對,令人難以忍受。
“誰說我強買強賣了?本王是憑着銀子來買他的店鋪,難道你看不到嗎?”
“這點兒銀子就想買朱雀街上最好的地方?呵呵!怪不得市井傳說李元亨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呢!”
“蘇鱗!你……哼!”
他們兩人唇槍舌劍。李玄和李元昊站在後面看熱鬧,并不插話。而盧慎行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他連忙走過來,以哀求的語氣對蘇鱗說道。
“這位小哥兒,你說的很對。這酒鋪是我一家的生計所在,怎麽能夠如此賤賣呢?他們……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一邊說着,偌大的漢子已經聲帶更咽。蘇鱗點點頭。他拍了拍這酒鋪掌櫃的肩膀,以一種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神态說道。
“不用擔心,王城之地,無人可以胡作非爲。那麽,你這酒鋪原先的價格是多少?”
“五百兩銀子。”
“太便宜了!我給你五萬兩,如何?”
酒鋪掌櫃盧慎行目瞪口呆,“噗通”就跪地上了。
《天聖秘聞錄》:“國朝商事之盛,自永安街肆始。所謂風起青萍,金蟬先知。爲有識者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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