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戎馬半生,這條命其實早就應該歸去了。想當年,雁霖關外對戰蠻胡,就已經病入膏肓,難以自救了。如果不是遇到蘇鱗,那一場戰争不僅勝負難料,我恐怕更是難以活着回到關内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那場戰争奠定了我們家族的無上榮耀。将門鼎盛,你們能夠走到今天,全是因爲此子的功勞……爾等切記,切記!”
本來也就是勉勉強強能夠活到六十多歲就亡故的張獅駝,最後活到了八十多歲。對于他這樣征戰沙場的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高壽了。而能夠令這位老将最終還念念不忘的事,自然非同小可。
張獅駝是一個在飲食上非常随便的人。他從青壯年就開始在戰場上厮殺作戰。這些年來,饑餐渴飲,軍中食物粗糙,早已習以爲常。甚至在艱難或者作戰不利的時候,好幾天吃不上飯,也并非沒有經曆過的事。
身爲将軍,自應當身先士卒。而作爲一個名将,更是要把享樂的念頭放到最後。爬冰卧雪,體恤士卒,才能夠得其死力,奮勇殺敵,這才是取勝之道。
而長期這樣的結果,便是張獅駝已經對自己的飲食沒有了什麽好壞之分。能夠吃飽肚子披甲上陣就行了。又何必求其他太多呢!
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雁霖關外的暮色裏,有人會讓他見識到了什麽才是真正可以吃的東西。
在熊熊燃燒的火堆旁,張獅駝自從吃下了第一口,便再也停不下來了。他端着大黑碗,一邊有滋有味的品嘗着潤滑可口的肉片,一邊瞪大眼珠子盯着不斷翻滾的鍋底。他從來沒有想過,人間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呢?!
李玄和韓卓兩個人更是不客氣。他們埋頭大吃,吃的滿頭滿臉都是汗,嘴裏啧啧有聲,不斷贊歎。
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經過蘇鱗的手,怎麽就會這麽好吃呢?兩個人非常後悔,剛才沒有看明白蘇鱗到底是怎麽調制的這鍋湯。還有每個人面前擺着的好幾小碟醬料,那才是這些肉片兒野菜好吃的靈魂吧!
李玄依稀記得,那會兒打獵的時候,蘇鱗在山林裏采集了許多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好像種子之類。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鼓搗的,就做出了好幾種顔色不同的醬料。隻是可惜,他卻都不認識。
不過,管他的呢,隻要好吃就行啊!
周圍的将軍随從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駝帥的吃相。飲食從來不講究的張獅駝,此刻吃的毫無形象可言。湯汁淋漓,粘在他的胡子上也顧不得了。眼前這幾個大吃特吃的人,簡直就好像肚子裏都住了一隻饕餮!在這口普普通通的黝黑鍋子裏翻滾的肉和湯汁,野菜,野菇之類……難道就真的那麽好吃嗎?
“這是我幾年以來吃過的最飽的一頓飯了……蘇鱗,你真的不錯!”
張獅駝終于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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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他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這才發現自己熱的滿頭大汗了。厚重的皮裘就不用穿了,直接甩開。竟然感覺到冷意全消,他深吸一口氣,舌頭火辣辣的。
蘇鱗并沒有多吃,他的食量有限。親自動手的樂趣也僅僅隻在于親自動手而已。他笑着看了看還在埋頭大吃的那兩個人,對張獅駝說道。
“駝帥的身上長期營養欠缺。人上了年紀本來就體弱,更何況你還多有舊傷在身。戎馬倥偬,身體怎麽能夠扛得住呢?我在這口鍋裏加了幾種山間藥材,多吃幾次,相信會對你的身體大有益處!”
張獅駝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爲什麽,他對這個少年初次見面就覺得有些熟悉。通過他的觀察,對他的所作所爲更是十分信任。
“沒想到,你這小子懂得還挺多。大塊吃肉,大碗喝湯也能夠治病,我倒是頭一次聽說……哈哈哈!不過,老夫感覺身上确實舒服多了。如果真的能夠減輕舊疾傷病的折磨,老夫将感激不盡啊!”
對于百戰餘生的老将來說,早已把生死看淡。他的這條命,價值在于戰争的勝利。想要一個能夠再揮刀殺敵的身體,不是爲了自己,而是所有麾下的将士!
雁霖關外的這片戰場,已經平靜了五、六天的時間。在蘇鱗的各種手段照顧下,張獅駝的身體很快好轉了起來。他騎上戰馬,巡視軍營。命令所有将士加緊訓練,準備迎接更激烈戰争的到來。
距離五十裏外的蠻胡大營。烏柯達剛剛又親自揮刀砍下了一個諜士的腦袋。加上這一個,幾天以來他就殺了三個了。而這些人該死的理由,僅僅隻是因爲他們偷不回一顆頭顱而已。
雁霖關城頭上挂着的是萬夫長山霸的頭。而曾經活着的山霸是胡王麾下的猛将。現在他戰死了,卻連腦袋都回不來。被天聖軍挂在城頭上,無疑是對蠻胡騎兵最大的侮辱。
并非沒有勇敢的諜士想要去把它拿回來。然而,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幾天已經有十幾個諜機處的高手爲此而喪命了。那兒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陷阱,去的人隻是白白送命。
天聖軍的将軍也太狡猾了!烏柯達氣的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他是胡王的親弟弟,素來性情暴躁。胡王令他統帥前軍近十萬騎兵,本來威風不可一世。卻沒想到,首戰失利,損兵折将。寒谷關之敗,令前次的勝利大打折扣。
僥幸全身而退的圖魯,不僅沒有受到獎賞,反而被烏柯達臭罵了一頓,差點挨皮鞭。在烏柯達看來,寒谷關之敗,并非是因爲天聖軍多麽厲害,而是因爲圖魯和山霸兩個人的怯懦不決所造成的。
尤其是圖魯,竟然自己帶兵回來了。如果他們不分兵的話,即便受到天聖軍的前後夾擊,料想他們也占不到什麽大便宜。
圖魯委屈的很想仰天咆哮!明明是山霸不聽勸阻,一意孤行,才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怎麽能把賬算到自己頭上呢?!
但他也隻能忍氣吞聲了。烏柯達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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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眨眼,連胡王也都一直慣着他。很少有人敢随便招惹。他也隻能溜得遠遠的,去喝悶酒了。
“達将軍!不必如此動怒。勝敗兵家常事,就不要遷怒于他們了。”
匆匆趕來的徐甲臉色有些不好看。烏柯達這家夥也太過分了!随意就殺諜機處的諜士,豈不令人寒心!要知道這些人都是忠于胡王的鐵血死士。他們不應該死在這裏,而應該死在暗夜絞殺的戰場上。
烏柯達卻并不給徐甲面子。在他看來,什麽諜機處左督使,狗屁!當年這個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從中原逃來的人,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
“徐甲,你來的正好。寒谷關的内應不是你一手安排的嗎?怎麽就會失敗了呢!折損萬餘勇士,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哼!”
烏柯達冷冷的看着徐甲,準備借機發作。他早就想好好的訓斥其一番了。隻不過,胡王一直對他十分看重,找不到機會而已。
而徐甲隻是淡然一笑。胡人的野蠻無禮,他早就見得多了。多年以來,如果不是爲了心中執着的仇恨,他早就不想活在這個世上了。
“寒谷關之敗,我難辭其咎。達将軍,我已經在胡王面前請罪了!”
“哥哥就會護着你!他當然不會治你的罪了。”
烏柯達氣咻咻的轉過身去坐下。他不明白,胡王烏穹爲什麽會信任這樣一個中原人!
“如果有一天,草原大軍能夠攻進天聖王朝的京都。我自然會自行給因爲我的失誤而喪命的勇士們謝罪!這一點請達将軍放心。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留着這有用之身,好好幫助胡王,期盼他早日成就大功!”
徐甲傲然而立,神态不卑不亢。烏柯達心中惱怒。他又不屑的冷笑一聲:“你有什麽本事,敢這樣大言不慚的!呵呵!”
他一邊說着,一邊随手把重刀插到徐甲的腳下。刀鋒凜冽,殺氣淩然。這把刀剛剛殺過人,上面血迹還未幹。
徐甲神色漠然:“大戰當前。達将軍還是不要亂殺無辜了。王上很快就會發動對天聖軍的全面進攻。将軍身爲前鋒,想要立下不世之功的話,還是好好整軍備戰吧!告辭了。”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徐甲不再停留,轉身而去。烏柯達跳起來想阻攔他,不過卻又立刻站住了。因爲,他眼睛看到自己的那把刀已經沒入地下,隻剩刀柄了!
“徐甲這家夥果然有些門道……!”
烏柯達蠻力過人。他所用的刀重達數十斤,一刀斬下,可碎岩石。他常常以此而自诩。然而,他想用來立威的這把刀,卻隻被徐甲擡腿踩了一下,就沒入堅硬的土地數尺深!如此厲害,即便是桀骜不馴的這位胡王親弟,也不得不忌憚三分了。
《國史·蠻胡傳》:“胡人居處北疆荒僻之地,素來冥頑難化,無大志。唯知饑飽而已。後得北渡諸人教導,始知人間繁華。而徐甲最得胡王器重。烏穹王時,胡騎征伐攻略,大半出其策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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