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獅駝憂心忡忡的放下戰報。他又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舊傷未愈,又染上了風疾。他的身體感覺一陣冷,一陣熱。十分難受。隻不過,這位老将以極大的耐力忍受着,除了幾個絕對心腹之外,誰也察覺不出來。
在張獅駝眼中看來,寒谷關大捷,固然令人振奮。但和先前陣亡的五萬天聖軍将士相比,還遠遠達不到勝利的标準。
此戰過後,雁霖關大營必定會迎來蠻胡人瘋狂的反撲。雖然雙方的決戰是早早晚晚的事,但如果胡王提前發瘋的話,那對于準備還不充分的天聖軍來說,卻還并不是決戰的最好時候。
尤其是自己的身體,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内痊愈,恐怕難以指揮即将迎來的這場大戰。如此一來,勝負之機就更難以預測了。
張獅駝的目光越過天邊的雲層,他好像已經聽到了胡人憤怒的呐喊。被砍下的蠻胡将軍頭顱,就挂在城牆上。胡人想要搶回去,必須要付出千萬人的代價才行!
而來自這位老将内心更深處的擔憂,此刻卻無法與人言說。身爲一個将軍,他渴望的是純粹的戰争。即便面對強敵,灑盡熱血,馬革裹屍,也無所畏懼。
可是,現在的局面卻難以如他所願。即便他從來不願意參與政事,卻也已經清楚無比的知道,自己已經被牽涉其中,恐怕再也難以置身事外了。
自從他答應聖文帝帶七公子李玄到軍中曆練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再難以繼續當一個純粹的将軍了。天聖王朝的宮闱深處,素來波詭雲谲。如果不能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處境,那麽等到有一天死無葬身之地,也隻是個糊塗鬼罷了!
張獅駝雖然垂垂老矣,但他卻不怕死。更不願意臨死當一個糊塗鬼。雁霖關軍中的某些錯綜複雜關系,他雖然還沒有完全理清,卻也已經明了了個七七八八。
張獅駝可不是個善良的老頭兒。他之所以隐忍不發,不過是爲了大敵當前,以大局爲重罷了。同仇敵忾,共抗強敵。把蠻胡人的這次入侵擊退,才是他和大多數将士的共同心願。
然而,矛盾的迸發卻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爲轉移。寒谷關的叛亂,差點兒釀成大禍。而在此前卻一點征兆都沒有,這已經足夠說明其背後勢力的強大。
如果再聯想到稍早之前宗雲和五萬将士的失敗,就更加令人心驚了。現在張獅駝已經基本可以确定,死去的這些将士隻不過是被人當做了犧牲品。而他們爲之殉葬的對象,就是公子李玄!
張獅駝用力的揉着額頭,以緩解疼痛。他大聲問了一句。
“宗确他們回來了沒有?”
“啓禀駝帥,凱旋而歸的大軍距大營不過五裏了!”
“好!召集大營的将校,随我去迎接!”
聽到他的命令,侍從不敢怠慢。立刻去分頭傳令了。很快,除了肩負巡守重責的之外,其他将校全部聚齊。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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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遲的雁霖關将軍韓虎,臉色陰沉,最後來到。
大營門口吹響号角,煙塵起處,身披铠甲的騎兵慢慢停下來,他們吃驚的看到了眼前隆重的迎接場面。
“這是在搞什麽?駝帥帶領全營将校出來迎接我們……這面子有點兒大啊!”
勒住戰馬的宗确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神色。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是吃驚匪淺。不過,緊接着便是極度的振奮。
張獅駝作爲天聖王朝碩果僅存的老将,那可是當初參加過數十場開國之戰的元老級人物。此人的威名,即便是比起當年大秦王朝的數位名将來,也是不逞多讓的!能夠讓他屈尊來迎,這份榮耀就是莫大的獎賞了!
雁霖關大營之外,當着所有将士的面,張獅駝大聲表揚了他們所取得的勝利,并且逐一加以獎賞。然後,他着重表彰了二個人。
第一個便是将軍宗确。宗氏将門,世代爲将,可謂滿門忠烈。這次出征,宗雲戰死,宗确不辱使命,首先建立了功勳。張獅駝拍着他的肩膀鼓勵再接再厲,不要辜負家族的名望。
宗确拍着胸甲立下保證,一定帶領自己手下的将士聽從大帥命令。争取對蠻胡作戰的最後勝利。
張獅駝第二個當衆表彰的人,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在衆軍之前,一個看上去很明顯還隻是個少年的斥候,被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張獅駝拍着這少年的肩膀,語氣中滿是欣慰:“蘇鱗,你很好,做的很好……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擔當和見識,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哈哈哈!”
許多人臉上都露出驚訝的神色。能夠被張獅駝寄予如此厚望的人,卻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斥候!他究竟做了什麽?
張獅駝自然不會當衆解釋。也許隻有他自己才心中清楚,寒谷關這次能夠确保無失,并且還取得滅敵萬餘的戰績,正是因爲自己采納了蘇鱗和韓卓所帶回來的情報。尤其是蘇鱗爲他做出的關于蠻胡騎兵動向的簡單分析,讓他敏銳的意識到了整個天聖軍所面臨的危險。這才當機立斷,在派出這兩個年輕人去寒谷關通報軍情之後,精銳的騎兵也随即出動了。
蘇鱗對于地形的熟悉和對敵軍的判斷,令張獅駝大爲歎服。他有一種直覺,這個少年人的潛力遠不止此。自己可要好好的抓住他!看看還會有什麽驚喜。
“一個小小的斥候,有何能爲?值得駝帥這麽大張旗鼓。哼哼!”
有人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氣氛霎時平靜下來。雁霖關将軍韓虎就站在那裏,眼裏就像挂着兩把刀子。
張獅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大戰當前,将帥不和乃是大忌!他本來想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但自從他來到雁霖關之後,韓虎就一直敷衍塞責,作戰不利。而且後來發生的事,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軍中自有法則。有功者賞,有過則罰!蘇鱗初來軍中不久,便立下功勞。擊破蠻胡騎兵,解寒谷關之危,平息叛亂,皆有其力也!這些事,韓将軍可知否?”
韓虎眼中露出寒光。不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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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關叛亂還好,說到這裏,他臉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這麽說起來,這小子很厲害喽?既然如此,就當衆展示一下吧!也好讓大家心服口服。”
他這種态度,不要說張獅駝心中極爲不滿。就連宗确和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也有些鄙視韓虎的爲人了。蘇鱗在寒谷關北曾經和他們并肩作戰,年紀雖尚幼,卻沖鋒殺敵,并不落于人後。韓虎現在竟然想以難爲這少年爲由,來打擊張獅駝的威信。他的這種心思,誰會看不出來呢!
李玄和韓卓悄悄拉了拉蘇鱗的衣角,示意他不要随便搭話,更不要上當。蘇鱗淡然一笑。卻已經迎上張獅駝的目光。隻聽對方淡淡的問道。
“蘇鱗,我本來想把一支斥候小隊交到你手中的。但這位韓将軍好像有另外的意見啊!韓将軍長期駐守雁霖關,難免性情急躁。而今他的兄長又在寒谷關遭遇不幸……如果他言語中有過分的地方,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呵呵!”
他輕描淡寫的這幾句話,蘇鱗已經聽出了其中的深意。他笑着點頭。然而,對面的韓虎卻差點氣吐了血。
“駝帥!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我也沒什麽意思。隻不過是叮囑這年輕人,要懂得安分守己,不要逾越,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呢!”
韓虎越聽越怒。但他卻不便與張獅駝當衆撕破臉。心中的怒火便全部轉移到了蘇鱗頭上。他冷冷一笑。
“多說無益!軍中職位,豈能私自授受。一刀一槍可都要用真本事來拿呢!你這小子有什麽真實本領,讓人領教一下便知。來人!和他比試比試,能夠被駝帥看中的人,我倒想要看看有幾斤幾兩。”
有人應諾一聲便站了出來。脫去铠甲,膀闊腰圓,拳頭如同棒槌大。一看就兇猛無比。
許多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這軍中莽漢百人難敵,冷血嗜殺。是韓虎身邊數十心腹之一。派他出來與蘇鱗比試,分明就是存心不良,想要緻對方于死地啊!
張獅駝剛要開口阻止。卻看到蘇鱗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說道:“我可從來不會與人比試什麽!就别費力氣了。呵呵!”
“怎麽,小子這麽膽怯嗎?如果你怕了也行,磕頭認錯,便就此滾出軍中吧!哈哈哈!”
韓虎笑聲未絕,卻忽然聽到那少年又緊接着說了一句:“如果和我比試,那隻能是敵人!敵人的下場,也就隻能是死哦!”
聽到他這種說話的語氣,韓虎被氣笑了。下一刻,他沉下臉來,拍了拍手:“給他們備刀馬,現在就比吧!生死無論!”
那莽漢大吼一聲,撕開前胸衣服,赤膊跳上戰馬,手中大鐵錘舞得山響。他早就明白将軍的意思,待會兒必将把那少年砸成肉醬!
蘇鱗不再退卻,他一步跨了出來。李玄把自己的戰馬牽過來給了他,隻在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你一定行的!”
《天聖秘聞錄》記載:“聖武帝與鱗之密切,外人莫測深厚。據傳昔日在軍中,武帝曾親爲鱗牽馬,行仆從之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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