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妖揚起嘴角,忽然笑了。
那一刹,這四周忽然凝起無數的白霧!
這白霧,并非是地上九靈草草坪之間飄逸的那種白霧,而更像是我剛進這樹根遺迹的時候,彌漫在天地之間的那種白霧,濃密裕集!
就像是突兀散下的傾盆大雨,白霧從而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了這片天地之間,我的眼前也瞬間被白霧遮住了所有視野,再也看不到白蘇!
噗通!
不知是誰突然墜落到底上,發出一聲悶響,而始終無法動彈的我,忽然發現禁锢着我的拿到力量随着這白霧降臨,消失了!
我跌落在地上,下意識的就想往白蘇那邊的方向沖去,可一隻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是樹妖!
“小姑娘,我隻和你說幾句話。”樹妖的聲音,從白霧之中傳來。
我使勁的想掰開他的手,一點也不想聽他說什麽:“你放開我。”
“這關系到你和他的未來,你也不想聽嗎?”樹妖的聲音,無比低沉,帶着一股仿佛曆經千年滄桑的憂愁,“你大可放心,隻要你聽完我的話,我會放你離開。”
我已經看出來了,現在的白蘇不是這個樹妖的對手,而我又不希望白蘇爲了我再在這裏和他拼命,聽他這麽一說,馬上道:“你沒有騙我?”
“我騙誰,也不會騙你。”樹妖說着,頓了一下,跟着道:“就算是看在你能讓她的玄天鳳鏡認你爲主的份上,我也不會騙你。”
我滞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擡頭往白蘇那方向望了一眼,隻是白霧遮目,讓我什麽都看不見。
但樹妖似乎看得到我的動作,順勢道:“放心吧,這雷雲隻是暗含天道之力,可以拚去所有妖族的妖力,他隻是被這白霧之中的天道之力所克制,暫時不會有事。”
我姑且信了他的話,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今我和白蘇都落在他的手中,打又打不過,不信也沒辦法。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咬了下嘴唇,對他也難再有什麽好态度。
頓了好一會兒,樹妖才悠悠然說道:“人妖禁忌,違背天道——你,莫要害了自己。”
“這關你什麽事!”
我想過好幾種他要和說的事,比如說講一講他和那位小鳳前輩的故事,又或者他與白蘇之間的往日恩怨,再或者,說一說三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我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是要和我說這個。
人妖禁忌?
有爲天道?
和我有什麽關系,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似乎是看出我的不屑一顧,樹妖抓着我手腕的手猛地一緊,旋即一拉,我吃痛之下甚至都來不及喊,就被他拽着猛地向前幾步!
迷茫的白霧在樹妖的四周猛然散開,于我眼前露出了他的樣貌,我被他拽着,頭幾乎頂到了他的胸前,正對着他胸口上的那個貫穿身體前後的大空。
“我看在玄天鳳鏡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你莫不是真以爲,我要把你留在這陪我一個枯死之人?”樹妖不屑哼了一聲,眼神猛地一冽,露出莫森然寒氣,盯着我道:“你看看我現在的這個鬼樣子,就是天譴的結果,難道,你也想要變成我現在這個樣子麽!”
我神魂巨震,猛地長大了嘴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告、訴、過、你,我、是、人,不、是、妖!”
他再往前,鼻尖都快碰到了我的鼻尖,一字一句的從口中擠出。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你、你、你……”
“我?”樹妖這才往後一撤,再度自嘲一笑道:“那隻小狐狸爲什麽恨我?不就是因爲,當年我愛上了他們妖族最高貴的那隻鳳凰,害得她落入凡塵,不得不放棄已經到手的飛升成仙,替我生生抗下那九道天雷,從此灰飛煙滅……”
“你們,不過是在步我們的後塵……上蒼天道不可逆,天譴之事做不得……”
說完,樹妖望向我,語重心長再道:“相信我,我是爲了你好,你留在我這,我教你清心寡欲,等你絕了心中的念,自可以出去,普天之下,海闊天空,任你遊走,逍遙自在,豈不快活?”
我緊攥起拳頭,青筋都凸顯出來,幾乎耗盡全力才穩住了自己不停顫抖的身子。
我看着樹妖,忽然之間明白了,白蘇爲什麽會恨他,爲什麽要說是他辜負了那位小鳳前輩。
我不知道三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從樹妖的隻言片語之中,我卻可以想象到當年發生的事情。
白蘇恨得,不是他愛上了那位妖族最高貴的鳳凰,也不是恨因爲他,那位受白蘇愛戴的妖族鳳凰不得不遭受九天雷劫最終灰飛煙滅,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的态度。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想過,那位妖族最高貴的鳳凰,他口口聲聲喊着的小鳳,爲什麽要替他硬抗下這九道天雷。
他看似可憐,爲了緬懷那位小鳳前輩,在這裏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當了半截子枯樹,但這一切,卻絕不是那位小鳳前輩所希望的。
我雖然不是那位小鳳前輩,但我想,那位小鳳前輩,一定不會想要看到今日的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尤其是——說出“上蒼天道不可逆,天譴之事做不得”的這種話。
因爲說出這種話,就說明他後悔了,他後悔和那位小鳳前輩相戀——并不是因爲這種行爲會害得對方遭受天譴所以後悔,而是在後悔自己的這種行爲。
假若一切都能重來,他怕是絕不會再去愛那位小鳳前輩。
這,才是白蘇真正恨他,說他辜負了小鳳前輩的真正原因!
想清楚這一點,我忽然松開了緊攥的拳頭,也不需要克制,身子也不再顫抖。
此刻的我,變得異常平靜。
面對他,我突然什麽都不害怕了。
噗嗤。
我笑出了聲,續而,我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樹妖完全沒想到我竟會這樣,先是一怔,續而勃然大怒:“你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