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上課,然後進行大體力的運動,到海灘拉練。回來之後按照等級的劃分吃飯。
如今規定越來越細緻,表現優異的學員可以作爲監督管理員,而表現極差的學員會淪落到十等級之外,到了飯點沒飯吃,還要關禁閉。
晚上不閑着,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活動,造成思想高壓。如此這般,僅僅幾天的時間,這一百個人不敢說所有,大部分人已經相當聽話了,讓幹什麽幹什麽。
訓練營又增加一個早操項目,所有人集體跳“白蓮”舞,此舞由本市著名的舞蹈家編排,動作簡單易學,模仿機械運動,隻要會做廣播操就行,雙手高舉模仿白蓮盛開,做出弓步是随着時代大踏步的前進,雙拳緊握代表着把白蓮事業進行到底。
此舞有個名稱,叫做《白蓮初開》。
不但有了特色的舞蹈,講課的時候,内容也進行了細緻的拓展,不單單講陰間地獄、輪回因果,還加入了“修、定、戒”的概念,強調四個“以”,以德爲紐帶,以心對人,以誠待人,以真處世。爲了理論有說服力,還加入一些科學術語,比如人有精神系統和代謝系統,精神系統稱爲性,性又有本性和末性之分……總而言之,我自己都理不清這些概念,反正聽起來挺吊的,一股腦作爲理論基礎全都灌輸給學員。
這天,學員們都被拉到海灘,我坐在辦公室喝着茶水,和姜程智讨論以後的發展計劃,這時空空道人走進來,手裏拿着一份秘密檔案。
“你們看看這個。”空空道人把檔案扔在桌上。
姜程智看看封面,這份檔案的主人叫周君,我有些印象,是個挺文靜的小夥子,一直不怎麽說話,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屬于那種掉進人堆就看不着的普通人。
姜程智把檔案打開,從裏面抽出成沓的資料,他看了第一眼臉色就變了,遞給我。我接過來看,上面是清秀的手寫體:“經過幾天的學習和磨練,我體會到了白蓮精神,這次島國之行,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也讓我明白自己以前是多麽的罪惡,我樹立了正确的人生價值觀,心底也堅定了弘揚白蓮……”
前面全是套話八股文,我捏着鼻子都不愛看,但這些開頭還必須要有,是強行規定,已經形成套路。
繼續往下看,正章來了“……經過痛定反思,我決定舉報一起重大惡性事件。曾經有人在天涯論壇用化名寫過一篇批鬥白蓮會所的帖子,影響極爲惡劣,給白蓮抹黑,讓我們的事業蒙羞,導緻了很多人對白蓮事業産生了問号,造成大規模的學員退會。再次我要向組織舉報,這篇帖子正是王慈老師的文字助理程序員所寫!他在寫這個帖子的時候,曾經找到我商量,我當時對白蓮事業也有疑問,就跟他沆瀣一氣,不過我要在這裏做出保證,我隻是出出主意,其他一概不知道……”
“是程序員幹的。”空空道人說。
我大怒,敲敲桌子:“讓他來見我!”
空空道人拿出對講機聯系程序員。
程序員現在是管理人員,穿着黑色制服,自打來到這裏,他不怎麽管學員,犯了錯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對他意見都挺大,背後議論這小子是溫和派、鴿派,毫無原則的和稀泥,典型的好好先生腹黑男。
趁聯系程序員的空當,我讓姜程智通知海灘那邊的教官,把周君和閻小妹都給叫來。
等了一會兒,程序員先到,進了辦公室,他看我們幾個巨頭都在,出乎意料:“王總你找我?”
我指指對面的椅子:“坐下說話。”
程序員老老實實坐下,我打量着他,這小子貌不驚人,沒想到啊,焉人出豹子,偷偷摸摸做那麽大的事,就因爲他這麽一個帖子,白蓮會所差點就黃鋪解散了,這才有了現在的大規模整風。
“喝水嗎?”我問。
程序員笑:“王總這麽客氣,有事你就吩咐,馬上中午了我還要到後廚幫忙,準備午餐,要沒事我就先走了。”
姜程智一拍桌子:“你老實點!裝什麽乖乖貓!”
說到貓,我側頭看看趴在櫃子高處的喵喵師傅,自從到了島子,從始至終它就沒說過一句話,我處理公事的時候它就在一邊跟着,冷眼旁觀,像是個觀察者。
程序員有些氣短:“姜總,這怎麽話說的,我犯什麽錯誤了,你指出來嘛。”
我說:“程序員,今年多大了?”
“三十多了。”程序員回答。
我說:“三十多歲也該懂事了,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站在哪個山頭唱哪的山歌,我這人最恨的一種人就是吃我的喝我的,背地裏還罵我的娘。這就不好了吧。”
程序員臉色有些發白,趕緊站起來:“王總,這話怎麽說的,我自認工作風格是有些溫吞水老好人,可也沒什麽過分的地方……”
“上個月,”我清清嗓子:“有人匿名在網上發了個帖子,侮蔑白蓮會所,說它是邪門歪道,造成了相當壞的影響,當時我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會所差點辦不下去了……這事你知道吧?”
程序員眨眨眼:“知道啊,能不知道嗎,我就是幹文字工作的,天天和網絡打交道,這麽大的事肯定知道。”
“誰能這是?你幫我們分析分析。”我說。
程序員愕然:“我可不知道啊。我看可以去找網絡警察什麽的,現在網絡注冊都要實名制,按圖索骥肯定能找到。對了王總,我有這方面認識的朋友,網絡大拿,技術杠杠的,讓他來分析分析,弄個黑客啥的……”
我打斷他:“我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你的這個朋友,網絡大拿,反過來也可以用技術幫你逃避網絡追蹤。”
“你叫我來,我就知道有事,”程序員苦笑:“真跟我沒關系。我那麽大人了,不是小孩,王總你想想,我就是靠白蓮會所吃飯的,現在日子剛過好一點,我折騰那事幹嘛,這不是砸自己飯碗嘛。你聖明,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和姜程智還有空空道人互相看了一眼,這小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事現在就落在他身上,周君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污蔑他,蒼蠅還不叮無縫的蛋呢。
這時,外面敲門,有人喊“報告”。我讓外面人進來。
正是周君和閻小妹。兩個人穿着白色蓮花制服,進來以後規規矩矩的,不敢動不敢說。我說道:“周君你舉報程序員發帖子侮蔑白蓮會所,是吧?”
周君雙腳合攏,一字一頓地說:“對,就是程序員幹的,他早就對白蓮會所有所不滿,說這裏是邪門歪道,他要主持正義,怕更多的人上當……”
程序員大怒:“你血口噴人,王總,你可千萬不能聽這小子的。周君,我跟你是朋友,看你挺老實,咱們之間聊得還挺好,有共同語言。我算是瞎了眼了,你是個什麽東西,小人!”
我擺擺手:“程序員,有話說話,不要搞人身攻擊,到底是不是你幹的?”
“真不是我。”他苦着臉說。
空空道人說:“程序員,我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底是不是你幹的?隻要你承認了,我們也不會對你怎麽樣。大不了大家理念不合,一拍兩散呗。”
程序員半天沒說話,從牙縫擠出來:“不是。”
“好。”我說:“周君說是程序員幹的,程序員說自己不知情,你們兩個人肯定有一個是在撒謊,如果讓我們查出誰在撒謊,後果可不堪設想。閻小妹。”
閻小妹脆生生地說:“王老師,我在。”
“知道我爲什麽叫你來嗎?”
閻小妹像是機器人一樣,機械回答:“知道。程序員和周君都追求過我。”
程序員眼睛瞪得跟牛一樣大:“周君,你太不是人了吧,我怎麽不知道你追求閻小妹?”
周君鄙視一笑:“你怎麽能知道,你這個傻缺怎麽可能會有女的喜歡你。”
程序員沒說話,直直看着閻小妹和周君,他這人不怎麽發火,可一旦生氣起來還挺吓人,臉紅脖子粗的,似乎全身的血都在往臉部倒灌。
程序員點點頭:“你們不仁别怪我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