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自我介紹,說自己叫王慈,和羅二米認識,曾經在羅家看過照片,所以能認出。
作畫人從地上站起來,用手指指外面,示意出去一叙。
我們順走長廊走到盡頭,走出了出口,外面是一處在峭壁上凸出的巨大平台,站在這裏,能看到浩瀚的天空大地,遠處是靜得猶如天堂般的莽莽雪山。
我仔細打量作畫人,他的形象比照片上要滄桑和蒼老很多,幾乎稱得上滿面風霜,不知他在當年失蹤之後經又曆了什麽,爲什麽會到這裏?
我想到一個問題,這座山廟在另外一個世界,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我隻是通過陰間蜃景無意中來到這裏,那麽羅稻是怎麽來的?或者說,此羅稻非彼羅稻?
羅稻紮着綢布蒙住雙眼,我小心翼翼問:“你的眼睛?”
羅稻淡淡笑:“我現在用不着眼睛去看東西,世間一切皆在心中。”他問我,羅二米和其他羅家人還好嗎?
我不知道怎麽說起好,簡單說明了一下,告訴他,我以前求羅二米看過事,和羅家關系不錯,到家裏去過。聽羅二米說起,自己的弟弟羅稻失蹤。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裏相遇。
羅稻聽後,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我妹妹羅小米,你見到了嗎?”
我說見到了。
羅稻問,她多大?
我想了想說:“大概十幾歲的模樣,還是學生,可能是高中生。當時你哥哥羅二米還讓她趕緊去溫習功課。”
羅稻沉思半晌,忽然道:“王慈,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看看多傑,一時不知怎麽說好,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通過某種方法從别的世界來的。”
多傑大吃一驚,舉着蠟燭看我:“你是從别的世界來的?是從雪山深處來的嗎?”
我看看莽莽大山,一時陷入了很迷幻的境地,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羅稻平心靜氣:“王慈你搞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失蹤的羅稻。我是這個世界的我,而他是那個世界的他。”說着,轉身要回長廊,我趕忙問:“有什麽區别?”
“有。”羅稻側着臉說:“性雖長存此身異。現在的你和十歲的你是一個人嗎?八十歲的你和現在的你又是一個人嗎?從任何角度來說,兩個你都是截然不同的。你的身體在變化,你的思想也在變化,人就是一個不斷變異的過程。變得越來越老,越來越醜,越來越滑。”他擡起頭,像是能看見遠處的山景:“去找你那個世界裏單純的羅稻吧,我不是他。”
他緩緩走進長廊,坐在地上拿起工具,在黑暗中作畫,身形如剪影一般。
我看他正看得入神,多傑忽然問:“王慈,你能帶我到你的世界去看看嗎?”
我有些愕然,說:“我還沒在兩個世界裏互相帶過東西,”随即馬上道:“别誤會,不是說你是東西。”
多傑擺擺手,俯下身抱起白貓喵喵,塞到我的懷裏:“那你先帶它去吧,咱們做個約定。”
我示意他說。
多傑道:“你要答應我,當你能從兩個世界随意帶東西的時候,一定要帶我去你那裏。我想去看看。”
我不置可否,還是答應了他。
多傑對我點點頭,轉身從長廊進去,沒有蹤影。
我低頭看看白貓,嘗試着摸摸它的毛:“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白貓喵喵舔着自己爪子,細聲細氣地說:“趕緊走,别廢話。”
我吓了一大跳,差點把它扔出去,還以爲誰在說話呢,沒想到是這隻貓。白貓喵喵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貓眼眯縫起來:“以後要叫我喵喵師傅。”
我調動陰間蜃景,瞬間雪山藍天、山寺懸崖全都不見,我又回到了山中的吊腳屋。
好半天沒回過神,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環境裏瞬間穿越,這感覺真不是一時半會能緩和下來的。
我正愣着,忽然懷裏有東西在動,低頭去看,喵喵師傅真的跟來了,它從我的懷裏拱了兩拱,竄到地上,幾步來到貓臉男的屍體前,用鼻子聞了聞,還想用爪子把他翻過來。
我過去,幫着把屍體翻了一下,喵喵師傅圍着屍體轉了兩圈,細聲細氣地說:“真是古怪,真是奇妙,我的法身居然會在這樣的法相世界裏,會在這樣的肉身裏。”
我蹲在旁邊說:“我有很多問題,爲什麽你的法相會在我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因爲什麽而存在的?”
喵喵師傅“喵喵”笑:“你這個問題就連佛陀來了也回答不了。其實這也是我跟你來的原因,我要好好堪悟這個法相世界。”
我來了興趣:“我是不是能在兩個世界之間随意取物?”
喵喵師傅白了我一眼:“你想都别想,你現在不過是能穿行而已,能力還不足以帶人帶物過來。”
“那你怎麽來的?”我問。
喵喵師傅道:“你能和我比嗎,我是修行上師仁波切的轉世三大法身之一,又是以貓身修行,我天賦異禀,生來就能穿越結界。你以爲是你帶我來的?”
嘿,我還不信這個勁了,瞅着喵喵師傅沒注意,我随手拿起屋裏一個碗,調動陰間蜃景,再次回到雪山裏的寺廟,我出現的地方是一座幽暗的經堂,外面已太陽落山,我記得幾分鍾前走的時候還是天光大亮,怎麽一回來,時間就錯亂了。
我低頭看看手裏,空空如也,那隻碗并沒有跟來。
我忽然想到了什麽,看身上的衣服,更是吃驚非小。我竟然換了一身衣服!原來的世界裏穿着一件破麻衣,而在這裏卻換了另一身便服。
我想到的問題是,如果我無法在兩個世界之間随意帶東西,那麽身上的衣服也應該不會跟來,衣服不也是物嗎?可事情偏偏古怪到在意料中又在情理外,我到這個世界後,原來的衣服确實沒跟來,而是給我換了另外一身衣服。
上次來時和幾個喇嘛攀談,後來又遇到羅稻,當時我身上穿的是什麽呢?可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好像一切都像是在上輩子發生的,渺遠得不像話。
我搖搖頭,收回蜃景,再次回到林中小屋。喵喵師傅趴在地上笑嘻嘻看我,嘴邊的胡須一顫一顫的:“怎麽樣,帶不去吧?”
此刻我的念頭太多,十分雜亂,沒有說話。
喵喵師傅指着地上貓臉人的屍體說:“你打算怎麽處理?”
我穩定心神,勉強說這個人罪大惡極,殺了很多人,我要出去報警,讓警察來管。
喵喵師傅搖搖頭:“屍體還是埋起來吧,不要曝光,報警歸報警,但是屍體不能外流,這間屋子也不能留下來。牆上的圓圈,我雖然看不明白,但能感覺到裏面蘊藏着一種匪夷所思的力量。如果被有心人看到,會帶來更大的災禍。”
我在幾個吊腳屋裏找了一圈,翻出鐵鍁,拖着屍體到後山,花了很長時間挖了坑,把貓臉人扔進去埋好。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喵喵師傅:“我要到你的世界,需要這具屍體做媒介,現在他埋起來了,就回不去了。”
喵喵師傅舔着爪子說:“胡說,我也可以作爲兩個世界的媒介,咱倆配合,随時都能去。”
我還從沒用陰間蜃景迷幻過喵喵師傅,無法确定會出現什麽後果,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了,這裏還有監牢,裏面還押着犯人,應該把他們救出來。”我說。
喵喵師傅道:“救人不急,反正都關了那麽長時間,也不差這一會兒,你把這些吊腳屋都搜一遍,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我暗暗贊歎,果然是老司機。
我找了一圈,這裏一共七八間吊腳樓,最後有三間,每間是相通的,屋子裏沒有一絲煙火氣和血腥氣,收拾得幹幹淨淨,從床鋪來看,這裏應該是貓臉人的卧室。
我翻箱倒櫃找着值錢東西。床底下有三個小木箱,我鑽進床下拖出來,木箱沒有鎖,看樣子貓臉人很自信,覺得沒人能闖到這裏。
打開第一個箱子,裏面是厚厚實實的百元大鈔,用塑料布包裹着,大約一數能有個幾十萬吧。喵喵師傅提醒下面還有東西,我把塑料袋拿開,果然看到下面整整齊齊碼放着一些黃色的東西。我随手拿起一根,頓時傻了,竟然是金條!
我一數,好家夥足足二十根,我就算對黃金沒什麽概念,大概也能猜出來,這些錢足有上百萬了。
“你有錢了。”喵喵師傅笑的很詭異:“你打算怎麽處理?”
我看看它,說道:“我打算用這筆錢做啓動資金,發展我的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