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急了:“媽,你别鬧了,他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呗,你都多大歲數了。”
老太太還真是個犟種,越這麽說越往水裏去。天空黑雲沒有散去,風很大,老太太膝蓋以下都浸在水裏,能看出水溫很低,她凍得直哆嗦,苦苦哀求:“各位高人,你們就放我們老百姓一馬吧。”
她還沒說完,突然撲通一聲,整個人往後一仰摔進水裏。中年婦女急了:“媽,媽……”要往水裏去,解鈴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
水面漣漪驟起,波濤翻滾,好像開了鍋一樣,水底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湧上來。
輕月凝眉:“鬥法在我擲出油紙傘的那一刻,已經開始了。”
他看看在水面漂浮的油紙傘,傘面大頭朝下,傘柄朝上。他倒退幾步,陡然在空中竄起來,身子輕飄飄淩空飛渡,站在油紙傘上,像是踩着一隻小船。
傘面在水面滑動,來到老太太身邊,輕月伸手在水裏一抄,抓住老太太的手腕,憑空喊了一聲:“起!”
老太太真的被他拽出來。
我身旁的小櫻,鼓着掌喊了一聲:“好帥!”
燕笑笑看看她,哼了一聲:“那是我師哥,用的着你誇嗎?”
皮南山更不願意:“小櫻,不是當哥的批評你,還有沒有點原則了,這就帥啦?論耍酷還輪不着他,我就是這兩年上歲數了,年輕時候一招燕子三朝水,能踩着水面跑一百多米,那才帥呢。”
老太太被輕月救起來,等出了水面,我們看到老太太腳踝處帶出一隻慘白的手。這是死人的手,緊緊抓着老太太不放。
輕月飛出一腳踢在這隻手上,一踢之下,手居然沒有放松。
皮南山扯着嗓子喊:“我說你行不行,全是花架子,不行的話趕緊認輸,我們的人要上了。”
輕月沒搭理他,一手抱着老太太,一手從懷裏掏出一柄小劍。這把劍不過手掌大小,渾身冒着金光。輕月擡手,劍随手出,直射向那隻手,像切豆腐一樣插了進去。
一股黑煙從手裏冒出來,手抖了抖終于張開,輕月抱起老太太,對着岸邊一扔:“師妹,接着。”
老太太好賴不濟也有個幾十斤,輕月扔她舉重若輕,老太太輕飄飄飛向岸邊,燕笑笑擡手去接,正好接到,輕輕放在地上。
整個過程裏馬丹龍都笑而不語,雖然看不見但依然胸有成竹。
木淳輕聲說:“馬丹龍有古怪。”
我一驚,問他怎麽回事。
木淳道:“他是個盲人,本來什麽都看不見,可又好像事事都知道,你知道他靠什麽看外面的世界?”
我看着他。
木淳道:“他具體的修行我看不清,也不敢看,記住,你也不要試圖去窺探他。我草草觀察了一下,他身上陰氣很重,身邊有很多陰物跟随。這人很可能,”他頓了頓說:“在養小鬼。”
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越看馬丹龍越覺得不舒服,這人真是一身都透着邪氣。
這時水面起了變化,浪花翻滾,一條水線由遠及近,從水底生出,直奔岸邊而來。輕月從那隻殘手上把金劍拔下來,本來白色的手變成了深黑色,沒入水裏再也不見。
他站在油紙傘上,全神貫注盯着由遠及近的水花,整個人氣場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宛若天神下凡。
木淳凝神看着:“輕月還是有倆下子的,要是隻憑着木家傳承的道法,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要不是我有後手,這一仗真是懸。”
水線到了近前,油紙傘周圍咕嘟咕嘟的冒着水花,左右擺動,而輕月在上面不動不搖,保持着平衡。
水花翻滾中冒出團團的黑氣,伸出了七八隻手。這些手極爲幹枯,手指又細又長,看上去像是幹屍的手。幾隻手抓着油紙傘的邊緣,使勁扯動,輕月在上面站得不穩。
他手裏的金劍光亮閃閃,他對着河水大吼一聲:“着!”
陳老太太在岸邊跳腳說:“小哥,不可啊,不能擾動水下的棺材!”
燕笑笑說:“老太太你就好好看着吧,我師哥不是一般的人物,别說這小小的二龍河,黃河泛濫的時候他去鎮過水獸,這些都是小場面。”
輕月手裏的金劍沒入水中再也不見,與此同時河邊黑風皺起,蘆葦吹得嘩嘩作響,天空陰雲密布,竟然隐隐有雷電之聲。
接下來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水面的水位在急速降低,兩邊的水往外分,以輕月油紙傘爲中心,竟然形成了一個漩渦,他的身形随着水位在慢慢降低。
周圍波起雲湧,漩渦越來越急越來越大,輕月的身影漸漸低于水平面不見了。
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看着,天空一聲滾雷巨響,電閃雷鳴,下大雨了。岸邊沒有遮擋,我們這些人全都澆個透心涼。
我手搭涼棚,擋着腦門來到中年婦女近前:“大姐,你趕緊領老太太回家,雨太大了,别讓老人家生病。”
中年婦女拉着老太太走,老太太真是犟,死活就是不走。忽然她臉色慘白:“棺材,棺材開了!”
我是什麽都看不見,隻見水面有個巨大的漩渦,浪花奔流飛濺,那樣子真像是暴風雨裏的大海。陡然之間,從水裏飛出一條黑色的大魚,足有五六米長,一出來,周圍的水花飛濺,形成一道道煙霧。
因爲雨太大,導緻什麽都看不清,我想用腦海裏的嬰兒去觀想,想想還是作罷,這裏高人太多,不能想露底。
大魚一躍半空,輕月握着劍柄随着魚飛了出來,這柄劍正插在魚身上。
模模糊糊能看到這條魚很僵硬,不像活魚,它飛到空中的最高點,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現了,大魚陡然炸裂,化成一團黑霧消散。
水面的漩渦越來越大。
輕月在空中沒有依憑,金劍脫落,他從半空落進漩渦裏,不見了。
大魚雖炸成黑霧,裏面卻裹着一個人。這是一個黑色的人影,也從空中落下,落入水裏。
陳老太太焦急地說:“快讓那小哥回來,他對付不了的,棺材開了!”
馬丹龍淡淡道:“有什麽對付不了。那是什麽東西?”
陳老太太痛哭流涕:“我是呂道長的弟子,在此當神婆,守護着水裏的棺材。剛才那個黑影是來自陰間的鬼差,它在這裏就是爲了守護陰曹地府,這位小哥要闖大禍!”
我們面面相觑,老太太是不是讓大雨澆糊塗了,滿嘴鬼話,居然冒出鬼差了。我看到馬丹龍,臉上有了異樣的神采。
就在這時,憑空打了一道閃電,輕月突然從水裏出來,還緊緊抓着那柄傘。
他浮在水面,滿嘴都是血,狼狽不堪,拼命往岸邊遊,别看就那麽幾米遠,可浪起浪落,愣是難進一分。
水面緩緩浮出一道黑色人影,黑影站立水面之上。
雨太大了,隻能看到模模糊糊一道黑影,什麽細節都看不清。
它站在水上,随着水浪前行,奔着輕月就來了。
燕笑笑急了,冒着雨想過去,手腕卻被馬丹龍一把抓住,馬丹龍陰森着臉:“勿動!”
“師哥他……”燕笑笑都快哭了。
馬丹龍道:“這是鬥法!輕月若折在這裏,怨不得别人,隻能怪他學藝不精。”
燕笑笑看着他,大雨澆得女孩渾身濕透,她臉上不知是水還是淚,看着馬丹龍帶着哭腔說:“師父……”
那道黑影離輕月越來越近。
輕月用盡全力劃水,可是難向前一步,他回頭看看,黑影将至,一咬牙索性不遊了,撐開破爛的油紙傘,打算做最後的掙紮。
這時岸邊有兩個人動了,一同跳進河裏。最前面的是解鈴,後面的是木淳,岸邊河水不深,他們踩着水艱難往前。
兩人越走越深,水到了腰間,再往前走,沒過了胸膛。
他們離着輕月還有兩三米的距離,此時黑影已經到了,身後拉出一條細細的水線。
木淳道:“解兄,借一下肩膀。”
解鈴站立水中,氣沉丹田,笑笑說:“走着。”
木淳扶住他的肩膀,手上一用力,整個人竟然從水裏跳了出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木淳什麽時候偷着練的神功,居然這麽厲害。
在地上跳和在水裏跳,完全是兩個概念,水的阻力有多大啊。木淳隻是借助解鈴的肩膀,就能像魚一樣從水裏出來。
他飛到空中,解鈴雙手搭在一起,形成底座在木淳的腳下一托,木淳整個人飛起來,淩空到了輕月近前。
這時黑影也到了,木淳和它面對面相距不過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