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淳道:“祠堂還在嗎?”
“在還是在的,可年久失修荒廢很長時間,沒什麽可看的。”村民說。
我趕緊遞煙,好話說盡,他們兩個帶着我和杜淳從早餐店出來,一路溜溜達達到了村頭。那裏有帶院子的大房子,破敗不堪,牆都塌了,周圍長着野草,應該就是祠堂了。
我和木淳正要進,兩個村民拉住我們,搖搖頭說:“這地方很邪門,村裏人誰也不敢進,也不敢拆。前兩年有兩個從城裏來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跑進去玩,發了高燒,又是去醫院又是找大仙,折騰好長時間,大家都說這裏邪。”
我們在牆頭往裏看看,裏面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中間有個古亭,上面的房蓋都沒有了,隻剩下四根剝落紅漆的柱子,再往裏是正堂,沒有門,裏面空空蕩蕩,光線難入,顯得非常晦暗,有種說不出的陰森。
村民說:“你們慢慢看吧,記住千萬别進去,在外面瞄兩眼就行。”他們還要到地裏去幹活,沒空陪我們。
我想到一件事,拿手機調出老頭和石頭房子的照片給他們看,兩個村民都說不認識,從來沒看過這麽個老頭,也沒聽說山裏有人住。
有個村民說:“這些事我們也說不清,你要真想細打聽,可以去問吳家表公,他是村裏歲數最大的人,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全知道。”
等他們走了,我和木淳遞個眼色,我們瞅瞅周圍沒人,翻身過牆跳進院裏。
走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然後進了正堂。最直觀的感受是,溫度直線下降,凍得讓人哆嗦。
别看是大白天,可這裏陰森森的。杜淳把手電打開,照照四面說:“當年那個傻兒子就是在這裏離奇自殺,吳老太太也是在這裏稱自己是菩薩娘娘。”
他一說到傻兒子,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沒覺得這個兒子的死法古怪嗎?”
杜淳用手電照照上面的房梁,距離地面大概三米的距離。
“當然怪了,”他說:“他怎麽爬上去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他的死法。”我說:“你想過沒有,他爲什麽把繩子拴在那個部位把自己吊死,會不會有某種喻意?”
木淳看我:“什麽意思?”
我搖搖頭:“我覺得這種死法不正常,背後肯定有原因。”
我正說着,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看看四周,空曠陰森,冷空氣在這裏堆積。
我默默閉上眼,用出額頭的靈引,腦海中瞬時成像,屋子陡然黑下來,在空氣中有許多陰灰色的煙霧在流淌。
這些煙霧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它們就這麽漂浮在房梁中間。突然間,從煙霧中探出一張臉。這是一張人臉,五官模糊,是由煙霧幻化而成,應該是個男的,他的表情特别迷茫,在房梁上居高臨下看我們。
我心髒狂跳,這裏果然不幹淨。我趕緊睜開眼,拉着木淳從裏面走出來。他看我臉色蒼白問怎麽了,我擦着冷汗說:“我的體質比較敏感,能感覺出其他人感覺不到的東西,這間房子裏不幹淨,有髒東西。”
“有鬼?”他說。
我點點頭。
木淳從兜裏掏出兩張符咒:“爺爺給我一些符咒防身,還教我口訣,隻要燒了符咒,就能讓鬼現形。”
我有點惡心,頭暈得厲害,看樣子在陰氣重的地方用靈引,對身體的影響很大,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我說:“咱們别節外生枝,大概了解怎麽個情況就行了,趕緊走吧。”
木淳說:“你先出去,我請鬼看看。我到處找鬼想試試口訣靈不靈,正好有這麽個地方。”
我勸不住他,他愛怎麽就怎麽吧,我坐在院子裏休息,木淳走到門前,用打火機點燃符咒,默默念叨了幾聲,随手把符咒扔進屋裏。
符咒冒出很多煙霧,煙越來越多,像是燃燒着大片的幹柴。
我揉揉腦袋,走過去問:“這這麽多煙,正常嗎?”
木淳凝重地搖搖頭:“不正常,煙霧越大說明陰氣越盛,鬼越兇。我總覺得這個吳老太太不簡單……”
他話還沒說完,屋裏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我們大吃一驚,趕緊退後,緊緊盯着看。
那人影是由煙霧組成的,若隐若現,站在祠堂的最深處看着我們。
杜淳就是葉公好龍,他弄出來的鬼,可現在比我都害怕,喉頭咯咯響,兩條腿顫抖。
人影竟然慢慢升起來,到了橫梁下面,然後以極爲古怪的姿勢,像是失重一樣,臉朝上背朝下懸浮在半空,手腳在空中不停掙紮,像是溺水的人。
我陡然一驚:“是那個傻兒子。”
“對啊,”杜淳說:“都這麽多年了,他居然還困在祠堂裏沒有往生。”
突然人影從空中掉落,摔在地上。能看出非常痛苦,人影從地上勉強爬起來,然後做了個舉動,竟然抱着拳向我們作揖,然後指了指上面的橫梁。符咒的煙霧散盡,人影再也不見。
我和杜淳面面相觑,好半天他才說道:“傻兒子估計是想讓咱們超度他。”
“咱們哪有這個本事。”我現在一腦門的官司,哪有時間管一個陳年老鬼。
杜淳說:“我聽爺爺說過,自殺或是屈死的人,魂魄不能離開死亡之地,會不斷經曆死亡的過程,看樣子确實是這樣。”
我覺得來這裏都是多餘,吳老太太無非就是個飽經滄桑的女瘋子,死了以後附身在我媽身上。調查她的身世沒有意義,木老先生幹脆把她打到灰飛煙滅,永世不再超生得了,這才好呢。
我正要走,杜淳道:“我再看一樣東西,看完就走。”
我不耐煩,他進了祠堂,看看周圍的環境。祠堂屋角的柱子,大半隐在牆中,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經破損不堪,不過形成了可以向上攀爬的台階。杜淳順着柱子一點點爬上去,直接來到橫梁。
他在上面順着橫梁往前走,我看的心驚肉跳,梁子多少年沒修過了,嘎吱嘎吱亂響,這要掉下來,怎麽也得躺十天半拉月。
上面灰塵很多,弄得杜淳全身都是,他不在乎,不多時來到橫梁中間部位,這裏正是傻兒子吊死的地方。
他趴在上面,艱難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對我揮揮手,示意沒事,他順着原路回來。
他從上面下來,身上全髒了,他一邊甩着手,一邊拿着手機給我看,剛才拍到的東西。
照片正是剛才的橫梁,在黑色的木頭上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看起來像是經文,時代久遠,字迹模糊不清。
“剛才傻兒子的鬼魂指着上面的橫梁,我就冒出個想法,會不會有東西。上去一看果然刻着字。”木淳說:“我不認識這些東西,想來是一種咒語,這種咒語好像對傻兒子的鬼魂起了很大的影響。這裏很早以前應該有高人做過法。”
“是吳老太太嗎?”我問。
木淳說:“我始終覺得這個老太太藏着什麽秘密,但要說高人,不會是她,更像是那個遊方道士。所有的事,都是他弄出來的。”
他這句話提醒我了,我說:“那個遊方道士會不會是天門道的?和咱們昨晚跟蹤的那老頭是同門同派?要不然他們怎麽都和吳老太太能聯系上。”
“你今早拍了老頭的照片,對吧?”木淳問我。
我點點頭。
木淳說:“剛才那兩個村民說,這個村裏歲數最大的人叫吳家表公,莫不如拿着照片去問問他。”
我們兩個從祠堂的院子破牆爬出去。我看着他跟泥猴似的:“真是難爲你了。”
木淳說:“我已經想好了,大學畢之後,就專心跟着爺爺學道法。爺爺告訴我,從事這一行恐怖不恐怖先不談,首先要有濟世爲懷的心,對人對鬼要無差别心。剛才發現橫梁上的咒語純屬意外,隻是單純想着日後有時間來幫忙超度傻兒子,沒想到發現了端倪,這也算給善心一個回報吧。”
我說:“木淳,你可想好了,你不是算過命嗎,算命的說你會死在工作上……”
木淳笑:“我仔細想過了,如果真的躲不開,就是要死,那就死吧。至少我是死在救人上,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