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這一滴血,便讓他寫出了一個“敕”字。說來也怪,血字一成,我媽竟然不鬧了。
我心髒一陣陣刺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現在也沒心思理會這個。
木老先生讓村長他們幾個,小心翼翼把我媽平放在炕上。木老先生念動幾句口訣,雙手不停變化指印,在我媽額頭上壓了一壓。
他從炕上跳下來說:“我剛才用鎮鬼符把附在身體裏的惡鬼暫時封住,但不是長久之計,必須要從根上想辦法。對了,布下的陣法是怎麽破壞的?”
我歎口氣說起來,說今晚我和老爸看陣,結果那惡鬼進來了,趴在我身上,我在沙發上被鬼壓床,老爸爲了叫我,慌亂之中一盞油燈的火苗熄滅。
木老先生看看我若有所思,沒有過多追究爲什麽我會被鬼壓。木淳不客氣說:“王慈,你怎麽誰都禍害呢?”
他這一句話我就火了,火冒三丈,我現在胸口還疼呢。惡鬼找上我純屬意外,我哪知道黃九嬰下的靈引這麽邪門。
這小子算是跟我結下仇了,我冷冷說:“你别滿嘴噴糞,說的是人話嗎?”
老爸瞪我:“怎麽跟客人說話的。”
村長打圓場:“你們兩個孩子就别掐了,現在趕緊解決問題,要是大家知道咱村裏有惡鬼,明天非炸窩不可。木先生,你法力高強,看看有什麽辦法能一勞永逸。”
木老先生道:“本來我以爲布陣七天,惡鬼自退,沒想到出這樣的岔子,這是天意。既然它得寸進尺,就别怪咱們不客氣了。”
我始終不知道老媽怎麽惹上惡鬼的,他們也不跟我說,現在已經這樣了,沒什麽可隐瞞,我便追根溯源問怎麽回事。
老爸告訴我,事情非常寸,就發生在幾天前。
我們鄰村有個屯子叫陳家村,裏面大部分都是陳姓人家。我們王家還有親戚,有個表姨嫁到了陳家村。那天沒事,天兒也好,我媽到陳家村看妹妹,姐倆見面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到晚上,我媽要回去,她從來不在外面過夜。
兩個村子相距不遠,隔着也就是一條河,農村人走夜路很平常,熟門熟路的沒當回事。當時表姨還想要個拖拉機送我媽回去,我媽說自己沒那麽嬌氣,溜溜達達就回家了。
這一回出事了。
從陳家村出來,要回我們本村,要過山路,過了山路上了橋,就算回來了。山路靠着一片墳地,都是陳年老墳。現在人都講究火葬,也有政策,沒人再往山裏埋了,所以這裏下葬的墓穴起碼也得二十年往上。
老媽正往回走,大半夜突然看到墳地冒出黑煙。農村人相信神鬼,老媽不敢節外生枝,繼續趕路,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一個人影。
這人也是陳家村的,原名不詳,大家都管他叫陳光棍。這老小子今年四十多了,還是單身,家裏窮,五保戶,挺大的個子一直找不到對象,打了四十年光棍,恐怕這輩子連女人邊都沒摸過。
老媽心裏就嘀咕,這人大半夜的跑墳地來幹嘛,還燒起了黑煙。她馬上警覺起來,陳光棍莫不是想半夜燒山?
現在正是夏季,天幹物燥,這麽一大片樹林是見火就着,真要起了山火,前後幾個村子都要遭殃。
老媽警覺性很高,悄悄進了山,藏在樹木和岩石後面偷看。陳光棍此時正蹲在一個老墳前,旁邊擺着厚厚幾摞黃表紙,正在燒。
老媽一看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半夜燒紙也就罷了,最起碼應該弄個火盆,這裏山風很大,一旦吹動火星到了草堆,馬上就能引起大火。
老媽别看是女的,可經常幹農活,一般男的還真擺弄不過她。她當時撸袖子就要過去,這時怪象出現了。
陳光棍抄起地上一把鐵鍁,開始挖墳。這個墳地豎着破爛的墓碑,後面是土包,陳光棍挖起來不停,不多時周圍一圈都是土。
老媽越看越怪,這小子大半夜刨人家祖墳來了。
她想回去叫人,可怕一來一回陳光棍早跑了。她悄悄抄起地上一塊石頭,從後面迂回過去,想看看他在幹什麽。
到了距離不遠的地方,老媽探頭一看,陳光棍已經挖開了大坑,跳到裏面,正拿着黃表紙在墓坑裏擺放,鬼鬼祟祟不知幹什麽。
老媽猶豫了一下,還是憑空大喊:“你幹嘛呢?!”
陳光棍正全神貫注,大晚上的估計他也害怕,這一嗓子下去,這小子竟然吓得翻了白眼,當時躺在坑裏亂抽,就跟得了羊癫瘋差不多。
老媽一看壞了,别鬧出人命了,她趕緊從樹後面出來,沒多想,跳進墓坑把陳光棍拉出來。
陳光棍抽了一陣,漸漸平複下來,看到是老媽羞愧難當,轉身就跑,連鐵鍁都不要了,很快撒丫子沒了影。
要麽說老媽這人真是心善,她走就得了呗,不的,她當時非但沒走,還用陳光棍留下來的工具,重新把墓坑的土填回去。
這算是功德吧,倒黴的是,從那天開始,老媽被惡鬼盯上了。
先是發燒,然後說胡話,然後現在鬼上身。
老爸把這件事說完,我感覺其中有很多疑點,疑惑地說:“大半夜的陳光棍幹嘛呢?”
木老先生說:“這件事出了之後,我抽空到墳山去了一趟,找到了那座墓,看不出什麽端倪。陳光棍當時應該是在墓坑裏布了個法陣,可這法陣是什麽,必須把墳丘重新刨開才能看到。開墳是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情,不能輕易動土。我當時想着把惡鬼糊弄走就行了,用不着刨人家的墳,所以裏面是什麽陣并不知道。”
我看看躺在炕上的老媽,心頭布滿陰雲:“木爺爺,現在怎麽辦?”
木老先生說:“這樣吧,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讓木淳陪你去一趟陳家村,你們找到陳光棍問問便知。隻有知道此惡鬼來曆,才好對症下藥。你母親暫時無礙,已用血咒封住,幾天内沒關系。”
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我把村長還有木家爺倆送出院,回來之後,看着老媽的樣子,真是心如刀絞。
我和老爸把床上床下收拾收拾,一片狼藉。
都收拾差不多了,天也亮了,我疲乏至極卻毫無睡意。木老先生說,讓木淳陪我去。我不好意思自己先走,隻能等他。現在木淳和我還鬧矛盾,我們兩人見面就别别愣愣的,真不想跟他一起去。
在老爸的勸說下,我勉強睡了一會兒,正迷糊的時候,木淳找上門。
我簡單洗漱一下,跟他出來去陳家村,木淳說:“王慈,要不是看阿姨的面子上,我才懶得搭理你。”
“你别小肚雞腸。”我現在一腦門的官司,脾氣特燥,沒空和他打嘴仗。
木淳哼了一聲,不搭理我,自顧自在前面走。
經過二龍河的時候,我無意中往對岸瞥了一眼,想起昨天那個垂釣的老頭。
在我的靈引成像裏,老頭看起來跟鬼一樣,難道我真看見鬼了?這鬼真是邪門,大白天頂着太陽就能出來。
我一想起那老頭,不知爲什麽,渾身冒冷氣,很不舒服,想到他的樣子就有點犯惡心。
我們過了橋穿過山路,很快來到陳家村。我和陳光棍不熟悉,連他家在哪住都不知道,隻能先去拜訪表姨。
表姨還不知道我媽被鬼上身的事,看到我特别高興,說我好幾年都沒來了,是不是把她忘了。我平時和這些親戚走動很少,受不了繁文缛節,和她寒暄了一會兒,我問她知不知道陳光棍,能不能幫我們找到他。
表姨笑:“這有啥不知道的,你們找他幹什麽。”
我恨恨地說:“我想幫他介紹對象。”
表姨笑的肚子疼,差點沒從炕上摔下去,她笑着說:“你小子最會拿姨開心,就陳光棍那德性誰跟他,别說大姑娘了,就連二婚的老娘們都不拿眼皮子夾他。懶漢一個,家裏窮的除了他就是炕。”
我指着木淳說:“姨,跟你說實話吧,這位朋友是陳光棍的遠房親戚,認祖歸宗來了。”
木淳勃然大怒:“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走了。”
表姨看出我和木淳不對付,她笑笑,從炕上跳下來穿鞋:“走,姨帶你們去。”
我們三人溜溜達達從院裏出來,一路向陳光棍住的地方去。表姨在村裏的人緣挺好,大說大笑,和誰都打招呼。有老娘們問你們去哪,表姨說去找陳光棍。那些老娘們笑成一團,說你肉包子打狗。
有些好事的人,跟着我們,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到了陳光棍的家。
到了他家我乍舌,陳光棍可是真窮啊,陳家村有着很好的地理資源,背山面河,村裏還種着大片的新制谷種,相當富裕,年輕人都不出去打工,隻要勤懇幹活,都能蓋起二層小洋樓。
可這陳光棍還住着窩棚一樣的土房,一共三間,屋頂都漏風漏雨,可見窮到什麽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