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大民一合計,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當下也不勸了,跟着安歌一起沿着屍體爬出來的方向往裏走,到了洞的最深處,這裏又出現一個洞口,黑森森的,打手電往裏看,勉強能看到有一條延伸向下的土坡。
我們互相看看,安歌輕聲說:“進吧。”
他第一個走了上去,我和李大民跟在後面,三道手電光亮在黑暗中遊移。
我們小心翼翼往下走,地上漸漸出現屍體,安歌陰沉臉仔細查看,經過确認都是他的前世。
這些屍體也保持着和外面屍體一樣的姿勢,頭朝外,腳朝内,趴在地上,爬着爬着就爬不動了,生生死在這裏。
黑暗裏我們急促的呼吸聲很明顯,李大民忽然說:“這些屍體會不會是某種特發的疾病?”
安歌停下來,用手電照他:“說說。”
李大民揮揮手,示意光線太亮,他說道:“你們看,所有屍體的姿勢都是朝着外面,沒有一具是向裏面的,說明什麽?說明這些人進去的時候沒問題,出來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結論呢?”安歌問。
李大民說:“我剛才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是這些人進到裏面後觸發了什麽,導緻他們回去的時候發生了猝死。”
我點點頭:“很有道理。”
安歌沒說話。
李大民說:“咱們讨論過,爲什麽這裏隻有安大哥的屍體,而沒有其他人的,會不會觸0發了什麽機制,隻能觸發他自己,觸發不了其他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不可以說,安大哥身上有某種特質符合觸發的條件呢?咱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潛在的病理基因,一旦符合條件觸發,就會得病,安大哥前世的猝死會不會這樣?”
安歌笑了笑:“我輪回了這麽多世,換了那麽多具身體,肉身個個不同,哪來的病理基因。”
李大民認真的說:“一旦是跟着你的靈魂走呢?類似詛咒,生生世世輪回,它都跟着你。”
我咳嗽一聲,李大民說話怎麽一點不檢點,有的沒的亂說。
安歌大步流星往斜坡最深處走去。我拉住李大民,對他做個眼色,李大民很聰明,歎口氣不再說什麽。
斜坡一直通往很深的地方,在黑暗中走了很長時間,眼前忽然出現了不尋常的東西。
在斜坡的最下面是個籃球場大小的平地,上面放着一塊石台,石台上分出六根鎖鏈,拖曳很長,那一頭紮進洞壁。
石台上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我們連滾帶爬從斜坡上跑下來,到了平地,手電四下照着,洞壁上似乎刻着什麽花紋,紋理很淺,就算用手電照,也看不清畫的是什麽。
安歌指指石台,示意上去。
石台高出平地大概一米的距離,有台階,我們踩着台階到了上面。
手電照過去,石台正中央有一個人形的凹槽。
手電光順着凹槽掃了一圈,應該可以放下一個成年男人。我們三人面面相觑,其實已經有了定論。
這個凹槽就是給安歌準備的。
安歌陰沉着臉,李大民輕輕歎道:“請君入甕啊。”
“怎麽辦?”我說。
安歌笑了:“看來我不進都不行了,所有的秘密都在這個凹槽裏,隻有我進去了,才有可能解開。”
李大民道:“安大哥,你可能會……重蹈那些前世的覆轍。”
安歌深吸口氣:“朝聞道夕死可矣。明悟天機,個人的生死又有何妨。你們想沒想過這樣一個問題,我的前世來到這裏,看到地上那麽多自己的屍體,他爲什麽還要繼續赴死?”
我和李大民沒說話。
安歌笑笑:“很簡單,我就是我,本性不變。走到這裏,打道回府懦弱退縮那不是我的個性,輪回多少世我依然是那個純真的自己。這次也不例外。”
我正要說什麽,安歌擺擺手:“王慈,你聽我說,隻有我赴死才能解開所有的秘密,包括你和李大民的。再說了,就算我死了,還會繼續輪回重生,延續生命。死亡根本束縛不了我。你們别勸了,就當我先去閻王爺那裏點個卯,打個招呼再回來。”
這句話說服我和李大民了,我們也沒再勸。安歌死不是真死,死完再輪回,生生不息,跟獅子王似的。他相當于開了個外挂,三十條命。
安歌把手電交給我,深吸口氣,要往凹槽裏進。李大民忽然道:“要不我先試試?”
“你進去幹什麽?”我勃然大怒,他又想節外生枝。
李大民道:“如果我沒事,說明這個凹槽隻給安大哥一個人準備的,那咱們前面的推理站得住腳。如果我死了……我認了,說不定我也能像安大哥那樣輪回轉世呢。”
我正要罵他,安歌道:“就讓李大民試試,多一個人嘗試或許能有想不到的收獲。”
李大民不等我反對,他把背包解下來扔在地上,一步跨進凹槽,躺了進去。能看出來,凹槽不是給他準備的,外沿更寬一些,李大民雖然能躺住,但怎麽躺都不舒服。
他坐起來:“不對,不對,我知道了,這不是躺的,是趴的,必須臉朝下。”
說着從裏面爬出來,轉個向又要往裏進,我不耐煩:“你别鬧了,趕緊出來。”
安歌擺手:“王慈,讓他進吧。”
我真是拿這兩個人沒招了。
李大民趴進凹槽,臉朝下,手和腳都嵌合在凹槽裏。他這麽一趴進去,就不起來了。
我和安歌等了一會兒,我焦躁地說:“趕緊出來,有完沒完,鬧鬧就行了。”
李大民沒有說話,連反應都沒有。
我過去拍他,李大民動也不動。我火了正要拉他,安歌阻止我:“别弄他,他已經入定了。”
“啊?!”我大吃一驚。
在我印象裏,入定隻能盤膝打坐,沒想到趴着也可以。我靈機一動:“我可以進入别人的觀想,我看看他看到了什麽。”
安歌猶豫:“李大民已經在涉險,你如果再搭進去,得不償失。”
我說:“沒事沒事,我試試,冒險也是他冒險,跟我沒關系。”
安歌道:“那你試試吧。”
我把手搭在李大民的肩膀上,凝神入定,默默念動觀想的心法,運用白蓮教十六觀的心法。
我看到了茫茫的黑暗,大吃一驚,我曾經進過安歌的入定,也是這樣的黑。
無邊的黑暗似乎是這裏永恒的主題。
四下裏都是黑色的,沒有任何标記物,我卻能感覺到黑暗在流動。
黑暗的深處忽然傳來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吟唱,聽不出男女,詭異莫測。
我睜開眼,趕緊松開手,滿頭都是冷汗。
“你看到什麽了?”安歌急切着問。
“黑暗,無邊無止的黑暗,而且黑暗在流動,我好像在黑暗中快速飛行一樣。”我說。
“别打擾他了,等他出來再說。”安歌道。
我們等了能有十分鍾,李大民忽然呻吟一聲。
我和安歌趕緊把他拉起來,李大民好不容易才坐起來,滿頭冷汗眼睛發直。
我在他面前擺手、說話,都沒用,他傻了一樣。
好半天,李大民才痛苦的呻吟,他抓住安歌:“安大哥,原來這裏還真的是從外太空來的!”
“怎麽回事?”安歌急切着問。
李大民痛苦着說:“很多事,我看到了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看不明白。我看到一艘外星飛船在宇宙中穿梭,來到了地球。”
我像是聽小說一樣,瞪大眼睛問:“你在編故事呢?”
李大民從凹槽裏爬出來,迷迷糊糊地說:“我能感覺出來,凹槽裏傳遞的信息和我的腦容量不配對,還得安大哥你親自來吧。頭像炸了一樣。”
安歌深吸口氣,爬上石台,看着上面的凹槽,臉朝下慢慢趴了進去。
我扶着李大民站在一邊看着,安歌進去後,凹槽和他的身材簡直是嚴絲合縫,就像是爲他專門打造的。
這時,凹槽的邊緣滲出一種亮晶晶半透明的液體。我們開始以爲是水,看着又不像,流得很快,把安歌淹在裏面。
我驚叫一聲,伸手去抓他,李大民拉住我:“王哥,不行!這種液體看着像水銀,恐怕有毒。”
我大怒:“那不管安歌了嗎?”
說話的工夫,安歌已被液體完全淹沒。液體越升越高,升到了和凹槽平面相齊的地方再也不流了。
安歌像是被封在琥珀裏的蟲子。
李大民說:“我進去的時候怎麽沒這種液體?安大哥進到裏面就觸發了機關,看樣子還真是爲他量身打造的。”
我焦急地看着安歌,他趴在凹槽裏一動不動,甚至連氣泡都沒有升上來。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身後投射下來,拉得長長的。
“誰?”我回頭去看。手電光斑中出現一人,站在斜坡上方,陰森看着我們,正是甘九。
他找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