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要重新進洞。
老廣攔住我們:“你們瘋了?!好不容易逃出來,怎麽又重入虎口呢,趕緊逃命吧。”
我說:“老廣師傅,你不知道,這些岔路群是走不出去的。”
“爲什麽?”他瞪着眼問我。
我耐心給他解釋,說岔路群随時随地都會變化,兩條變三條,三條變一條,無規律可摸,要是能出去我們早出去了。
“那你們還回去幹什麽?”老廣問。
安歌說:“我們懷疑這個墓裏另有玄機,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般有毒蛇出沒的地方,必有解蛇毒的植物。”
“你的意思是,這座墓還藏着什麽東西,能夠克制那張大怪嘴?”老廣眨着眼說。
安歌有些不耐煩,“嗯”了一聲,示意我走。
老廣垂頭喪氣,像是老了二十歲,他坐在洞口既不回去,也不跟着我們,就這麽坐着,眼睛發直。
我于心不忍,把背包解下來,從裏面拿出一點水和食物塞到他手裏。老廣看着我,歎了口氣:“小王,你是好人。”
我忽然想到什麽,從兜裏把那枚戒指給他:“老廣師傅,這是你們家的吧?”
老廣接過戒指,看到戒指内沿寫着“藍田廣家”四個字,頓時震驚得無以複加,他顫抖着說:“這,這是從哪來的?”
我告訴他,是爬盜洞的時候,在洞壁上找到的,原來還有一根手指頭,這枚戒指就是從那手指上撸下來的。
老廣捧着戒指嚎啕大哭:“這是師父留下來的。當時他回來的時候,就是斷指了,他臨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把祖傳的戒指留給我。”
安歌過來拍拍他:“節哀順變吧。”對我做了個眼色,示意趕緊走,别磨叽。
老廣擦擦眼淚,看着我說:“小王,有個事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
“什麽?”我問。
老廣說:“我師父曾經提到過一嘴,說他在挖盜洞的時候,曾經被電蟄了一下。”
“電?”我疑惑。
老廣點點頭:“我師父講述這件事的時候,神智有些迷糊了,當時我沒拿當回事,心想着挖古墓怎麽可能挖出電?古墓裏哪來的電?師父沒細說,就是對着自己的斷指唉聲歎氣。”
我疑惑更甚:“你的意思是,你師父的斷指就是讓電給電斷的?”
老廣捧着戒指低頭哭:“不知道,我不知道。”
難道盜洞裏我和李大民發現的那個金屬面,能夠通電?這墓穴到底是什麽來頭?
全封閉的金屬容器……裏面裝着怪物……現在又冒出來能通電的金屬面……
這哪是什麽古墓,整個一現代化的科研基地。
我對安歌說:“老安,咱們是不是都搞錯了,這裏會不會是咱們國家遺棄的科學試驗基地?”
安歌笑:“你可真能想,不可能的。就算科研基地廢棄不用,也會被全部拆除,收拾利索,而且多少年内都會設爲管轄的禁區,不可能任由外人進來。再說了,墓室裏那些打坐的人俑,說明這裏年頭不短了,起碼要追溯到幾百年前,怎麽可能是科學基地。”
“我總覺得這裏和古代的風格太違和。”我說。
“現在咱們都是假設,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安歌說。
老廣走不動了,坐在那裏傷心欲絕,我們也沒管他,進了洞窟。
在這裏不能打手電,我運用黃九嬰留下的靈引,開啓第三眼在腦中場景成像。
我們的方向隻有一個,向着洞窟的最深層進發。
安歌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像引導盲人一樣引導他前行。我們很快穿過兩層洞窟。這裏山洞的特點是,越往裏走,嵌套的洞窟空間越小。
開始進來的時候,洞窟大如足球場,走過四五重之後,已經縮小到籃球場大小了。裏面的洞窟似乎源源不斷,始終走不到盡頭。
我的心往下沉,到現在也沒看到李大民的蛛絲馬迹,他不可能走這麽遠,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經被甘九殺了,被怪嘴吞了。
我和安歌正走着,忽然前方傳來很響的吧唧嘴聲音,我全身汗毛乍豎,馬上停下來。安歌在身後用極低的聲音道:“是甘九。”
我腦海中成像,此時順着洞窟深處緩緩走出來一人,正是甘九。
他一邊低着頭,一邊背着手,四下裏看,頭上那張怪嘴不停吧唧嘴,像是沒吃舒服的老食客,透着不滿。
他過來的方向正是我們這裏。我輕聲說:“老安,他要過來了,現在不要出聲,你跟着我走。”
安歌沒說話,手用力捏捏我的肩膀,表示知道。
我沒有繼續往前,而是用很小的幅度向左邊橫移,安歌很聰明,無聲無息中跟着我移動。
我們現在正站在洞的中心位置,如果不走的話,肯定會和甘九面對面撞上。我以小幅度的姿勢移動,我們慢慢讓開道路,到了另一側洞壁。
這時,甘九和那張大嘴走過來了,我停下腳步不敢再走,緊緊盯着他。
甘九經過我們剛才站過的位置,突然停下來。
我的血都凝固了,緊張到了極點,安歌在極力壓抑自己的呼吸聲。
安歌雖然看不清狀況,可他能感受到我身體的反應,他也知道到了最緊張的時刻。
甘九停滞了一下,渾身冒出瑩瑩的妖光,四面看了看,好像有些疑惑。能有五分鍾,他擡起腳繼續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
我全身像是虛脫一樣,腿都軟了。安歌在後面輕聲說:“過去了?”
我輕輕說:“過去了,咱們走。”
我們繼續往洞窟深處進發。
我們和甘九走的是兩個方向,他如果不回頭,那應該再沒有碰面的機會。想到這,我長舒了口氣,擦擦頭上的冷汗。
順着洞進去,又走了四五層的洞窟,空間越來越小,這裏散發着地熱,熱浪滾滾,我渾身都濕透了。
眼前這層洞窟,已經小如普通的居民房。
我用靈引指路,極其耗神,全身都不舒服,頭嗡嗡響。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用手電吧,我撐不住了。”
安歌把手電打開,四下裏照着,洞壁濕淋淋的,滴滴答答落着水珠,越深處越靠近地下暗河,說不定還有地下溫泉呢,這鬼地方熱得跟桑拿浴差不多。
安歌熱的受不了,他脫了上衣扔在地上,光着膀子照明。
洞窟的深處似乎又套了一個洞。我叫苦不疊:“越往裏越熱,這不是要人命嗎。再往裏走,咱倆估計都得涮羊肉。”
安歌說:“已經走到這了,就别打退堂鼓,抓緊。”
我勉強站起來,這次是他在前面引路,我混頭脹腦跟在後面。穿過這個洞,果然套着另一個洞,等到了近前,我和安歌面面相觑。
眼前這個洞極其矮小,像是給約德爾人準備的,又低又矮。我和安歌隻能蹲下來,慢慢往裏蹭。這已經不是洞了,勉強說是條隧道。熱濕之氣很重,我受不了,一邊往裏鑽一邊把外衣脫掉。
這裏又長又黑,四下裏噴着熱氣,恍惚中我有種錯覺,好像是爬進了一條熱氣管道。
好不容易爬進去,按照邏輯來說,下一層洞窟應該還要低矮才對,可出去之後,卻發現另有空間。
眼前是一間有百平米大的石室,四下滲着光,不知是從哪射來的,極其柔和,完全不用打手電。
安歌把手電收了,我們看到在石室中心有個類似石磨一樣的巨大石盤,上面羅列棋布很多的小點。石盤的兩側各坐着一個人。
坐在左邊的,是個衣衫褴褛的野人,正是黃九嬰。
他的對面,也就是石盤右側,坐着一具黑糊糊的幹屍。
那幹屍正在拄着下巴,看着石盤,有點像思想者,似乎正在思考石盤上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