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光幽幽照着,四周死寂無聲,看不到任何希望。爲了節省資源,我關了手電,坐在黑暗裏。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應該是睡了,遊離在夢境和現實之間。就在這時,我看到了解鈴,他從岔路的拐角處走來,看着我笑,問,你怎麽到這裏了?
我站起來欣喜:“你來了就太好了,我還以爲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解鈴說,放心吧,跟我來,我帶你出去。
我跟在他的身後,左轉轉右轉轉,時間不長就回到了岔路的起點,看到狹窄的山縫。解鈴擠着山縫出去,我跟在後面,直到這時候我還不敢相信是真的,解鈴就像是老天爺派來拯救我的。
我們兩個在夾縫裏,一前一後往外擠,我說:“解鈴,你怎麽找到我的?”
解鈴笑着說,是無生老母指點我來的,你是神數占蔔裏白蓮教的小明王,你不應該死在這兒,你以後還要輔佐天降偉人的彌勒佛。
我聽得迷迷糊糊的,解鈴怎麽怪怪的?我們從山縫裏出來,進到墓室,解鈴指着滿屋的人俑說,這些人都是爲了探知生命和宇宙的秘密,甘願奉獻自己。可惜啊,當年一步之差就能把它蘇醒。
我疑惑着問:“它?蘇醒什麽?”
解鈴的目光落在牆上的神秘圖案上,淡淡說,你會知道的。
我們穿過墓室,從盜洞爬出來,順着甬道來到斜坡,一路爬上去,當從樹洞裏鑽出時,我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了。
湛藍的天空,我從來沒見過如此藍的天,大朵大朵白雲翻卷,心曠神怡。滿山青松翠柏,一片充滿生命力的綠色,綠的那麽不真切,像是用濾鏡PS過了一樣,地上生滿了随着微風起伏的青草,軟得像毯子。
解鈴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着,迷迷糊糊就覺得像是走進了油畫一般。
走了沒多遠,從山裏出來,到了一處土坡。我們憑空往下看,我兩條腿都在哆嗦,在大山前面的平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細數數怎麽也得萬兒八千。一看我和解鈴出來,所有人呼啦啦全跪在地上。
我吓得一大跳:“這怎麽話說的。”
解鈴臨風背手,坦然接受萬人跪拜,淡淡說,以後你要習慣。等彌勒降世,世界上會迎來更大的信仰熱潮,到時候百萬人虔誠跪拜也是有的。
這時,我看到人群中高高有一台大轎子,遠遠看過去,像是螞蟻群裏的大甲殼蟲。
轎子上坐着一人,穿着一身黃衣服,看不清是誰,能确定是個男人,他在朝我輕輕招手,示意過去。
我覺得這身衣服特眼熟,生出不好的感覺,怎麽形容呢,這個人看起來不像人,倒像是某種說不清是什麽的妖怪。
解鈴在身後說,去吧,大明王在等你。
他推了我一把,我回頭看他,解鈴已蹤迹不見。
我從山坡下來,跪着的那些人直接把我舉到頭頂,一個傳一個,我不用擡腳挪地,一路傳到了大轎子前。
那人站在轎子上看我。
看到這身黃衣服,我陡然想起來,我考,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剛才我看到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怪人在岔路裏狂奔,他身上就穿着這麽一身黃顔色的衣服。
這是怎麽回事?我有點糊塗了。
這人被稱爲大明王,他不苟言笑看我,五官像是僵死了一般,如同戴着面具。
他從轎子上走下來,來到我的面前,我無法動彈,呼吸不得,如同泰山壓頂。
他右手擡起,掐了一個指印,輕輕蓋在我的額頭。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在狂瀉而出,随着他的手出去了。
他忽然咦了一聲,輕聲問:“你在修十六觀?”
我迷迷糊糊“唔”了一聲。
“難怪你會夢見萬人朝拜,自己成小明王。”那人輕聲說:“你也算同道中人吧。”
不知爲什麽,他這句話像是一道引子,讓我頭腦瞬間清醒,猛地睜開眼,一切都消失了。
眼前是深深的黑暗,狹窄的空間,不斷滴落的水滴聲。靠,原來是做了一個極其美好逼真的夢,夢裏我看到了陽光和藍天,現在突然被打回到漆黑的地下洞穴,失落感無法形容,簡直就想一頭撞死。
這時,我隐約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我抄起地上的手電,對着人影照過去。
那人站在那裏,一身破破爛爛的黃衣服,正是剛才出現在夢裏的人。
他沒有怕我,用手擋着臉,不讓光照在臉上,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讓我跟上,然後他跑進了拐角。
我從地上爬起來,現在不管他是好人壞人,跟着他走就能破死局。
順着他消失的方向跑去,他的身影在前面不緊不慢,我跟着他跑過好幾條岔路,隻感覺越來越深,地形越來越複雜。後退是不可能了,隻能咬着牙向前。
跑了不知多遠,那人突然騰空而起,用手電照過去,他像是猴子一樣順着洞壁往上爬,速度極快,很快消失在洞窟的上方沒了蹤影。
我渾身快被冷汗浸透了,自從進洞以來,便情迷颠倒,懵懵懂懂,像是迷失在萬花筒裏。
我快走幾步,到了他消失的洞壁,使勁往上照,光線照不透上面的黑暗,那人消失了。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岔路的盡頭,前面有光亮,似乎另有洞窟在。這個怪人把我引到了什麽地方?
我小心翼翼用手電照着,洞窟的深處居然有光亮回應過來。我心怦怦跳,總算是遇到人了。
這時,洞裏的光亮突然熄滅。
我納悶,來到洞窟前小心往裏看。實在太黑,手電光線僅僅能照亮前方四五米的距離,再遠就看不到了。
正看的時候,突然身後惡風不善,我下意識回頭,就看到有什麽東西打過來。我趕緊擡起手電去擋,光亮中映出了一張臉,是安歌!
一瞬間他的臉被照亮,我幾乎認不出是他,安歌極爲狼狽,臉上都是黑泥,像是剛從爛泥塘裏爬出來,頭發一绺绺粘在額上,神情凄厲。
他認出了我,本是偷襲我的,硬生生停下手裏的鐵鍁。他驚疑:“你沒走?”
我趕忙說:“怎麽就你自己,他們呢?我還有個同伴……”
我還沒說完,安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停下說話。
我們在黑暗中靜靜待了一會兒,不知道他搞的什麽鬼,弄得緊張兮兮的,我心跳劇烈加速。
等了一會兒,安歌在黑暗中打起手電,低聲說:“你是從哪來的?”
我指了指洞窟外面,安歌向外走去。我一肚子疑問跟在他的後面。
我們來到洞窟外,眼前是一條條岔路口。
安歌問我,是從哪個岔路進來的。
我苦笑:“說來話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條路進來的。”
安歌随便挑了一條左邊的岔路進去,我跟在他的身後,他不說話,我也沒法問。
我們走着走着,出現了拐角,過了拐角又是兩條岔路。安歌還是挑最左邊的進去,我低聲說:“用不用做标記?”
安歌指指自己的頭:“這個比計算機厲害。”
我們走了很長時間,在岔路裏幾進幾出,安歌又領着我往回走。他停下來,臉上似乎能擰出水:“不用走了。”
“怎麽?”
他說:“走不出去的。”
“啊?”我大吃一驚:“爲什麽?”
安歌說:“你沒發現嗎,岔路在不停變化。”
我早就發現不對勁,可一直質疑自己的判斷,沒想到岔路真的在變化。
安歌陰着臉:“這裏不簡單啊。”
“岔路怎麽會變呢?這裏不是自然洞穴嗎?”我疑惑。如果是人工建造,哪怕再匪夷所思,也好解釋,都推到古人的智慧上,可這裏明明是自然形成,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安歌搖搖頭:“整個地下洞窟其實是人爲修建的。我和老廣那夥盜墓賊進到洞的深處,”他頓了頓:“看到了墓葬。”
“埋的是誰,誰修的?”我趕忙問。
安歌苦笑:“墓穴裏葬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個……怪物。而且我再告訴你,我們進來的時候,沒有這些岔路,很順利就進到裏面。岔路是後來才出現的。”
“爲什麽會這樣?”我驚訝地說。
“岔路應該是一種保護機制,它是被觸發的機關。”安歌沉思。
“保護機制?不讓外人進到裏面?”我問。
安歌搖搖頭,一字一頓說:“是防止裏面的東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