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對着木頭人狠狠砸了下去,用盡力氣,一錘子把它砸進土裏,直接沒了頂。然後我以最快的速度鑽進草垛子,顧不得又髒又臭,靜氣凝神看着外面。
月色如水,走來兩個人。前面的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長得挺好看,手裏拽着一根棍,棍子的那一頭是個老頭。這老頭戴着大黑墨鏡,穿着黑褂子,像是老年間的地主老财。
看這意思,這老頭好像是瞎子,讓這女孩子牽着走,兩人的組合極其怪異。
我不敢出聲,屏住呼吸看着。
女孩四下裏掃了一眼,我知道她看不到我,還是情不自禁縮縮頭,這個女孩目光很銳利。
看着老頭,我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仔細一想,想起來了,我曾經在夜市遇到個算命先生,自稱是鐵闆神數,張口就問我要二百元。我當時還被他坑了一頓飯錢,不過細想想,一個瞎眼老頭能行走江湖,肯定是有點道行的。
“師父,這裏沒人啊。”女孩說。
“就咱爺倆走路這麽大的動靜,有人也跑了。”老頭說。
我心裏咯噔一下,繼續看。
老頭說:“小櫻,你别看我是盲人,可哪有妖氣我能感覺到,鼻子聞就能聞着。”
女孩逗得咯咯樂:“師父,你快趕上狗鼻子了。”
“去,沒大沒小。”老頭也不動怒,和女孩說笑着。
看樣子,女孩應該是他徒弟。我暗暗稱奇,一個糟老頭子能收這麽漂亮的姑娘當徒弟,上哪說理去。
老頭讓女孩牽着他,圍着空地走了這麽一圈,他喊了一聲:“停。”兩人停下來,我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們正站在我剛才埋木頭的地方。
老頭收了棍子,在地上頓了頓,敲打的位置正是木頭所在,我冷汗都下來了。羅二米清清楚楚告訴我,一定要明天早上八點挖出木頭,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今晚要是讓這兩個人把法術破了,我算白做了,不但如此,羅二米告訴我,一旦失敗本人還可能被法術反噬,到時候會出現不可想象的後果。
女孩問:“師父,你怎麽停了?”
老頭駐足良久,長歎一聲:“小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爺倆還是趕路吧。”
女孩真不客氣:“師父,你怎麽慫了?”
老頭道:“雖有妖氣,卻前因後果不明,咱們不是愣頭青,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何必惹麻煩強出頭呢。今晚帶你到這裏,一是巧遇,二是讓你感受一下妖氣是什麽滋味,以後師父可不能總陪着你,你總有單獨出頭的那一天。”
兩人說了會兒話,老頭讓女孩帶自己走。兩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等他們走遠了,我從草垛裏爬出來,長舒口氣。看着微微隆起的地面發呆,要不守一晚上?可一琢磨,算了,成不成看命吧。
我一路提心吊膽回村,走着走着,突然看見那女孩牽着老頭也在朝村子去。
我心中狐疑,他們這是要幹什麽,難道是奔着我來的?
我小心翼翼跟在他們後面,不敢跟的太緊,别看前面是瞎眼老頭和一個妙齡女孩,這兩個人行蹤如此詭秘,又來曆不明,還是小心好。
眼看着他們進了村,繞過村路。遠遠看過去,他們竟然去了木老先生家裏。我這才舒口氣,回家了。
翻來覆去睡不着,把鬧鍾定到早上六點鍾。後半夜勉強睡過去,還沒睡踏實,鬧鍾就響了,揉揉眼外面已天光大亮。
我草草吃了點飯,等到快八點的時候,急匆匆回到昨晚埋木頭的地方,拿出小鏟子開始鏟地。
大早上村路上沒什麽人,我加快速度,木頭漸漸露了出來。這一出來就讓我吓一跳,泥巴裏滲出暗紅色的東西,聞着有股腥味,我咯噔一下,莫不是血?
繼續往下挖,越挖越是心驚肉跳,整個木頭都是血淋林的,越往下血越多,滲透出來,溢出坑外。
我吓懵了,實在不敢繼續挖下去,情景駭人。
我趕緊給羅二米打電話,電話響了好半天他才接,問怎麽回事。我把剛才的情況說一遍,羅二米告訴我不用害怕,這叫刨地見血,說明驚動了鬼神,法術成功了!
我問他接下來該怎麽辦。
羅二米讓我拿着這根木頭,火速趕往陳家村,想辦法進入大姑姐家裏,就在她家把木頭焚毀。燒過之後,還要再辦一件大事收尾。
我嘴裏發苦,想到大姑姐就頭疼,現在還要去她家。
我問什麽大事,羅二米說:“王慈,你别忘了一件事,你的名字可還在大姑姐家裏刻着,她就是靠這個詛咒你們全家的,你要想辦法找到自己的名字,盡一切手段毀去,不能留下來,否則就算那老女人死了,可詛咒依然還在。”
挂了電話,我忍着不适,把木頭全刨出來,用破報紙卷了塞進包裏。
我急匆匆回到家,坐立不安,是真不想去陳家村,可事情逼到這份上,又能怎麽辦呢。我在屋裏轉來轉去沒個主意,這時簾子一挑老媽進來了,哭着說:“小慈,你爸不行了!”
我腦子嗡一下炸了,跟着她到那個屋,剛進去就看到老爸不停地倒氣,呼哧呼哧,樣子特别吓人。他捂着胸口,虛弱地喃喃:“疼,疼,眼前黑,黑……”
我趕緊給120打了電話,幸虧現在村子發展好了,村路鋪的相當平整,這要擱在以前,出點什麽事救護車根本進不來,全得靠手拉驢牽往外送。
時間不長,我家院子外全是人,救護車來了,村長他們幫忙給送上車,我和我媽一起到醫院。
120送到縣醫院,老爸住上院,點滴打上呼吸機也戴上了,醫生把我們叫到外面,嚴肅地說,恐怕過不去這一兩天,要早做打算。
我媽聽到這話,當時就暈過去,幸虧是在醫院裏,好不容易把她弄醒,她是嚎啕大哭。
我緊緊捏着包,在走廊來回走了兩趟,一咬牙,先安撫住老媽,然後轉身出了醫院。
到了外面,我出奇的冷靜,湧起一陣無法言說的情緒。
我招手叫過一輛出租,告訴司機陳家村的位置。
在路上我反複想着去了以後可能發生的狀況,讓司機稍停,我到旁邊的五金商店買了一把帶鋸齒的快刀,用報紙卷了和木頭一起藏在包裏。
我并不沖動,已經琢磨好了可能後果,大不了一命賠一命。
大半天的工夫到了陳家村,我付了帳下車。
剛下車,就看到村裏應該是有村民結婚,老遠能看到大紅的拱門,男女老少全都在那看熱鬧。
我暗暗舒口氣,小心翼翼進了村,盡量避開人群,順着牆根一溜小跑,來到大姑姐住的院子。
這村子治安很好,估計很久沒出過事了,路不拾遺,大白天的院門都不鎖,兩扇鐵門敞開。我蹲在牆邊觀察老半天,應該沒人,院裏堆滿了香燭紙錢這樣的祭祀用品,靠着牆根擺了一溜紙人,陽光很足,院子裏卻陰氣森森的,讓人不舒服。
我從包裏把刀掏出來,手心全是汗,鑽進院子。
沒有人最好,殺人那是不得已的最後一步,能不動刀就不動刀。現在要辦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來。
我來到院子後面,此地陽光難入,背着陰。我把木頭掏出來,顫抖着手拿打火機去燒。誰知道風有點大,打火機擦出火苗就被吹滅,就算勉強有小火苗也極其微弱。
看看表,這一折騰十來分鍾過去了,我滿頭冷汗,緊張的牙床發癢,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看到大瓦房後門開着,一不做二不休,幹脆進她家裏燒,家裏應該避風吧。
我鼓足勇氣來到門口,輕輕撩起簾子往裏看。這是一間青瓦房,面積挺大,擺着各種老家具,透着一股陳腐的味道。
我蹑手蹑腳進屋到牆角,有個老式的櫃子擋着視線,就算大姑姐回家也不可能第一眼看到我,這讓我有了騰挪躲藏的空間。
我蹲在地上,擦着打火機,火苗竄了出來,我點燃了這根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