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邀請在場衆人一起到閣樓去。
樓梯很窄,一次隻能走一人,道士疾步向前想第一個上,誰知道那東北的彪悍女子腿腳真是麻利,沖在道士前面,搶先上了樓,一點都不客氣。道士臉色氣得發青,悶哼一聲,撩開衣服下擺跟在後面。
其餘人跟在後面,戴墨鏡的小夥子說:“陸老闆,這件事你太不經考慮了,讓我們這些修行人湊在一起解決同一件事,這是大忌啊。”
陸大有趕忙說:“是我不對,我也是爲弟弟着急,心想着能早一分解決就早一分,沒想其他的。”
我看這個戴墨鏡的小夥子挺面善,談吐穩重,既沒有東北女人的戾氣,也沒有道士的傲氣,便生出幾分好感,主動和他打招呼。
他笑眯眯客氣地回應。
我們幾人到了二樓,閣樓有一條走廊,盡頭便是弟弟的房間。我們從樓梯走下來,看到道士和東北女人站在走廊前,卻沒有進去,面色是無法形容的凝重。
陸大有趕緊問:“兩位高人,怎麽回事?”
沒等道士說話,東北女人搶先說:“這裏不幹淨!鬼氣很盛,你弟弟現在很可能被惡鬼附身了。”
“啊?!”陸大有着急問:“那,那怎麽辦?”
東北女人鼻子“哼”了一聲:“這件事隻能我來辦,你請那麽多人純屬瞎耽誤工夫。”
道士冷嘲熱諷:“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滿嘴跑火車的某人才是不學無術的神棍。”
東北女人氣得臉色漲紅,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女人随身背着褡裢,一把拽到身前,從裏面取出一個粗布縫成的布偶。這布偶極其粗糙,穿着紅衣服,僅露出一個小腦袋。腦袋是用白布縫的,上面用黑線簡單勾勒出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看着讓人很不舒服,覺得邪裏邪氣的。
戴墨鏡的小夥子“喲”了一聲:“這是東北的保家仙吧。”
那女人頗爲得意,看了看道士:“臭道士,你還沒這個小孩識貨呢。”
道士陰沉臉,呵呵冷笑:“據我所知,報馬不出山海關,你們東北的巫術在東北的地界或許管用,可在我們這兒就不一定能派上用場了。”
女人不搭理他,對陸大有說:“姓陸的,待會見到你弟弟,我先來。出了什麽事我兜着!今天老娘不是爲了錢,就是爲了一口氣。既然你把同行們都請來了,也好,我讓他們好好看看東北的堂子能不能出山海關看事!”
陸大有跟吃了死蒼蠅似的,估計在暗暗叫苦,好好一件事結果演變成同行鬥法了。難怪說同行是冤家,修行人鬥起法來比誰都矯情。
他是誰也不敢得罪,隻能唯唯諾諾。
女人拿着布偶,大步流星向走廊裏面走去,道士悶哼一聲,第二個跟上。我們幾人跟在最後。
和墨鏡小夥子一起來的那胖子說道:“老謝,你怎麽看?”
原來那戴墨鏡的小夥子姓謝,他笑眯眯地說:“看看再說吧,或許能跟人家高人學點東西呢。”
胖子嘴角抽了抽,明顯是不屑。
我也是湊趣,問小夥子:“你姓謝?”
小夥子用手指頭在空中比劃一下,說:“就是‘解放’的‘解’,在姓裏念xie,許多人都以爲我姓‘謝謝’的‘謝’。”
我點點頭,這個姓倒是少見。
走廊走進去,越走越黑,我問陸大有怎麽不開燈。陸大有苦着臉說,走廊這個燈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是點不亮,修了很多次,沒用。
這裏不但黑,而且寒氣很重,極其陰森,像是走進一條深深的洞窟裏。
姓解的小夥子和胖子,他們面色都由戲谑變成凝重,這兩人看樣子也是有道行的,能覺察出常人覺不出的東西。
到了盡頭的房間,裏面發出什麽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砰砰作響。
我退在最後,現在這個場合我不是主角,主要是看這些高人如何驅鬼。東北女人站在門前,對陸大有說:“姓陸的,開門。”
陸大有颠颠過去,掏出鑰匙把門打開,東北女人做個手勢:“頭前帶路。”
門開了一條縫兒,裏面黑森森的,沒有點燈。陸大有第一個走進去,女人跟在後面,道士也要跟着進,女人站在門口,用手把住門框:“對不住了各位,我這人有個臭毛病,我看事的時候不希望有同道在場,多多理解吧。”
道士不耐煩:“你是怕我們拆穿你的西洋鏡吧。”
女人冷冷看着他,像是懶得廢話,對陸大有說:“把門鎖上!不準外人進來。”
陸大有站在門口沖所有人抱拳:“各位高人,各位高人,你們多多包涵。每個高人行事風格不一樣,咱們就入鄉随俗吧,多多體諒。這件事完了我親自負荊請罪,還有大大的紅包奉上。”
道士悶哼一聲:“就她毛病多,我到要看看她能看出什麽東西來。陸大有,你去告訴這個東北老娘們,她要是不行,就趕緊主動讓賢,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陸大有哪敢說什麽,唯唯諾諾關上門,和那女人一起進了房間。
我們在外面等着,閣樓的隔音效果還不錯,裏面除了特别重的聲音外,其他什麽都不到。
道士背着手在門口轉來轉去,我報着結交高人的态度,主動上前湊趣:“道長你好。”
道士看看我,鼻子裏發出“唔”的一聲。
“道長,你的道号怎麽稱呼,在哪座仙山道觀出家修行?”我問。
道士不耐煩:“你想幹什麽?摸我老底啊?”
這道士就跟吃了槍藥差不多,說話這個難聽,夾槍帶棒的。他一個臭道士,我摸他老底幹什麽,全身上下刮不出三兩油腥。我沒好氣說:“是我失禮,不該瞎問。”
胖子在旁邊咯咯樂,滿臉猥瑣。
我看他:“那你呢,你怎麽稱呼?”
胖子大大咧咧說:“我不怕人摸老底,本人皮南山。這個是我哥們,解鈴。”
“你們這麽年輕,還在上學?”我看他們年歲都不大。
解鈴笑:“我和南山屬于不學無術那一夥的,上什麽學啊,大學門往哪開都不知道。我們很早就出來在社會上讨生活了。”
道士的鼻孔眼裏“哼”了一聲。
皮南山頓時火了:“道士,你哼誰呢?”
道士簡直是又臭又硬,一瞪眼:“怎麽的?就哼你們了,毛還沒長齊就出來騙吃騙喝。”
皮南山别看是胖子,這脾氣一點就着,沖過去想揍道士,被解鈴一把拉住:“算了算了。道不同不相爲謀。”
道士嘟囔着:“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遇到你們這些玩意。”
我聽得不是個味,這道士一點都不像出家人,要說最像江湖騙子的,倒可能是他。說實話,我覺得解鈴有點面,太好說話了,人善被人欺,要是道士這麽諷刺我,我拼着怎麽的也得跟他幹一架。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裏面門開了,陸大有和東北女人灰頭土臉從裏面出來,不用說,肯定是失敗了。
女人臉色差到極點,頭發披散下來,雙眼凄厲,跟老妖婆差不多。那模樣誰看了都能吓一跟頭。
道士冷嘲熱諷:“喲嗬,這麽快就不行了?哈哈。”
“閉死你媽個臭嘴。”女人歇斯底裏,她掏出手機,打了電話,對着話筒就罵:“趕緊讓小雪那死丫頭來!快點的!”
道士優哉遊哉說:“是不是該我去看看了?”
女人尖叫一聲:“等等!這件事特别棘手,我已經喊小徒弟來了,我們娘倆配合才能把這個惡鬼拿下。”
道士不耐煩:“等你徒弟來,黃瓜菜都涼了。”他看看表:“老陸啊,要不我就算了吧,你把車馬費給結了,我回去吧。别再給你們這些高人添堵。”
陸大有求爺爺告奶奶,安撫道士,然後又巴結那東北女人。皮南山在一旁冷笑:“真是愛哭的孩子有奶吃。咱們這樣不哼不哈的就這麽被冷落在一邊。”
解鈴說了句話,讓我對他開始刮目相看了,他說:“南山,咱們受點委屈不算什麽,關鍵是把裏面的人治好。隻要結果是好的,咱們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