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誰?”我問林波。
林波忽然詭魅一笑:“你不知道嗎?”
我咽了下口水,想說什麽沒說出來。
他不再看我,自顧自說:“紅衣女鬼已經失敗,灰飛煙滅,白蓮同仁還要尋找更适合的母體。”
醫生歎口氣:“看到沒,一直在說這樣的胡話,什麽白蓮啊女鬼啊。你們早把他送來是對的,稍微遲點,下一步就是精神分裂。”
我們正說着,林波突然笑了,一字一頓像是唱戲一樣:“彌勒佛要來啦,白蓮花要盛開。王慈…;…;”
他叫我的名字,我怔了一下,下意識答應一聲。
“你願意來嗎?願意跟我們一起嗎?”他說。
我尴尬地笑笑:“我就不參與了,把拯救人類的榮耀留給你們。”
“那真是可惜了。”林波躺在床上不再看我們,盯着天花闆,一個勁念叨:“彌勒要來了,白蓮花要盛開了…;…;”
反反複複就這麽一句。
醫生做了個眼色,讓我們從病房裏出來。我正要走,手腕子被緊緊抓住,低頭一看,正是林波。他的眼神古怪,直直看我,聲音變了,變得森寒無比:“他們要來了,他們要來了…;…;”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一時掙脫不開,忍着不适說:“誰,誰要來了?”
林波的雙眼變成一片深黑色,像是瞳孔放大,擴張到整個眼眶。他黑着眼睛狂笑:“來了,要來了,要來了…;…;”
我吓得歇斯底裏,拼命掙紮,醫生也過來幫忙,林波突然松開手,眼球又恢複正常,躺回床上像沒事人一樣。
我臉色煞白,好半天沒回過勁來,老豬拽拽我輕聲說:“走吧。”
我心撲騰撲騰的跟着他們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林波的說話聲,我回頭去看,他側躺在床上,眼神裏是深深的悲哀,輕輕說:“王慈,救救我,我在的那個地方很冷,他們每天都要逼我吃怪東西,總有一天我會徹底死去。在這之前救救我,求你了。”
他說到最後那句話時,透露出的絕望讓人蒙上厚厚陰影。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僞,确實是發自内心的求救。
我們走出病房,醫生讓我們稍等,他叫過護士專門盯着林波,注意查床,以防情況惡化。
等交代完了,他歎口氣:“看到了吧,你們朋友的情況就是這樣。”
我透過窗戶看裏面的林波,他依舊躺在床上,手裏舉着寫字闆,一字一畫的畫着東西,特别認真。我有點魂不守舍,我承認有點被吓着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林波的情緒變化太快,中間連點波折和過渡都沒有。
“他現在有很強的妄想症,”醫生說:“我們會制定出詳細治療方案,到時候還要你們親屬來配合。”
雅茹剛想說我們不是親屬,讓老豬拉了一把。大家沉默着,聽醫生說完,便告辭出來。
走到外面,天色已經黑了,我心情極度晦暗,好像有東西堵在胸口窩又吐不出去。老豬叫我一起去吃飯,我實在沒胃口,老豬也沒勉強,歎口氣說:“我先送你回家吧,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路上我們沒說話,氣氛很壓抑。
雅茹咳嗽一聲,說道:“你們的事情都解決完了嗎?”
我昏昏沉沉,雜七雜八想着東西,被她這麽一問沒反應過來,便道:“什麽事情?”
“就是被鬼盯上。”雅茹說:“老豬告訴我,誰聽了慧慧的故事,誰就會被慧慧的女鬼盯上。”
我沒說話,我也不知道解沒解決,我覺得是沒解決,在山上時撒了謊,現在也圓不回去了。我看看老豬,老豬一邊開車一邊說:“應該是解決了吧。”
“那不對啊。”雅茹忽然說:“老豬,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今天我的微信收到了一個好友申請,你們猜是誰,就是慧慧的慧心拾蘭。”
老豬一個急刹車,車停在路邊,他回過頭厲聲問:“你說什麽?!”
雅茹把自己的微信打開,給我們看,還真是慧心拾蘭的微信号。頭像是顔色很深的一池蓮花,我現在看到這個頭像就跟吃了一斤蒼蠅差不多,膩歪勁别提了。
我們誰也沒說話,車裏陷入詭異的寂靜中。
雅茹說:“我沒通過她的好友啊。”她的語氣不像害怕,很輕松聽起來,像是在讨論一頓早餐吃什麽。
老豬坐了片刻,重新發動車子。我喉頭一下一下動着,渾身毛骨悚然。
雅茹看我們不說話,便道:“我不害怕的,反正前面還有你們幾個大男人墊底,你們都輪到之後才到我,出了事我也不怕。”
我後脖子串涼風,唉聲歎氣:“如果這件事還沒解決,那下一個受害者就是我了。”
老豬悶聲接道:“你完了就特麽是我。”
心情真是壓抑啊,喘不過氣,憋悶得厲害。
車子停在小區外面,我渾渾噩噩下了車,老豬看着我想說什麽,嘴動了動沒說,開車走了。
我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家裏,真是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我這麽年輕,工作沒幾年,還有大把的時光和青春在等着我,難道就這麽完了?
我頭一次感覺生活這麽美好,一定要珍惜生活。人活着,看着挺逍遙,其實跟高空走鋼絲沒什麽區别,說不定什麽時候一腳踩空,掉下去便萬劫不複。到處都是危險,到處都是無妄之災。
悶的不得了,幹什麽都沒心思,本想玩會兒遊戲,懶得開電腦。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看看時間還早,索性沖個熱水澡再說。
我把熱水器插上,等了半個多小時,進衛生間洗澡。
洗着洗着,衛生間裏熱氣蒸騰,我無意中回頭一瞥,正看到挂在牆上的那面老鏡子,頓時打了個激靈。
鏡子曾經鬧怪聲,而且後面牆上還有我才能看到的女人劃痕,稀奇古怪的,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煙霧缭繞中,這面鏡子表面也蒙了一層霧氣,我渾身不舒服,總覺得鏡子後面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窺探我,連帶着整個衛生間的氣氛也異常怪異。
水聲不斷,霧氣蒸騰,雖然溫度很高,可還是有種徹骨的寒意。
我實在沒心情再洗下去,把水停了,匆匆擦了擦身子,穿上内衣就要往外走,路過鏡子的時候看了一眼,這一眼就把我吓住了。
我擦擦眼睛仔細看,僵在那半天沒動。
鏡子上出現一個手印。洗澡的時候都是水蒸氣,除非是有人在我洗澡時手一直按在鏡子上,要不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手印不會那麽清晰。
我抹了把臉,小心翼翼把手貼上去,發現這是右手印。最古怪在哪呢,這個手印出現在鏡子左面,如果是我自己無意中留下來的,正常情況下我不可能把右手按到鏡子的左邊。
這個手印看上去也怪,手指印記拉得特别長,像是把手按在鏡面上,然後緩緩向下拖動。這讓我想起一個偵探劇,死者臨死前受到極大的痛苦,把血手按在牆上,無力地滑動,留下一個極爲詭異的印子。
我不敢再在衛生間呆着,出來之後坐在椅子上渾身哆嗦,想抽煙手控制不住,打火機擦了幾次也沒擦開。
林波完了…;…;下一個就是我…;…;
我哆嗦着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燈紅酒綠中多少男男女女正在醉生夢死,而我卻被一種看不見的恐怖包圍着,從始至終都無法掙脫。
如果惡兆跟着我走,搬家也沒用,除非徹底解決這件事。
現在羅哥和老頭都沒辦法,整件事完全不知道應該找誰幫忙,我被深深的無力感所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