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人,最苦的時候莫過于,啃白饅頭,喝自來水,鹽拌米飯吃,可是在那三年中,經曆過的老人們都會清楚的記得,當水煮樹皮,玉米稈剁碎熬粥,豬都不吃的食物吃光了以後,有些人隻能用觀音土充饑,食物簡直就是天大的問題。
動物餓急眼的時候,不但會吃同類,甚至還會吃掉自己的伴侶和後代,人也是動物,據說當時在災年的時候,人吃人,易子相食的事情數不勝數。
我印象很深的一個真實的故事,說是有一家人,吃光了家裏所有的能吃的東西,周圍的樹皮和草都沒有了以後,有天晚上,男人實在餓的受不了了,直接拿砍柴的刀砍死了已經餓昏過去的老婆,把肉剔下來大塊放到了鍋裏煮熟了。
男人還有一雙兒女,就睡在旁邊的屋子裏,煮熟的肉香味兒把兩個人香醒了,什麽話都沒說就直接撈起鍋裏的肉大口跟男人一起吃了起來,直到快吃飽的時候,才想起來問:“爹,那來的肉,娘怎麽不起來吃?”
男人紅着眼睛說:“你娘已經餓死了,這就是你娘的肉!”
兩個十來歲的孩子一聽就哭了,但他們并沒有放下手中的肉,邊哭邊繼續吃,兩天的功夫,就把一個瘦瘦的女人吃了個幹淨,把骨頭埋到了地裏。
然而幾天後,父子三個有餓的不行了,男人就想着把女兒也殺了吃,于是就跟兒子商量好,晚上就對妹妹下手。
誰知,女兒知道了,當下就哭着說,讓爹和哥哥不要吃她,她有辦法弄到肉。
十來歲的女兒,當下就跑出了家門,在村裏專門找那些稍微胖點兒的人,騙他們有吃的,騙回家以後父子兩個便直接在背後下手,把人給殺了。
就這樣,一個大人和兩個孩子便沒再爲食物擔心了,一個月下來,竟然還吃胖了。
最後,村裏的人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在他們家裏找到了一堆的人骨頭,憤怒的村民,聯手打死了他們三個。
人畢竟還是跟動物不一樣,有着道德情感,那些殘忍的事情,是不被正常人接受的,吃人的人,那叫惡魔。
胖和尚的話,讓我一下子聯想到了這些,他的話我也聽明白了,他保護的這兩個餓死鬼,生前是被張老漢害死的。
“當初他們夫妻兩個人,不,應該說是他們一家三口,都被張老漢殺死裏,你覺得,他們不該報仇嗎?”見我沉默不語,胖和尚又說道。
我無言以對,換做我是胖和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幫助那兩個餓死鬼報仇。
可是,我不明白,胖和尚爲什麽要等到昨天,才讓兩個餓死鬼動手,爲什麽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讓其殺了張老漢父子。
我問張老漢原因,胖和尚深吸了一口氣道:“斬草要除根,除惡要盡!”
我心中一驚,胖和尚可夠狠的,他這是要讓餓死鬼把張老漢的一家全都殺了。
我忍不住的道:“佛門弟子,不是都以慈悲爲懷麽,你咋這麽狠啊?”
胖和尚道了聲阿彌陀佛,道:“貧僧法号怒僧,對于那些不良之輩,不會有慈悲之心的。”
我幹笑笑,沒想到胖和尚表面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沒想到竟然是一個怒僧。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村子裏養的那些餓死鬼,全都是仇家,生前是被村裏的人害死的嗎?
不等胖和尚說話,一旁的村長急忙插言道:“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害死過人!”
胖和尚聽到村長的話,冷哼了一聲,當下就從張老漢的屍體上摸出了那塊破布,扔到村長的面前,厲聲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是什麽人嗎?”
看到那塊破布,村長臉色一變,喃喃道:“原來大師早就知道了。”
胖和尚一臉的怒色,說道:“我知道,你們或許沒有親手殺過人,可是,被你們逼死的人,又有多少,你心裏應該有數吧。”
村長沉默,滿臉的愧疚,良久後,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大師,你讓其他的那些餓死鬼也找我們報仇吧。”
胖和尚搖頭道:“不必,我知道,你們村裏的人,也有真心悔過,也有沒做過壞事的,并不是所有的餓死鬼都要找你們索命,不過,你們要爲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贖罪,養他們一輩子。”
村長渾身一震,面色複雜的道:“我懂了。”
胖和尚擺擺手:“你先回去吧,這事情最好也别對村民說,我有話對天師說。”
村長嗯了一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就走了。
等到村長走的沒影了以後,胖和尚才又對我開口道:“施主,你打算怎麽做?”
我想了想道:“大師,這些村民的身份,我大概知道了,他們應該都是那四個人的後代吧。”
胖和點了點頭,你隻要懂曆史,就應該知道張,王,江姚這四個姓氏意味着什麽,他們的後人,就躲在了四個漁村中。
我嗯了一聲,這個我已經猜到了,可是,我還是不明白,餓死鬼,應該是出現在他們成爲紅袖章兵之前,那個時候,還沒有紅袖章兵呢,他們怎麽會跟餓死鬼成了仇家。
胖和尚歎了口氣道:“你也應該知道紅袖章兵都是些什麽人,最早的時候都是些青年學生,可後來加入的都是一些地痞流氓。”
我怔了下,表示這個情況我知道。
胖和尚接着道,“當年,大災來的時候,這四個村子并沒有受災,因爲這裏是三江交彙處,江水裏有無數的魚蝦可以當做食物。”
我一愣,猛的意識到,當年的大災,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受了災,還是有很多地方不愁吃的,像沿海一帶,他們可以靠水吃水。
“很多災民,當時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有很多人都跑來這裏,想讨口吃的,可是這些村子裏的人,不但見死不救,把災民拒之門外也就算了,他們還不許災民下水捕魚,想活活把人餓死。”
胖和尚繼續說道。
我眉頭一緊,這裏有着數不清的魚蝦,養活個幾萬人并不是太大的問題,而且,魚蝦也可以去換其他的食物,可以說,三條江,完全可以養活十幾萬人不是問題。
那些人,見死不救,是爲了保護自己的私利,平常的時候還能理解,但災年就過分了。
胖和尚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災民的數量多過村裏人的幾倍,他們想攔也攔不住,于是他們就想出了一個毒計,竟然假裝同意災民們下水捕魚,還拿出了飯菜給災民們吃,可是那些災民做夢也想不到,飯菜裏被下了毒!”
我心中一驚,那可是數萬的災民啊!
說到這裏,胖和尚的臉上的表情變得憤怒了起來,沉聲接着道:“就這樣,數萬人,不論男女老幼,一日内全都被中毒昏死了過去,那些村民就将所有人推到了江裏!”
我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真狠!
胖和尚忽然問我道:“你可知道,他們下的毒隻是迷藥,而不是緻命的毒藥是爲什麽嗎?”
我搖頭,表示不知道。
胖和尚憤怒的道:“因爲他們竟然還想着,把人推到水裏以後,可以喂水下的魚蝦,來年等着大豐收,所以,一夜之間,數萬屍體順着江水飄到了大佛前,讓大佛看了都覺得悲憤不已,才有了大佛顯靈的傳說。”
聽胖和尚這麽一說,我心頭直發堵,這麽說來,這些村裏的人還真是該死啊。
胖和尚又說道:“我佛慈悲,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不該牽連到後代,可是,在那之後,四個村裏的人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反而又去當了那什麽紅袖章的兵,繼續害人,逼的很多人都自殺身亡了。”
聽到這裏,我逐漸的明白了,原來村子裏的人在成爲紅袖章兵之前,還有着這樣的事情。
胖和尚繼續說:“可惜,他們都不是親手把人殺死,所以罪孽構不成死罪,但是死罪可免,獲罪難逃,被他們害死的那些災民,死後都成了餓死鬼,既然如此,我就将那些餓死鬼全都收了起來,把他們分别放在了四個村子裏,讓村子裏的人供養他們一輩子,當做懲罰!”
我完全明白了,搞了半天,一切都是胖和尚做的。
隻是,爲什麽村裏的人出去以後,再次回來會被餓死鬼殺死?
胖和尚解釋道:“他們離開村子,就是逃避責任,所以,每一個離開村子的人,我都會讓餓死鬼跟上他們,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是他們在外行善做好事也就罷了,十年之後,餓死鬼自然會離開他們,可是,每一個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做好人的,或許,跟他們的血統有關系吧。”
龍生龍,鳳生鳳,地痞流氓的兒子天生會打洞,這句話雖然我并不是很贊同,但事實就是這樣,隻有很少數人的後代比較争氣,跟他們長輩不一樣。
“然而,我讓餓死鬼殺死他們的,是另外一個原因,那個原因,讓我無法原諒他們,繼續讓他們活下去!”
這時,胖和尚又說道。